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香 by 流双-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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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总不能一辈子都这麽作茧自缚下去。
我望著炽天,他眼睛里的光彩在太阳的折射下分外醒目。
我想,这个男人是值得我相信的。我可以相信他,他也可以带给我幸福。
忽然想起,母亲温柔的细语:“离儿,娘要你幸福地生活,所以娘可以为你付出一切代价。千万别以为自己无法得到幸福。离儿,这个世上,即使每个人都没有拥有幸福的权利,那也不会是你。你是最有资格得到幸福的人。”
这是小时候娘在我身边悄悄的耳语,她以为我熟睡著,其实我没有……
“炽天,告诉我,我有什麽好?”
我俯过身去,靠近了他。
若是他能说出令我信服的理由,我就把自己一辈子交给他,无怨无悔。
“有什麽好?”他笑了笑,“是啊,有什麽好呢?”他将我搂进怀中,专注而深情地吻住我的唇。
“有什麽好呢?一个与外表截然不同的灵魂──究竟有什麽好呢?”
“炽天……”
唯有叹息。
我第一次主动送上我的香唇,不顾悄悄偷瞥我们的别人们,放肆地和他缠绵。
我知道,自己已经做出决断:这辈子,我的心、我的人、甚至是我的灵魂,都将属於眼前这个男人──即使,结局是毁灭,我也不在乎了。
“香儿…你可知道,这一天我等了多久…”
他熠熠生辉的眼眸透著对我的怜惜。
“不知道啊,可是,现在知道也不晚。” 我笑了,真心的笑容恐怕是有史以来我最美最美的笑容。
萦桐,谢谢你的成全。
从那天起,“主子和夫人恩爱无比”的消息也开始在徽家堡流传起来。
八、云开冬凛
我一向最怕冬天。
但是今年的冬天却让我觉得很幸福。每天每天我好像都被幸福盈满了,只能用微笑来表达我心里的欢喜。
此刻乐儿正趴在我身边熟睡著。刚入冬的时候他便已经穿上了棉衣,而今浑身上下早就被一团团衣服裹得严严实实,再加上外头穿的是白狐裘,远远看著仿佛一个小雪人。
乐儿睡得很踏实。
回想起养好身子不久的一天,他还哭哭啼啼要求我的原谅。
“对不起,娘,我回来不久就听下人们说爹娶了个夫人,我以为你是坏女人,要把桐姐姐赶走……”
“所以就故意把我带去禁地。”我在他惊诧目光的注视下微笑著接下话来。他睁大了眼,很不可思议般看我。
“娘什麽时候知道的?”
我但笑不语。
几时知道,也没那麽重要。口口声声叫著“桐姐姐”的小少爷无缘无故跑进陌生人房间说要带他去自家禁地玩,即使是寻常孩子也不该这麽违反常理,更何况是徽家堡的继承人?只是不愿意说破罢了。而今既然小少爷已经将我视为亲人,更没有理由把一切放在心上。
於是我笑著摸了摸乐儿的头,“不要紧,我全明白。”
自此,乐儿越发喜欢呆在我身边了。
後来我才知道,乐儿并不住在徽家堡,甚至很少来。和炽天接触少了,自然也就误解了炽天对他的一份关爱之心,小小年纪就执拗於自己的偏激,认为他对炽天等人而言,不过是个继承人。
乐儿的亲娘与炽天也只是露水姻缘,後来怀上了乐儿,生下他没多久便得了重病,临死前将乐儿托付给了炽天。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就没了娘。我不由得想到自己,对这孩子由心底生出同病相怜的感触,言行间自然对他多了些眷顾。
“你受不了寒,多加些衣服才对。”
炽天靠近我,将披风轻轻盖在我肩上。我含笑偎近他。
最近我和他的关系渐渐改变。变化不仅来自他更来自我。我开始慢慢向他敞开心扉,而他早就等在我的心扉之外。他带给我的新鲜感觉让我头一次意识到天地是如此广大,有悲伤绝望,却也有美好光明。
“听说要将乐儿送回去──不能让他留下麽?”
我抬头问炽天。
“怎麽?舍不得?”
我点点头。“乐儿他需要你,也需要我。为什麽老是把他推离你身边?”
“我只是希望他能够学会不依靠任何人。毕竟未来的路得靠他自己走。”
我很明白炽天的良苦用心。每当看到乐儿,他的眼底会不自觉流露出慈爱来。姑且不论他是否爱著乐儿的母亲,乐儿是他的亲生骨肉这点是不会改变的。他爱著乐儿,以他自己的方式。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我想起自己从小的遭遇,一阵黯然。我不忍心看到乐儿走上我走过的路,“等他再大些不行麽?他心里很苦。以後他长大成人,或许过得会比我们还要艰辛,所以,总该让他有点快乐的记忆。我不愿意他背负沈重的命运过一生。”
“想到了自己?”
炽天轻易看出我的心思。他沈吟半晌,面露微笑。“好吧,就依你。毕竟你现在算是他的娘亲了。”
被他说成是乐儿的娘亲,我脸上一红。
儿时曾经想过以後长大要做一个好父亲,不要像我素未蒙面的狠心父亲那样让我的妻子伤心;更大些时候,知道自己永远当不了父亲,也不可能有一段正常的婚姻,能有孩子这种事情也不奢望。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成为一个孩子的母亲。这有些荒唐的事情居然是真实的。
“我怎麽能算是他的…娘亲…”我嗫嚅著,低下头去。
“乐儿也认为你是他的娘亲了。莫非还在介意自己?”
我不作声。说不介意是假的。相信世上没有人会在一夕之间对这个让我痛苦了十六年的噩梦释怀。
“香儿,告诉我一切,我听著。”
告诉他,把这些年来我所遭遇到的全都告诉他……心底一直有个声音不断回响。他对我的爱恋不会是同情,他会包容我的一切悲哀。这许多年来我的苦痛、我的绝望,都可以对他说。
“我……”
话到嘴边,却又无法说出来。只觉一股凉凉的苦涩从心里蔓延到嘴里。
多少年来的忍耐,多少年来的压抑,我已经无法轻易对别人诉说了。
真是可笑,当我可以拥有什麽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不习惯拥有的感觉了。
“如果说不出口,那就不要勉强自己了。我会等你说,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
一辈子……我茫然地想,一辈子仿佛是件很遥远的事呢。不过,很喜欢从炽天嘴里说出“一辈子”的样子,让我觉得我有同他一起幸福的可能。
“炽天。”小王爷敲敲门随後迈步走了进来。
“小王爷…”正要向小王爷施礼,小王爷大笑著挥手:“免了免了,嫂夫人身体要紧。现下炽天最见不得的就是我们打扰嫂夫人呢。”
我脸上一红。不知为什麽,小王爷老是爱调侃我和炽天。
“不过,总是把嫂夫人关在房里会让他闷出病来的。”小王爷嘻嘻一笑,“山下的城镇里最近有许多热闹可看,我们瞧瞧去?”
“他身子受不了寒气。”
“有你这个大火炉在一旁侯著,能有什麽问题?嫂夫人可想去看看?”
这时乐儿睁开了眼,一听有热闹可看不禁两眼放光,马上向我脸上看过来。他知道,只有我说了去他才有机会出去玩。我叹了口气,想来乐儿也闷坏了。
“炽天,我…”
话还未尽,炽天的脸色一沈。“不行。外头这麽冷,万一又冻著了怎麽办?”
“不妨事的,多穿些衣裳也就是了,不要扫了大家的兴致。”
炽天丝毫没有动摇的意思。
“正巧我前些天收到一份礼物,是流彩坊的雪兔绒,极其御寒。我留在身边也没用,不如送给嫂夫人了。”小王爷又道。
炽天皱起眉头,却没有推辞小王爷的盛情。
“炽天,我真的想到外头看看。从前我都没出过门。”
我哀求地看了他好一会儿,他才终於叹息著点头,“好吧,可时间别太久了。还有,不能离开我身边,明白了?”
“嗯。”我绽开一抹笑颜。身边的乐儿也高兴得欢呼起来,惹得炽天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
“对了,叫上萦桐吧。”忽然想起萦桐,似乎已经好久没有看到她了。
“萦桐?她走了。”炽天轻轻说道。
我大吃一惊,不理解为什麽萦桐要离开从小长大的地方。难道她认为我不能容忍她在炽天身边?
“她有她的选择,我们不必去问她为什麽。”小王爷说完,立刻像没有说过刚才那句话般眉开眼笑地挥手对站在门外的喜芽吩咐:“快快快,快备车,我们出去玩。”
没想到小王爷居然是将整件事看得最通透的人。
然而看到小王爷兴高采烈如同孩子般的笑脸,回头与炽天深深对视,发现他也不打算找回萦桐。他们都希望萦桐过得幸福而不是在徽家堡浪费青春、枯守一颗不会属於她的心。
“我可以幸福麽?”我无声响炽天询问。他忽然将我拥入怀中,在我耳边低语,“可以的,你可以的。”
“你们还在那里卿卿我我什麽?我们不等你们了哟。”小王爷和乐儿站在门外向我们招手。
“走吧。”
炽天为我披上披风,牵起我的手。
马车里的炭火烧得我的脸通红。炽天把我抱在怀里,生怕一路上的颠簸叫我吃痛。
我悄悄掀起车窗的帷幕一角,偷偷看窗外难得看到的景色。
“这是什麽城镇?这麽大…”一向不出门的我在很多地方都孤陋寡闻。
“青阳。”
青阳城,离天子脚下的京城相去不远,也算是北方的大城镇,难怪有这麽热闹。
“我从来没有到过这麽热闹的地方。”即使是到傲雪山庄之前和母亲过的也是如同隐居般的山野生活,住在远离小山村的木屋里'自由自在'。
“如果喜欢,以後我再带你出来,就我们两个人…”
炽天的鼻息在我脖子上引起一阵轻颤,我急忙推开他。和他靠得近了,我总会莫名其妙有反应,不是身体上而是心里头的反应。
“香儿怕**紧?”他眉峰一聚。
“不是,乐儿在一边看著。”
他一听一笑,转过脸去冲向乐儿。“乐儿不高兴爹和娘亲亲热?”
果然是狂肆惯了的人,竟然对孩子讲出这种话来,叫我羞惭不已。
“没有。”乐儿的小脸上有些生疏的表情。多年不曾关心他的父亲难得对他说出这麽随性的话来,也难怪他了。
“今天城里过什麽节麽?我看有很多人都往观音庙去。”
“是拜观音节吧。”
“嗯?”
我转头,小王爷掀开车帘将他的一张笑脸探了进来,“我们也去拜观音吧。”
“拜观音?”
“对,拜观音。”
炽天扶我从马车上下来。我们所处之处正是立有观音庙的山脚下。
随著人流拾级而上,炽天一路护著我,让我免於和其他人碰撞。不愧是大城镇的盛会,人头攒动、热闹非凡,观音庙门前都排起长龙。好不容易才挤进了庙中,我突然有点晕眩,靠紧炽天。他察觉出了我的异状,“不舒服?”
“有点头晕,大概是人太挤了。”
“先在一边休息一下。”炽天把我扶到庙宇角落的长凳上坐下。“啊,乐儿被挤到那边去了,小王爷人呢?”我抬眼看炽天,要他去把乐儿拉回来。“你坐著别动,我一会儿就回来。”
我点点头,“嗯。”
庙宇里头的香火很旺盛。只看见金塑的观音像立於堂前。那观音,好慈悲的一张脸孔俯视著跪拜在案下的众生。众生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