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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可以吃的女人-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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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真是求之不得。他带路。一切由他作主。
    电车上没座位了,他们只好站着。玛丽安一只手拉住了金属杆,弯下身来朝窗
外看去。站在她旁边的那个人头上戴着钉有金色大闪光片的绿橙相间的针织羊毛帽,
活像个茶壶套,越过帽顶她看见车窗外边掠过一片她不熟悉的景象,起初是商店,
接着是住房,后来过了一座桥,在这之后又经过好些住房。她不知道这究竟在城里
的哪一部分。
    邓肯伸手拉住了她头上方的绳子。电车渐渐停住了,他们挤到后门那里跳下了
车。
    “现在得走路了,”邓肯说。他拐到一条小路上。这里的房屋比玛丽安住的地
区的要小一点,也比较新一点,但看来仍然是暗暗高高的。好些房子前面有带方形
柱子的木门廊,漆已经发灰或者白里泛黄。草地上的雪比较干净。他们走过时,有
个老头正用铲子在小路上铲雪。四周一片沉静,铲子那喀嚓喀嚓的声音听起来大得
出奇。这里的猫出奇地多。玛丽安想,等春天雪融化了,这街上的气味一定怪难闻
的:雪一化泥上露了出来;水仙花抽芽;受潮的木头和去年的树叶都在腐烂;猫冬
天在雪地里到处挖洞排泄,自以为既干净又隐蔽,雪一化就糟糕了。那时老人们只
好拿着铲子从灰色大门里走出来,吱吱咯咯地踩着草地,把污物掩埋起来。春季大
扫除,这也带有一种目的感。
    他们走到街对面,走下一个很陡的坡道。突然邓肯拔脚飞跑起来,他拖着玛丽
安,就像拉着雪橇一样。
    “别跑!”她嚷道,她声音那么大,自己也吃了一惊。“我跑不动!”她觉得
在他们经过的地方,所有窗户里的窗帘都令人不安地晃动着,似乎每幢房子里都有
人板着脸在观看。
    “不!”邓肯回过头来朝她大叫道。一我们这是在逃啊!快点吧!”
    她腋下有条线缝绷裂了。她似乎看到身上的红色连衣裙在空中破裂开来,一块
块碎片就像羽毛似的落在她身后。他们。经跑下了人行道,在路当中朝着一个栅栏
摇摇晃晃地滑过去,栅栏上有个黄黑格子的牌子,上面写着“危险”二字。她担心
他们会穿过木栅栏,然后以一种慢动作从后面哪个看不见的边缘翻出去,就像电影
里面汽车从悬崖上翻下那样,但邓肯在最后关头一拐弯从栅栏尽头绕了过去,他们
来到了一条铺着煤渣的小道上,小道两边是高高的陡坡。前面很快就到山脚下的步
行桥,邓肯收住了脚步,玛丽安脚下一滑,撞到了他身上。
    她的肺痛得要命,由于呼吸急促,她只觉得头晕目眩。他们靠在步行桥一侧的
水泥矮墙上,玛丽安双臂搁在墙的顶上喘气。她朝外望去,与她眼睛在同一水平线
上的全是树木的顶部,纠缠在一起的树枝尖端已经变成淡淡的红色和黄色,枝头长
满了叶芽。
    “我们还没有到地方,”邓肯说。他拉拉她的胳膊说,“我们下去吧。”他领
着她走到桥的尽头,桥的一侧有条人踩出来的小路,泥泞的路上全是些脚印。他们
小心翼翼地爬了下去,侧着脚一步一步地走着,就像小孩学走楼梯一样。步行桥底
下冰凌融化的水滴在他们身上。
    他们来到下面的平地上,玛丽安问:“到了吗?”
    “还没有,”邓肯说。他又离开桥朝前走。玛丽安只希望能找个地方坐一坐。
    他们来到了把这个城市分割成几个部分的沟壑里,但究竟是在哪一道沟里,她
不清楚。从她家起居室窗户朝外看,也可以见到一条深沟,她也曾经到那条沟附近
去散步,但是这一条沟她却完全认不得。这条沟又窄又深,周边长着树木,这些树
木看起来就像把积雪挡在了陡坡上。远处沟边上有小孩在玩耍,玛丽安可以看见他
们鲜艳的红蓝衣服,隐约听见他们的笑声。
    他俩一前一后沿着上了冻的雪地上一条小道往前走。这条路有人走过,不过走
的人并不多。时不时她注意到一些足迹,她认为那是马的蹄印。邓肯呢,她只看见
他弓起的背和在雪地上不停地搬动的两只脚。
    她很希望他能转过身来,好让她看见他的脸;这会儿只看见他毫无表情的后背,
这使她有点不安。
    “我们马上就可以坐下来了,”他像是在回答她的话。
    她没有看到什么地方可以坐的。他们这会儿穿过了一片长着高高的杂草的田野,
干枯的草秆擦着他们身上。这些草中有一枝黄、川续断、牛膝,还有一种干瘪了的
不知名的灰色植物。牛膝长着一撮撮棕色的刺果,川续断的稳子在日晒雨淋之下变
成了银白色。除此之外,地面上便只是一大片草梗和枝条,显得十分单调。再往前,
两边便是沟壁,在沟顶上有房子了,一排房子很悬乎地建在沟边上,由于风雨侵蚀
的缘故,沟壁上到处可以见到剥落的痕迹。小溪钻到地底下不见了。
    玛丽安掉头往后面看了看。深沟拐了个弯;她走过时并没有注意到;在他们前
面又出现了一座桥,这座桥大一些。他们继续往前走去。
    “我喜欢冬天到这儿来,”过了一会儿邓肯开口说。“以前我只是在夏天来过。
这儿长满了树木和野草,到处都是厚厚的叶子,三尺之外你就看不见路了,有的藤
有毒。而且人又多。喝醉酒的老头在桥底下睡觉,小孩到这边来玩耍。附近有个赛
马训练场,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大概就是马道。我以前到这儿来是因为这里比较凉
快。不过下了雪就更好。把那些垃圾都遮盖起来了。喏,现在有人往这里面填垃圾,
先是从小溪那边开始的,真不明白他们怎么喜欢把东西到处乱扔,旧轮胎啦、罐头
啦……把风景都破坏了……”她看不见他的嘴,这番话就像是空中传来似的;他说
话的声音很急促,嗡嗡的叫人听不清楚,似乎积雪把。声音吸收掉了。
    他们来到了一个比较宽敞的地方,这里草稀少一些。邓肯离开了小路,踩着结
了冰的积雪往前走,玛丽安跟在他后面。他一们深一脚浅一脚地爬到了一个小山丘
上。
    “到了,”邓肯说,他停住脚,转过身来伸手把她拉上来。
    玛丽安大口喘着气,还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他们是站在一个悬崖的边沿上。
再往前路突然断了。在他们脚下是一个巨大的近似圆形的深坑,圆坑的边上是一圈
圈的路,螺旋形的通往坑底,坑底是一大片积雪覆盖的平地。正对他们站的地方,
隔着圆坑,大概有四分之一英里远吧,是一排工棚样的黑色建筑。似乎早已关闭,
没人住了。
    “那是什么?”她问。
    “只是一家制砖厂,”邓肯回答。“底下都是粘土,工人开着蒸汽挖土机沿着
这条路下去把土挖上来。”
    “我还是第一回听说在沟里有这样的东西,”她说。在城市里有这么深的一个
大坑,似乎有点不大对劲,大家总以为城里最深的地方就数这些沟子了。这使她有
点怀疑坑底那白白的一片究竟是不是结结实实的土地;它看来像是薄薄的一层冰,
底下很可能是空的,总之不大安全,要是你走在上面的话,很可能会陷到里面去。
    “嗅,沟里藏着不少好东西。附近还有个监狱呢。”
    邓肯坐在崖边,两条腿漫不经心地晃动着,他又随手掏出一支香烟来。过了一
会儿她也在他身边坐下了,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他们身下的泥土不够结实。这种东
西很容易坍塌。他们俩都瞅着从地面上挖下去的这个大深坑。
    “不知道现在几点钟了,”玛丽安说。她说话时注意地听着:她的声音在这片
空旷的原野上很快就消失了。
    邓肯没有回答。他不声不响地抽完了香烟,然后站起身,沿着坑边缘走了几步,
到了一片没有草的平地上,躺倒在雪地里。他摊开双手双脚,仰望着天空,显得十
分平静。玛丽安走过去也躺了下来。
    “你会着凉的,”他说,“不过要是你乐意你就躺下吧。”
    她躺在离他有一臂之遥的地方。在这儿靠得太近似乎不大合适。头顶上天空是
一片浅灰色,虽然太阳给云遮住了,但漫射的光线还是把整个天空照亮了。
    在一片寂静中邓肯开口说:“那么你怎么不能回去呢?我是说,你不是就要结
婚成家了吗?我本来以为你是挺能干的呢。”
    “我是准备要结婚,”她苦恼地说。“可是现在不同了,我不知道,”她不想
谈论这个问题。
    “别人会说这自然是你心中的想法。”
    “这我明白,一她不耐烦地说:她又不是个白痴。“但我有什么办法能摆脱它
呢?”
    “应该说,你问我这个问题,”邓肯的声音说,“显然是找错了人。别人都说
我生活在幻想的世界里面。不过至少我的幻想在某种程度上全是我自己的东西,都
是我自己选择的,我有时候喜欢这些东西。但是你似乎不大喜欢你作出的选择。”
    “也许我该去心理医生那里看一下,”她闷闷不乐地说。
    “哦,别去,别去找他们。他们只是想对你进行调节。”
    “可是我正需要进行一些调节,一点也不错。老是这样情绪不稳定,总不是个
事啊。”她也想到什么也不吃活活饿死也不行。她意识到她真正需要的就是基本的
安全。这几个月来她都以为自己正朝着这一方向前进,但实际上她没有丝毫进展。
她什么也没能做到。目前看来,唯一靠得住的收获就是邓肯,这是她实实在在拥有
的。
    她突然之间想要确定一下他是不是还在她身边,他会不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或者
沉入到那白白的地面底下。她需要证实一下。
    “你觉得昨晚怎么样?”她问。他对此一直只字未提。
    “觉得什么怎样?哦,你是说那件事,”他沉默了几分钟。她认真地等他回答,
似乎是在等什么神灵的启示一般。但是在他终于开口时,他说的却是:“我喜欢这
地方,尤其是冬天这样的时候,这同绝对零度十分接近。它使我感到更通人情。比
较而言,我是不会喜欢热带岛屿的,那些地方肉的成分太多,我会老是在想,我究
竟是不是一棵会走路的蔬菜或者是个巨大的两栖动物。不过在雪地上你离一无所有
的状态可算是最近了。”
    玛丽安被他搞糊涂了,这同她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呢?
    “你希望我说那事令我终生难忘,是吗?”他问道。“它使我从我的壳子里解
脱出来,让我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解决了我所有的问题,是吗?”
    “嗯……”
    “你肯定希望是这样,我早就看得出来你会如此。我喜欢别的人加入到我的幻
想生活之中,在某种程度上,一般我也很愿意参加到他们的幻想生活中去。那件事
很不错,就像平时一样。”
    要理解这番话的含意太容易了,简直不费吹灰之力。这么说她并不是第一个。
她原先把自己设想成一个身穿浆得雪白的工作服的护士角色,以给自己最后一点安
慰,这会儿也完全垮掉了;她觉得自己几乎连生气也没有精力。那么她是完全上了
他的当了。她本应该想到这一点的。她瞪着茫茫的天空,想着这一切,但是,几分
钟之后,她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很可能他这番话跟他以前说的不少事情
一样,也是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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