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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折锦春-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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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苦涩一笑。

    现在的中元帝,应该还是个俊朗的男子,正在深宫里做着他尚算清明的君王,还没有变成多年以后阴鸷冷淡、喜怒无常阴沉男子,更不曾有那许多调教女子的恶毒手段。

    她转过了眼眸。

    然,再下个瞬间,她蓦然回首,瞳孔猛地缩起,后背激出了一层冷汗。

    那孤松之下,竟真的站着一个人!

    秦素忍不住去揉眼睛。

    这如何可能?

    方才她明明仔细观察过,周遭并无人迹。

    她再度张开眼眸,望向前方,刹时间一颗心如堕入了深渊。

    不是错觉,更非她看错,那孤松下是真的有一个人,一个年轻的男子。

    秦素的瞳孔再度缩起,手脚一片冰凉。

    这男子,她居然并不陌生!赫然便是数日前的午后,她在草径尽头遇见的那个淄衣男子。

    那个令天地失色、容颜绝世的淄衣男子,此时此刻,就这样独立于孤松之下,浸月临风。

    秦素死死地看着他。

    他侧向着秦素,仿若沐月而生,又似乘月而来,断崖下的风仿佛含了极重的罡气,将他的发丝吹得四散。

    昳丽有若谪仙。

    只是,这堪比画中的情景,望在此刻秦素的眼中,却生不出半点绮念。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淄衣男子,眸色冰寒,浑身的气息亦是冷极。

    “何人?”她提声问道,握紧了手中尖利的石块,冷冽的眼眸微微转动,测算着那男子离断崖的距离。

    淄衣男子未曾说话,只转了个身,流丽的数道发线泼下,在月光中划出墨青色的痕迹,随后,便是宽肩长腿的一袭背影,负了两手,似在望月,又似依树凭崖。

    秦素的身体瞬间绷紧。

    居然还敢将后背对着她,是诱她前去么?抑或是根本没拿她当回事?

    她向前迈了一步,蓦然有些迟疑。

    此人,极其古怪。

    事实上,自草径初逢那一日起,这种怪异之感,便在秦素的脑海中萦绕不去。

    白云观是怎样的地方,没有人比秦素更清楚。

    一个埋着数十暗卫、中元帝与先帝都深深忌讳的道观,居然出现了一个形容如仙、气度超拔的带发僧侣,已然特为怪异,而前世时,秦素甚至从未听中元帝说过有这样一号人物,这就更怪异了。

    如此人物,无论现身何处,都必然会引起众人注目。那十余名暗卫除非都瞎了眼,否则不可能不将此人报予宫中。

    中元帝肯定知道此人。

    明知有如此人物,却根本未派人接触,不闻不问,莫非……此人竟是陈国皇族的什么人,中元帝早有所知?又或者这人早在秦素回到陈国之前,便已不在国中……(未完待续。)

第226章 食糖否

    一息不过一个刹那,刹那之间,秦素的脑海中已然飞过了千百个念头。

    她深深地吐纳了一息,敛去了那野草般疯长的纷乱思绪,将注意力放在了眼前。

    这淄衣男子悄无声息地现身于树下,却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秦素分明记得,她引阿谷过来时,那松下是无人的。

    他看到了多少,听到了多少?她所做的一切,是否皆落在了此人眼中?

    秦素的眸子里,飞快地划过了一抹杀意。

    随后,她绷紧的身体便放松了下来,红唇半启,宛若粉润的菱花绽开娇颜。

    “郎君是谁?”她款款往前行了两步,复又停住。

    此番,她的语声清润了好些,不似方才那样冷,而是带了几分好奇——属于小娘子的那种、带了几分娇嗲的好奇。

    淄衣男子略略侧首,似是向她望了一眼。

    那一刻,几络发丝落于他的耳畔,他那一双眸子如吸饱了这天地间的夜色,幽深而不可测。

    秦素的心底颤了颤。

    然而,她前行的脚步却不曾停下。

    拂了拂裙摆,秦素腰身微折,款款语声似随步生香的蔷薇,盛放于唇齿之间。

    “郎君好生俊美,可否见告姓名?”她问。是比方才更甜润些的声调,含着娇嗔与清媚,一面说着,一面仍旧缓步往前接近。

    月光拢了上她的脸,她的唇边笑意清浅,一身白衣随风轻拂,衣袂翩飞,如月下绽放的淡白桅子花。

    淄衣男子仍旧侧对于她,微仰着首,似在仰望那一轮明月,散落的发丝如一匹上好的鸦青素绸,在月华下反射出淡淡的光泽。

    山风清冷,终是拂不去他满身的幽晦,他就这样独立于孤松下,仿若遗落天地间的一块墨玉,清华内敛,唯余寂寥。

    “郎君为何不语呢?”秦素侧了侧头,几缕秀发斜过薄肩,月华倾泻,似在她肩上担了一幅薄纱。

    这一回,她又换了个甜腻些的语调,最后一字落下时,带了几分气声,那薄而软的气息,似托了一尾羽毛,顺着这轻盈的夏风,轻飘飘地递送了去。

    淄衣男子抬起手臂,捋住了一绺发线。

    仍旧未语。

    唯侧过的那半丝眼风,幽沉如子夜时的天空,仿佛吸进了这世间一切的光亮。

    此时的秦素,已经行至淄衣男子身后四、五步远的地方了。

    她握紧了袖中石块,眸光微微滑动,转向了他的脚下,旋即压了压眉峰。

    不好办。

    这淄衣男子离断崖至少还有数尺远,若是一击不中,反易受制。

    秦素仰首,冷冽的眸子微微阖着,似在望月,唯眸光轻盈滑过那男子的发顶,如若无意,似若有情。

    夜风拂起她厚重的刘海,照出她明艳的眉眼,容光之盛,生生将那月华逼得暗了几分。

    没有人看得出,她此刻的心,已是沉入了冰窟。

    远观尚不明显,离得近了才发觉,这淄衣男子很高,至少比秦素高出了一个半头还不止。

    高,且修朗,那挺立笔直的身躯里,似蕴着极大的力量,于宽袍阔袖间隐而不发,却叫人……望之气怯。

    却原来,美男惑人,美色惑心,应在此处。

    秦素打从骨头缝里涌起了一股战栗。

    在那一刻,她忽然清晰地意识到,他很清楚她要做什么。

    她要杀人灭口。

    而他,竟全无反应。

    漠然于己,又或者,是对万事万物的冷,连他自己亦完全抛去。

    他终是看了她。

    不多,只半缕眼风,流丽、靡艳,如永夜的忘川边盛开的曼殊沙华,带着无法言喻的死寂,却又如黑色的火焰,将周遭的空气、风、月光与漫天的星辉,尽皆燃烧殆尽。

    秦素在一瞬间改了主意。

    她停住脚步,任由那黑色的令人战栗的火焰将自己包围,明艳的容颜不遮不掩,尽现于苍白而透明的月华下。

    即便尚未及笄,这般明丽的容颜,亦足令人惊艳。

    她向他一笑。

    她知道,她笑不出他那般水破惊鸥般的天地之色,却亦能笑得如春天的湖水于星辉下荡漾,涟漪层层舒展,同样,直抵人心。

    “郎君讨厌,不理人。”娇娇软软地怨了一声,似携了那崖下流波间的水意,明明清浅,细品后,却又缠绵不尽,余韵如丝,勾勾挑挑地,便飞上了心尖儿。

    若此人是中元帝,只怕三魂七魄皆要自脑顶上飞走了去。秦素暗自惋惜,复又怅怅,长而卷的睫羽搭了半缕眸光,睇了那淄衣男子一眼。

    旋即,便在心底一叹。

    早知无用,她的这些媚人之术,在他的面前,不过徒惹清风一笑罢了。

    此时,她离他,不过半尺。

    他终于回头,正望于她。

    极黑的眸子,幽沉的火焰忽地熄灭,转而,化作了灰。

    “卿,欲杀我?”他问。

    是静夜时冰弦轻振的声音,有力而短,字字皆蕴弦音,玄妙动人。

    秦素掩了唇笑,摇头,一抬臂,手中石块远远掉下了断崖。

    “君强,我弱,杀不得。”她答,倒也不算太气馁。

    这人神鬼莫测,她根本不是对手。既如此,只得放低身段,诚如蝼蚁,在巨石的眼中,什么都不算。

    她再往前迈了一小步,便嗅见了他身上极浅的松针味道。

    说来也奇怪,离得他越近,那种惊人的气势反倒越淡,此刻更是迹近于无。

    秦素索性斜跨两步,与他并立于松下,一手攀上松树冷硬粗砺的树干,一手便揽了自己肩上散落的一缕青丝,侧了眸去看他,眸光觞然,若清酒微波。

    停了片刻,她便探手,自袖中取出一只精致的锦囊,尖尖十指拉开系带,一股甜香自其间散开,她甜蜜的微笑亦似那香气,软绵绵、甜馥馥地,润着人的心:“郎君食糖否?”

    她再度向着他笑,微弯的眸子,似浸了月华星光,纯真无瑕。

    这是从阿谷那里拿来的锦囊,里头的糖果余了好些。

    淄衣男子的眸色,略沉了沉。

    却是无言,亦无动作,形若雕塑。

    秦素暗底里啧了一声。

    就知道骗不了他。(未完待续。)

第227章 玄衣寒

    落落大方地收回了手,秦素神情自若,毫无讪讪之态,更无被人一眼窥破底细的羞恼。

    她就像是真的只是邀人吃糖一般,笑吟吟地收好香囊,便又抬起一只纤手,捻起了数绺发丝,似若无意地把玩着,折腰侧肩、转首凝眉。

    那一刻的她,纵使形容尚显青涩,然那种骨子里的婉媚与风情,直是渗进了每一根发丝里去,而她清醇的眸光更是似醉非醉,语声亦然:“郎君……皆看见了?”

    看见她设下圈套算计阿谷,看见她将阿谷吊在井中逼供,看见她将那带着迷药糖果的香囊装起,看见她意图夺取人命,却,始终袖手旁观?

    淄衣男子转开了眸子。

    那种被黑色火焰炙烤的感觉,随着他视线的转移而消失。

    秦素没来由地松了口气。

    他像是被漫天月华照得倦了,略略垂首,望着崖下星光流离的一带水波,弦音般的语声,不期然地便响了起来:“不曾亲见,耳闻尔。”

    难怪。

    秦素侧首望向松树旁的转角,自她的角度看去,恰可见转角后的一方石台,一具石凳。

    她就说方才这树下无人,却原来人在彼处。

    秦素撇了撇嘴。

    听壁角真真不是个好习惯。

    也怪她,没先来探清地方,所以才会被人听了满耳朵的阴私事。

    说到底,这还是她的错。

    凝了凝神,秦素正了神色,启唇相询:“君待如何?”

    这一回她决定不装了,反正装亦无用。

    她迎了风去看他,冷冰冰的语调,冷冽冽的眼波,若论气势,倒也不算输得难看。

    但,依旧是输。

    从开始便注定。

    孤男寡女,又非情会,她要杀他,从力量上看,他实在强她太多,她只有一线机会;她施了媚术,对方却全不受诱惑;她又痴心妄想人家来吃她加了料的糖,自然,若对方只有三岁,这招倒是管用,可惜,他不是。

    于是,这一线的机会便自没了。

    只得正面相询。

    她破罐破摔似的态度,倒又引得他一顾。

    那吸尽了天地光华的眸子,幽寂沉邃,在她的脸上略略一触,他忽尔便勾起了唇角,弦音乍响,破月动天:“卿,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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