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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阳光八万里-第40章

小说: 阳光八万里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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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造的意味。静谧的永远的燕郊的夏夜,只有一个月亮的舷窗,它如心灵的出口。
  我找到了老酷蛰居的小区,典雅而幽静。老酷住在三楼,他领我上楼之后,仍然在QQ上给人回话,他忙着回应一些约稿,但不是他的,约小哑画漫画。我看了一会老酷的简易书柜,其中有一本是他自己的《林中响箭》,一本杂文集子。另有一些我未谋面,然有耳闻的作家的杂文集或诗集,这种赠书的情况在文友中间比较普遍。
  老酷忙活一阵,他先劝我不要回通州了,因为晚上的公路,跑着许多泥头车,这些车不讲交通规则,十分危险。我想了想,决定不回去了,或许这样也可以感受一下燕郊。久长时间的蹬车,我已经饥肠辘辘,或者老酷已经吃过晚餐,我仍拉他一道去吃饭。他领着我找到一个熟悉的小馆,燕郊特有一种馆子,门口有一些桌椅,屋内也有一些桌椅,主要出售烤羊肉串和扎啤。
  已经没有食客了,只有我跟老酷。我要了30串羊肉串,老酷信了基督教之后,戒了酒。我要了扎啤,给老酷要了一个大桶的可口可乐,吃着并且喝着,这遥远安详的燕郊,它的烤羊肉可能来自于大厂,大厂是一个回民为主的县,盛产羊肉。平原上的羊,肉质粗老,然有嚼劲,适于烧烤。我喜欢在月夜当着明月吃烤羊肉,喝啤酒。但是门外的风大了,也熄了灯,便在屋里面吃,恰逢一位年龄最小而最漂亮的服务员生日,员工们围在另一桌吃喝,他们吃了一会,就吵吵嚷嚷地端上来一个生日蛋糕,不留意间,他们年轻的面庞都抹上了蛋糕上鲜艳的奶油,那情境,表达着平常人生的世俗快乐,年轻的快乐。
  我大约喝了四扎啤酒,燕郊扎啤的杯子略约比京城的小,我估计还能再喝两扎,惟老酷不喝,他整整灌了一大桶可口可乐,我觉得能喝这么多可口可乐也是非凡。这,也算一种对等的品饮吧,搁了我在地质队的时代,啤酒能算什么酒啊?烤羊肉串,愈嚼愈坚硬,感觉嚼得愈久,初嚼烤羊肉串的快意恩仇皆隐。但是,烤羊肉的原始性焦香,自始至终未曾释离。烤羊肉串的味道,它的本原的味道占据味觉。我嚼着,听着老酷讲他的故乡,宁夏的滩羊和长面,老酷本名叫杨静,宁夏中卫人,我去过中卫,中卫的长面因细长而闻名。它由麦面和野蒿面制作而成。我也回忆起银川的羊脖子肉,将羊脖子肉独立地制作与出售,亦为银川独见。老酷讲宁夏时,眼眸里闪烁着异样的光。
  在宁静的燕郊品饮,感觉离北京城特别的远,一种近城之远,出逃的安逸,或有一种偷安城外的感觉。在饮第三扎啤酒的时候,我开始萌生到燕郊来住的念头,只是喝罢第四扎啤酒,我又感觉不宜到燕郊居住,如果将北京看成一个大村子,我在通州,尚在村边,而燕郊有浓烈的外村感觉,它可能是村外看守瓜地的窝棚。土地上有瓜香,有树林,有月光和蟋蟀的鸣叫,有夜鸟的扑腾和野风徘徊时拨动叶子的沙响。
  饮罢,起身回老酷的小区,风愈大,我看天空仍然是一个大玻璃罩子,蓝色的玻璃罩子,人则如蚁,在一个蓝色的玻璃罩子底下行走,远边有一片光,那便是繁华街道罢。远离京城,走在宁静的燕郊,心灵便获得出走的小小快意。但是,我不能接受老酷的布道,我以写作和行走为宗教,他则为此乐不知彼,或者这是我决计不去燕郊居住的潜识。在京都,那浮躁的夏夜,那喧嚣与繁华,纸醉金迷或醉生梦死,它却是永世的磁力。它是一个文化场。
  我在老酷的床上躺了一夜,倒下就睡着了。早晨起来,小区仍然很宁静,惟这里的阳光比北京城里灿烂。夏天早晨的阳光,或在北方,它竟有几分柔媚。早晨吃了一碗水饺,两只包子,仍然不发动车,蹬着车缓慢地离开燕郊。在晨光中骑行,早晨的平原上有雾,淡淡的雾。村庄和白杨树,那是远方的风景。
  

张家湾
有些悄然的心迹,梦一样浮升。骑行是当代的漫步,走进广阔的风景,想象无边。燃助车终于没有通过政府的核准,不予行驶证,我终止了它的使用,添置了一辆正经的摩托车,它比燃助车坚实,马力大。在京东的晨光里,我犁开平原的雾,循着广阔玉米地中间的泥路,或者叫做机耕道,悠然在幽静的玉米地中行进,颠簸且跳跃。
  这就是北方的青纱帐。玉米地,我从南方乘坐火车,一过鄂豫边界的鸡公山,进入河南地界,便看到广阔的玉米地,它漫过黄河,覆盖整个华北平原。我还去到山东、山西、陕西和辽河湾,那也是无限的玉米地。为什么将玉米地叫做青纱帐?我不知道,真的,我好几次打听,但是都没有一个较精确的答复。我知道玉米来自南美洲,大约在明朝末年传入中国,相同时间进入中国的还有辣椒、红薯。关于青纱帐,我最早从诗人郭小川的诗《甘蔗林——青纱帐》知道,它最初激起了我对北方的好奇心。到北方以前,我不知那神秘的青纱帐为何物,我的初始想法,它可能像南方的一种寄生性藤类,青色的,纠结在荆丛中构成了青纱的帐篷。《甘蔗林——青纱帐》有两节是这样写的:
  南方的甘蔗林哪,南方的甘蔗林!
  你为什么这样香甜,又为什么那样严峻?
  北方的青纱帐啊,北方的青纱帐!
  你为什么那样遥远,又为什么这样亲近?
  我们的青纱帐哟,跟甘蔗林一样地布满浓阴,
  那随风摆动的长叶啊,也一样地鸣奏嘹亮的琴音;
  我们的青纱帐哟,跟甘蔗林一样地脉脉情深,
  那载着阳光的露珠啊,也一样地照亮大地的清晨。 
  说心里话,我打小就读这样的诗。在“文革”前后,有两个诗人的诗集较容易找到,而且还可以读下去,他们便是闻捷和郭小川。闻捷的诗,多为爱情诗,我借来诗集,全本抄下来,装订成册朗读。郭小川的诗集,我从湖北阳新赤马山铜矿图书馆借的,赖了没还,押金也就没有退了。大约是三角钱一册的诗集,借书证押了两块钱!实在舍不得还,我将郭小川的诗读了个无数遍。他在五七干校写的《团泊洼的秋天》,在“文革”后期反响极大。回首往事,号称为战士诗人的郭小川,他的骨头够硬,然视界较窄,纵然我少年喜欢读他的诗,成年后就不再读了。我曾专程去湖北咸宁,看过文化部五七干校的红砖房,有郭小川的故居,那砖瓦烧得真好啊,我要了一块红瓦,却是没有办法拿。机制的红瓦上有“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部制造”字样。史无前例,亦无后来。
  我曾想去团泊洼,据说团泊洼在天津。有一年,我去河北衡水,王冠宇先生指着华北平原无边无际的玉米林说:这就是青纱帐!蓦然,激活了我对郭小川的记忆。不过,这时候离1980年代的中国诗潮已经遥远了。有时候深夜回想,我爱那个诗歌时代。诗歌青年,油印诗刊,诗社遍布全国。朗诵会与发表诗歌的喜悦,不朽的话题。
  于我,玉米与诗歌关联。京东的玉米地,玉米株植密集,高约两米。玉米顶梢上的花,在秋天呈棕色,从公路上骑行打量玉米林,长得一律平齐的玉米,土地之上顶梢以下,绿色,一条绿带向远处无限伸延。棕色顶梢,如一条棕带,其上托着淡然飘袅的晨雾,或玫瑰般的霞光。在玉米林中行进,则迎面是清甜的风。
  更远处,白杨树或垂柳排成浓绿的阵列,一道恢宏浓绿的屏障。如果在黄昏,有淡淡的岚齐了玉米梢头,漫铺至广阔平原,也没了粗大的树干,知了和蝈蝈,它们永不止歇地鸣叫。泥土的路边,生着开淡黄小花的马齿苋,开小白花结小圆绿果的龙葵,蒲公英的花呈柠檬黄,车前草开着束状的小白花,牛蒡开淡紫色花,喇叭状。黄米草的花如同苇花,白野菊花朵开花如繁星,它是秋天的花朵。益母草集束开花,紫红色的小花极易招惹小蜂。蔓陀萝,白色花,结带刺的圆果。苍耳的花朴实无华,结成团的带钩刺的小果实。路间,有白蝴蝶和黄蝴蝶,极飘逸地飞舞。这种飞舞在午后时分撩人魂魄,我愿停下车来,静静地看它们穿花飞舞,金阳光打在玉米梢上,一对蝴蝶追逐而去,又一对蝴蝶追逐而来。玉米地的空间,永远神秘的空间。
  沿着运河堤岸向东骑行,就到了张家湾。它已经是通州的经济开发区,零落的工厂散建在玉米林中,车少人稀,道路宽阔洁净。张家湾的骑行者多,他们不戴头盔,然喜欢反穿黄色军大衣骑行。我以为北方人惧冷,初秋时节,他们就穿军大衣。骑者多为农民,车后驮着农产品,或内容不详的蛇皮口袋。
  张家湾最惬意的地方是小高湖,这个湖水质清澈,波光荡漾,空气纯净。湖中间有一座山,乱石横陈,石间长满柳树和柏树,有苏州园林之韵。湖边修着一条柏油的环湖公路。我新买了摩托车便来此练车,往往绕湖十周之后,方舍别离。宁静的湖畔,空气新鲜,阳光灿烂,徐徐小风送来水上的凉气。小高湖向东有一个村庄,村庄往东南有条宽坦的柏油路,路边的白杨树高大茂盛,还有一口条状水塘,偶尔有水鸟戏水。往往在此,我会停下车来,坐在路边的树阴下,从后备箱取出矿泉水,伴了树上知了的叫声,喝水,或点燃一支香烟。水塘的另一边,有一片西瓜地,滚圆的西瓜上扯着一根瓜藤,像清人的秃额后垂着一根辫子。远方,鸡鸣犬吠越过西瓜地,都显得有些个滑润了。那西瓜地上,会有一个由四根柱子支起的窝棚,棚下必定躺着一个懒汉。他睡得实在惬意,枕边或有一个打开的西瓜,在夏天的午后,打开的西瓜是一个美丽的意象。
  我去张家湾多在午后或黄昏。午后阳光弥漫,无风,杨柳懒洋洋的,玉米朴实而执著地笔立着,知了永不知疲倦地歌唱。北方很少见到牛,有时可以遇上一辆马车或者驴车,驴车一律的小,我在南方最初看到的驴车队,我说是小马车队,激动得不得了。平原上的农民,喜欢用马车拉着西瓜去城里卖。我以为京城,最宜于走马车,它是环保型的交通工具。我初到北京的时候,坐在燕莎的对面,看见马车从燕莎门前的公路上呼啸而过,比所有的豪车都抢眼。
  我想象着张家湾,它或许如我在1980年代末去的深圳,那时候深圳的工厂皆坐落在荒野或田园中间。张家湾,它的玉米地包围的厂房,厂房正渐渐的增多。现在它们安静地与自然形成一体,便也听不到什么机器的声音。不过,我以为这些都不重要,我只要这样漫无目的地骑行,热风或者凉风拂过,车疾进,玉米成列向后疾退。在平原的玉米地中间骑行,我放弃一切想法,我成为一个单纯的人,呼吸玉米地清甜而芬芳的气息。平原上的斑鸠,一样叫得从容而悠扬。
  

寻梦香河
专程乘车去往香河之外,我两度骑行到香河。一次在香河品尝了著名的香河肉饼,一次在“南来顺”吃涮羊肉。条条道路通香河,我在京东平原迷路,那辽远与阔大的玉米地,我感觉它所有的道路都相同,一样的在秋天能够扬起尘土的路,一样的玉米,一样的路边野花,以至飞舞的蝴蝶也一样。
  在玉米地中骑行,玉米的清香沁入心肺。我的绿色的平原,辽阔而充满爱意。我记忆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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