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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折锦春-第2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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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内宅,那些细微处的勾当与心思,她比谁都有数。若把她放在外头,只怕她连阿臻这个大榛子的一半儿都比不过。

    不过,到底忠仆难得,万一有用得上的地方,秦素相信,阿葵会以性命回报于她的。

    收拢人心也是花力气的,秦素以为,她这回没白废力气,至少得回了一个全心全意效忠于她的阿葵。

    按下心头浮起的心绪,秦素举袖轻拂发鬓,向阿葵柔柔一笑,态度极是温和:“你既有这个心,我自不忍拂之。你且先起来,我正有话问你。”

    阿葵依言直起了身,却仍旧保持着跪姿,恭声道:“听凭女郎吩咐。”

    秦素也不去勉强她,略停了一停,便问:“你昏睡了好些日子,全是因为中了一种很厉害的毒。我现在就想问问你,在事发的那一日,你吃喝过些什么?有没有发生过比较特别的、让你在意的事情?”

    “有的,女郎。”阿葵说道,神情一派沉静:“便在事发前一日的晚上,郎君赏了我一碗很好喝的甜汤,喝过甜汤后,那个晚上我便睡得极沉,第二天还是被阿义在窗外唤醒的。接下来的那个白天,我也一直有点晕晕的,不过我并没当回事,只以为是晚上贪凉伤了风。”

    秦素安静地听着,搁在膝上的手指轻抚着衣摆。

    不必说,这碗汤定有问题。

    此时便听阿葵又道:“我记得,事发当天用罢午食后,郎君……三郎君便命我去西雪亭借书,我去了西雪亭之后,跟着那个守门小厮进了正房,到了正房我就开始迷糊起来了。现在想想,我只记得正房里的熏香特别地浓,我一闻到那个味道,头就晕得厉害。”

    秦素蹙着眉尖,面色沉凝。

    西雪亭与秋暖斋的迷香,阿忍都收集了起来,这两种香其实是一种,兼具助“性”与致人昏迷的效用,却并无致人死地的药效,否则,秦彦直与阿智也不会活蹦乱跳地跑去秋暖斋了。

    “你的意思是说,那碗甜汤有问题,而后来的熏香,才是最终让你晕厥的关键?”秦素问道。

    “是的,女郎。”阿葵说道,“原本还只是有点头晕,闻了那个香味之后,人就迷糊起来了。”

    原来如此。

    秦素沉吟地望着脚下的砖地,眉心微微蹙起。

    那位唐国武人在解毒时曾说过,阿葵中的毒药颇为刁钻,很像是两种以上的毒配合起来用的,此刻听了阿葵之语,便印证了这个推断。

第495章 皆是色

    此时,秦素忧心者却在于另一件事:秦彦柏栽赃给阿葵的毒药,也是两种配合起来才有用的。

    这是否表明,银面女也精通使用毒药?

    秦素的眉头跳了跳。

    如果银面女也擅使毒药,甚尔比她秦素还要擅长的话,那么,这银面女的危险性便相当大了,必须尽早除去。

    思忖片刻后,秦素便打定了主意。

    一俟回到秦府,头一件事便是要将银面女杀了,秦彦柏兄妹也不能再留在府里,或杀或除族,总之不可这兄妹二人一点可乘之机。

    此时,便闻阿葵的声音传了过来,仍旧是在回答秦素此前的问题:“若说是那几日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我仔细地想过了,也只有三娘子去西楼拜访那一件事。”

    秦素被她的话拉转了心神,“嗯”了一声道:“此事我也知晓,你也曾经秘报予我。只是,你当时并没当作一件大事来说啊。”

    阿葵的面上便露出一丝苦笑,道:“当时我确实没当回事,因为三娘子时常会来西楼走一走,此事并不算太大。不过现在想想,三郎君从那天开始,就变得有些……古怪。”

    “哦?”秦素一下子提起了精神,专注地看向阿葵:“此话怎讲?”

    阿葵咬了咬唇,面上瞬间有了一种既痛楚、又甜蜜的神情,旋即又归于黯然:“那天三娘子来过之后,三郎君忽然便待我特别地好了起来,对我很是……温柔,一连好几天都会叫我晚上过去陪他说话,还手把手地教我识字,我以为……”

    她喃喃地说到此处,终是语声微哽,眼圈微红,忍了一会,方继续说道:“我以为,三郎君会与西院夫人说起我的事。自从回到青州之后,三郎君便向我透过这个意思,说是待除服之后,便会先……先收了我在他身边。”她慢慢低下了头,从秦素的角度看去,能够看见她眼角微湿的泪光。

    秦素便在心里叹了口气。

    动了情的小娘子是最傻的,平素多么聪明的人,在情话面前也要晕了头。

    不过,秦彦柏倒真个是风流入骨,凭着这些花言巧语,勾得阿葵一心向着他。这手段秦素虽瞧不上,却也不得不佩服。

    男色女色皆是色,只看你会用不会用。

    阿葵并未在自己的情绪里沉浸太久,很快地,她便又恢复了常态,向秦素伏身道:“我失态了,女郎恕罪。”

    秦素淡淡地挥了挥衣袖:“罢了,你继续说。”

    阿葵又思忖了一会,方续道:“也是因为那几日三郎君待我极好,所以事发前的那一晚,三郎君给我的那碗甜汤,我想也没想便喝了。不过,也就是在喝甜汤的时候,我见三郎君的书案上有一个很奇怪的东西,就问那是什么,三郎君说那是连翘的种子,还说是三娘子过来的时候漏下的。”

    “连翘的种子么?”秦素微蹙眉心,“这又当作何解?”

    阿葵便道:“这事儿女郎许是不知,三娘子近一年来酷爱种花,不光在西泠山房种了不少,西楼里也种了好些驱蚊虫的香花。这些倒也没什么,毕竟西楼那里潮湿,种这些花草也是三娘子对三郎君的一片爱护之心。不过我之前曾听人说过,三娘子从大娘子那里讨来了不少花种,其中便有连翘,是在事发前数日由贝锦送给三娘子的。”

    贝锦?

    秦素眸色微动。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了。就在数日之前,阿忍也曾提过贝锦,这个贝锦看起来颇不简单,很有往下查的必要。此事秦素已经托付给了周妪,只是如今她人在九霄宫,与周妪那边不大通消息。

    沉吟片刻,秦素便问阿葵:“你与贝锦可熟?她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似是早就想到秦素会这样问,阿葵闻言并无半点迟疑,立时回道:“说起来,我想要告诉女郎的也正有这件事。我第一次见到贝锦,是在十年前。那时候我全家才从茶田来到秦家,便逢着府里挑使女,从末等到二等都有。我因年岁太小顶不得用,便没选上,贝锦比我大了两岁,却是一来就派上了用场。后来我听阿爷说,其实那一次选上来的仆役,都是补给大夫人用的。”

    “大夫人?”秦素的眼底划过一丝讶然:“你说的是住在蕉叶居的大伯母么?她怎么一下子要用这么多的仆役”

    阿葵便道:“回女郎的话,这些我也是听阿爷说的。十年前,大夫人从白马寺静修回来的时候,身边的仆役很少,太夫人便叫从府里选人,据说大夫人很勤俭,不喜欢有太多人服侍。太夫人却不肯,便叫从各处挑人上去。贝锦便是在那一回给大夫人看中的,将她挑给了大娘子用。不过,贝锦在大娘子身边多年,却一直没升等,她也没说过半句怨言。其实她在蕉叶居管着不少事儿呢,大娘子私下里也很信任她,但在明面儿上却也只肯叫她做三等使女。这些都是我听主院的仆役们私下闲聊时说的。”

    秦素的眼睛眯了起来。

    一个受重用的仆役,主人却不肯升她的等,原因何在?难道因为她不是家生奴,所以便被秦彦雅防备着?此外,贝锦顶着三等使女的名头,秦彦梨为什么要去接近她?为何不从秦彦雅身边的大使女着手?

    难道,秦彦梨很清楚贝锦在蕉叶居的真实地位?那又是谁告诉她这些消息的?

    “你说贝锦被挑上来是十来年前的事情,那个时候,内宅里的大管事是谁?”秦素问道。

    她这一问其实是为周妪而问的。

    周妪离开秦家时,正是十来年前,那之后发生的事情周妪知道得很有限,如果贝锦的来历要从十年前开始查,那么此事便不宜于交给周妪了。

    阿葵便道:“回女郎的话,十年前内宅的大管事是由董大管事兼着的,再由吴老夫人身边的蒋妪、高老夫人身边的朱妪从旁协理。后来周妪回来了,董大管事才把差事移交了过去。”

    果然,周妪对这段过往并不知情。

第496章 下衣房

    “除此之外,那贝锦还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停了片刻后,秦素又问阿葵道。

    阿葵皱眉想了一会,蓦地眼睛一亮,说道:“哦对了,大约是去年的秋天吧,也就是女郎才回府的那段日子,有一次我去主院传话,恰好看见贝锦从下衣房那里出来。她手里捧着好大的一捧衣物,一路走得飞快,我本想与她打个招呼的,不想一转眼她人就没了,我当时还挺奇怪来着。”

    “下衣房么?”秦素略略沉吟,蓦地心头一跳,语声瞬间便冷了下来:“我记得,旋覆与繁缕,也在下衣房。”

    她二人皆是秦彦梨以前的贴身使女,阿葵对此亦是知晓的,闻言便应道:“是,女郎说得无错。”

    秦素面色微沉。

    旋覆与繁缕自去年被赶去下衣房后,便一直没往上提过,钟氏就是在故意搓磨她们,其用意也不过是敲山镇虎罢了。

    只可惜,秦彦梨这只虎并没被镇住,以钟氏的宅门手段,怕也镇不住这对野心勃勃的兄妹。

    不过,这其中最叫人意外的,却是秦彦雅。

    在秦素的记忆里,这位秦氏嫡长女是当得起“端庄”二字的,行止上也从无亏欠。可是,听了阿葵所言,秦素觉得,她对她的长姊似乎是有些……太不了解了。

    此念一起,秦素心底便涌起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滋味。

    沉吟良久后,她终是问道:“既然说到了我长姊,我长姊与贝锦之间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

    阿葵的面上露出了些许愧色,垂头道:“女郎恕罪,因三郎君叫我盯着二郎君的时候多些,还有女郎这边,三郎君也叫我多多注意,所以大娘子的事情我所知不多。”

    秦素了然地点了点头,脑中蓦地闪过了一个念头,迅速换了个话题:“我记得你阿爷和阿母是管洒扫的,你还有个祖父管着醉杏园的花木,是不是?”

    陡然听秦素提及家人,阿葵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慢慢低下头,手指紧紧抠住被褥,低声道:“是,女郎,您说得无错。”她说着已是用力地咬住了嘴唇,不一会,她的唇角便渗出了血迹,而她却犹自不知。

    “你家人无事,你且安心。”秦素捺下性子来宽她的心,努力让声音显得柔和,“我此前便说过,你只是犯下小过,西院夫人什么证据都没搜到,自然也就只能说你个不懂规矩罢了。你的家人不在主院便在东院,她的手还伸不到那里去,再者说,你们家又不是很得脸,差事都是最差的那一种,西院夫人就算想罚也是罚无可罚,因此,事发之后,他们并没受到波及。”

    费劲巴拉地说了这一大通话,秦素自问仁至义尽,轻舒了口气。

    阿葵此时便抬起头来,用一种颇为复杂的眼神看了看秦素。

    这应该是她听过的最不好听的安慰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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