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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清史情书-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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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逗我笑,可是我笑不出来,他只能自己干笑着咳了两声,“不行了,这气上不来了,哎,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你应了吗?”
“能不能不答应?”
“不能,你必须答应,这一辈子就求你这两件事。”
后来在蕴端还有孩子们都被革爵之后,我不是没有想过找人,可是一来岳乐曾经说过不让找,二来,就像阿玛当初说的,你就是跪你又朝谁跪呢。
岳乐一辈子就求我这两件事,我能不应吗?
那天岳乐在亭子里还干了一件事,给亭子起了名字。如今的这个雨亭就是他给起的。
“凌虚台,是应苏轼文中所言‘物之废兴成毁,不可得而知也。昔者荒草野田,露露之所蒙翳(yì),抓虺(huī)之所窜伏。方是时,岂知有凌虚台耶?废兴成毁,相寻于无穷,则台之复为荒草野田,皆不可知也。计其一时之盛,宏杰诡丽,坚固而不可动者,岂特百倍于台而已哉?然而数世之后,欲求其仿佛,而破瓦颓垣,无复存者,既已化为禾黍荆丘墟陇亩矣,而况于此台欤(yú)!夫台犹不足恃以长久,而况于人事之得丧,忽往而忽来者欤!而或者欲以夸世而自足,则过矣。盖世有足恃者,而不在乎台之存亡也。’
亭以雨名,盖因雨有喜有悲,雨少则为旱,雨过则为涝,春雨为油,秋雨为悲。而古者有喜,则以物名,示不忘也。周公得禾,以名其书;汉武得鼎,以名其年;叔孙胜狄,以名其子。古者有悲,亦以物名,西伯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故亭以雨名,或悲或喜。记人间之沧桑,录世生之百态。”
至于陶之典,他没说,我提起的时候,他推说自己困了,要睡睡。
在他睡觉的时候,王庄上来了个人,我们最后的一点儿子平静也没了。

康熙二十七年(三)

来的人是三哥,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而三哥来这儿不是找我,而是找岳乐,这更是我没有想到的。
“三哥,好端端的妹子你不找,怎么今天想起找王爷了?”我坐在椅子上斜眼扫了一下三哥,我说这话是有别的意思的,平常,三哥就算是来府上找人,那也是以我娘家哥哥的身份来看我,而对于岳乐,也不知是有意避之还是无心错之,反正他捡的时间都是岳乐不在的时候。
三哥呵呵笑了两声,用手试了一下茶,可能有些烫,他又放下了。
“既然来找王爷,那肯定是有事,现在王爷休息着,我先跟你说也一样,皇上特地让我来请王爷回京。”
“找王爷回京干什么?”
“这话问的,圣意是我们可以揣度的吗。对了,你们家王爷身体怎么样?”三哥把身子往前凑了凑,眼睛紧盯着我问。
“老了,活一天少一天。”我端起茶杯往里吹了吹,漫不经心的回答。
三哥哦了一声,靠在椅背上不知道想什么去了。
我抬起眼皮看了半天,三哥都没做声的在那儿想事。
等我这杯茶喝的差不多了,三哥才开口,“身体不好,那就是你的责任。”
我哼的笑了一下,这话听着耳熟,当年我刚进门的时候,老福晋给的见面礼就是这句话。
把茶杯放下,我笑了一下,“三哥,你瘦了。是不是也是三嫂的责任?”
“哎,不能这么说,我这一阵子忙的跟什么似的,能不瘦吗?罗刹国不停的在咱们的老家犯事,还有蒙古也不安宁,现在喀尔喀跟准噶尔部的噶尔丹成天掐架,忙的我是焦头烂额,皇上也准备派人去看看。你也知道,没了明珠,虽然跟我犯嘀咕的人少了一个,可是我身上的担子也重了一个,你想,这时候你嫂子就是想管她也捞不着人,可你们家王爷见天守着你,你就管成那个样子,总有你后悔的一天。”
“罗刹国怎么在咱们老家惹事了?”这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见。
“你还真是,你们家王爷不当议政了,你是什么都不知道了。一会儿问你们家王爷,他什么都知道。”三哥笑着说完,然后端起茶杯刮了一下茶叶末子。
“他怎么知道,现在就在这王庄当贵族,朝堂上的事还没您清楚呢。”我不以为然的说。
三哥把刚吃进去的茶很费劲的咽了下去,吃惊的看着我,“好我的大妹子呢,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和硕亲王那是谁都能当的?你把当了三十年议政,混了一辈子朝堂的安亲王未免看的低了些吧,就算他不打听,那消息也是有风刮到耳朵里的。”三哥的尾音拉的很长,还用手往耳朵处一指。
我没吭声,自从岳乐被罢了议政,我就觉得自己离朝堂很远,三哥的话把现实撕开抛在了我的面前。
“最近给安王爷好好补补身体,老虎虽老,可是下了山还是能唬得住人的。”
“三哥,”
“哎,对了,”三哥把我要问出口的话给截住了,“我最近也要离京,估计也得去好长一段日子,你要是到时候闲得慌,就去家里玩几天,你嫂子也念叨你呢。太子前天见到我还让我给你跟安王爷捎个好。你说你这个娘家侄孙还不错嘛。”
“三哥,太子是太子,搁皇上那儿是臣,可是搁咱们那是君,别整天当作自己家的孩子看。该有的分寸跟距离还是保持的好。”我知道,三哥说那句话的意思,他是向我点明,太子跟我的关系。岳乐尽管这两年闲了,可是毕竟也是理过政,带过兵,管过宗族的老辈王爷,不要说在正蓝旗,就是在整个大清朝,就像三哥刚说的,老虎虽老,可是下了山还是能唬得住人的,岳乐的那点子余威三哥看样子也惦记着呢。可是不要说岳乐不想掺和,就是我,也不想掺和,能远离就远离。
三哥听我这样说,眉毛一挑,眼神就冷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没别的意思,三哥,当年阿玛说过,忠君是指忠皇上,这准没错的。”
“别跟我提阿玛!他在地底下都躺了二十年了,你就不能让他睡他的去,一个劲儿的提,你这孝顺女儿就这么个孝顺法?”三哥生气了,他的话跟他的那个把茶杯狠狠蹲到桌子上的动作明明白白的告诉我,他生气了。
现在想来,三哥生气还是有一点儿的道理,我不该老用阿玛来压他,三哥这一辈子其实很大一部分都活在阿玛的身影下,那个是他的起点,可也是他一辈子想跨越的障碍。
话说到这儿的时候没再说下去,一是已经说不下去了,二是因为岳乐进来了。
见他进来,我跟三哥都站了起来,三哥还赶紧上前给岳乐行礼,论私,他是岳乐的大舅哥,可是在台面上,他还得给岳乐行礼。
两个人互问了一下身体,我就知道我该出去了。
一个人坐在房里的时候,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就是三哥刚才那几句话。
“罗刹国不停的在咱们的老家犯事,还有蒙古也不安宁,现在喀尔喀跟准噶尔部的噶尔丹成天掐架,忙的我是焦头烂额,皇上也准备派人去看看。”
“最近给安王爷好好补补身体,老虎虽老,可是下了山还是能唬得住人的。”
“我最近也要离京,估计也得去好长一段日子,你要是到时候闲得慌,就去家里玩几天,你嫂子也念叨你呢。”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三哥的这几句话我怎么琢磨怎么都是话里有话。
边疆不安宁,老虎下山,也要离京,闲得慌,这几个词连到一块儿,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围绕着这几个词,心里来回翻着个儿。
这一想事情就忘了时候,等到灵丫儿进来的时候我才发现外面天已经黑了。
“索大人走了吗?”我接过灵丫儿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是该到吃饭的时辰了。
灵丫儿指挥人布着碗筷,听我问她,转过头对我说:“主子,索大人早就走了。”
“早就走了,那王爷呢?”
“在厅里坐着呢。”
听到这儿,我把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没猜错的话,岳乐又是摸黑在那儿坐着想事儿呢,他这人一旦心里有事,就喜欢摸黑独自坐着。
我叹了口气,把手上的帕子递给身边的小丫头,走到桌子跟前坐下,看着眼前的饭菜,发呆,这会儿子,哪还有食欲呢。
虽然知道岳乐喜欢一个人坐着想事情,可是我还是有点儿坐不住了,发了一会儿呆之后心里实在是难受的慌,于是起身准备出去看看,可是刚起身,就看见岳乐走到窗户跟前,我们俩刚好看了个正眼,岳乐笑了一下。
这个场景让我想到顺治十八年年初,也是岳乐在院子里,我在窗户跟前,彼此看对了眼,也就是在那个晚上,我画了那副梅花。
进来之后,谁都没多说话,净过手,坐下吃饭的时候,岳乐才对我说:“让灵丫儿收拾一下,咱们明天回京。”
那顿饭没吃好。
岳乐进京之后连歇都没歇,就穿上那套亲王的袍服进了宫,整整三天没回来。
回来的时候,腿肿了。
晚上人都退出去之后,岳乐半坐在床上,我给他捏着腿。
“好端端的进了宫,回来之后就成了这个样子,皇上不会是让你跪搓衣板吧?”
岳乐虚眯着眼笑,“你当是你罚孩子呢。”
我斜挑着眉看他,手下的劲儿也重了些,“那怎么肿成这个样子,六十四的人了,这腿一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消下去呢,明天叫太医给你开几副外贴的药。”
岳乐把我的手拿住,“轻点儿,这是这两天跪着看地舆图跪的。明天我还要去兵部,太医来了你就让他开点儿药。”
本来看着岳乐肿的老高的腿就心疼,听了他的话,心疼就成了心酸。手上的动作就停了下来,眼泪流了出来,有几滴还落在了岳乐的腿上。
“别哭了,以前很少见你流眼泪,怎么现在这人越老眼泪也越不值钱了,那天不是说好了吗,我不过是去那边看看,不是打仗,等到那边局势稳了我就回来了吗,再说就带五百人,我能打仗吗?”岳乐伸手把我垂在眼前的头发拨开,伸手替我把眼泪拭掉。
我吸了吸鼻子,把眼泪咽回肚子,继续给他捏腿。
“既然明天你不在,那太医来的时候我就让他给你多开点儿药,不光是消肿的,还有其他的药都开些。这一走,我又看觑不上你,大老远的,这天也快入秋了,一入秋,你就咳嗽,那些药也是不能少的。”
岳乐笑笑,伸出手把我拥在怀里。
那个怀抱今天想来也是那么真实。可是一个那么真实的人,为什么在几个月以后就成了另外一个世上的人呢?
岳乐七月走,十月回。三哥也在七月离了京,听说是去了尼布楚。
那三个月我没睡过一个囫囵觉,闭上眼是岳乐的身影,睁开眼就看得见他的眼睛。六十多岁的人了,身体本来就病的歪歪咧咧,塞外高原上的风一吹,许是就能把他吹倒,这个样子我能放得下心吗?
我不是没有想过,岳乐走在我前面我该怎么样,我走在他前面回怎么办。可是想没有他的日子远比想我自己死的时候多。从成亲到现在,三十五年了,从我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三十七年了,从太和殿算起,许是近五十年了,一辈子,整整的一辈子,枕边放的钟馗早已有点儿褪色,床头挂着的玉粽子也被几个孩子摔的掉了棱角,三十五年的日子,那都是一天一天过来的,尽管有过不甘,有过伤心,可也有开心跟甜蜜的时候,正因为日子是过出来的而不是混出来的,所以他的习惯也早就是我的习惯了,割断了三十五年的习惯,我还能安然自若的过吗?我实在没有办法想象,一个一直在你身边晃悠的人突然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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