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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伐清-第2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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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个士兵委屈地说道。

    “是有狼。”李延鹏也承认道:“杨帅带着兵打狼,小人也是感激的,小人开荒的时候起早贪黑,遇到过至少两次狼了,杨帅打得好。”

    “那你抱怨什么?”听到对方也承认这是实情后,一个士兵气哼哼的问道。

    “可是粮食要得太多了啊!打下粮食后,都府的兵就上门了,说这打狼的钱要算,而且也是利滚利,算起来小人得缴一石粮。”

    “一石粮多吗?要是被狼咬了,你的命不知道还在不在。就算你命大,受伤了还怎么开荒?”提刑衙门的士兵声音越来越大,气势也越来越盛。

    “是,小人知道的。”受到对方威势的影响,李延鹏的声音逐渐变小,不过还在嘀咕:“除了打狼的钱,后来又来收抓蛇的钱、打豹子的钱、打老虎的钱,小人也没听说打了老虎啊。”

    提刑衙门的士兵大部分都说不出话来,但有一个喝道:“你这个刁民,就算没打死老虎,但也把老虎赶走了!亏你还知道怕狼,难道就不怕老虎?不怕豹子?”

    任堂问了一下,成都府的驻军用这些借口前后又拿走了李延鹏的两石粮。当时李延鹏气不过,就去提刑官衙门告状——邓名曾经对开荒的百姓讲过,如果百姓感觉受到欺压,可以向提刑官申诉——但刘晋戈拒绝受理。

    说话间,得到消息的刘晋戈急匆匆地赶来了。见到提刑官进来以后,李延鹏的声音变得更小了,但依旧倔强地说下去:“从刘大人衙门里出来后,小人还被都府的兵捉走,挨了一顿打。”

    任堂把李延鹏刚刚叙述的事情对刘晋戈说了一遍,刘晋戈掰着指头一算,叫起屈来:“这也就是八石粮食啊!再说农具、种子钱,还有打狼,这都是事实啊。”

    “还有损耗呢。”李延鹏豁出去了,他说以上八石都是明面上的数字,但是收粮食的时候,无论是提刑衙门还是总兵府,都要让农民缴纳损耗。理由就是路上颠簸,粮食可能会洒,也可能会翻车掉沟里,所以要多征一部分作为损耗,这些加起来又是一石多;而且后来征税的时候,兵丁还会从腰里掏出个米口袋,从农民家里装一铲子粮食走,他们说这叫征税的辛苦费。

    刘晋戈毕竟是个尚未年满二十的年轻人,刚做官没有多久,脸皮还没有磨厚,顿时哑口无言。

    “还有盐巴,也越来越贵了,满满一口袋粮食都换不到多少。”李延鹏最后说道:“算上换盐巴的粮食,衙门从小人这里足足拿走十一石粮食了。”

    “这个也要算?”沉默半天的刘晋戈总算找到了理由,再次嚷起来:“这是刘帅派人去城外煮的石盐,运回来卖的,这个不能算是我收的税啊。”

    “也就是说你剩下了九石粮食,”任堂想了想,对于一个单身汉来说,这些粮食倒是依旧够吃饭的,远没有到活不下去的地步,甚至比湖广等地的农民还好不少。想到这里,任堂就转向刘晋戈:“接下去你还要收什么?”

    “没有,绝对没有了!”刘晋戈发誓道:“最近两个月都没收过了。”

    李延鹏证实刘晋戈没有撒谎,最近确实没有新的赋税名目,不过他还是感觉收得多:“总要留下明年的种子粮吧,不然又要借提刑衙门的高利贷。还要继续换盐,剩下的粮食其实不多了,连都府里卖的农具都买不起;小人明年还想多开点地,可是小人自己忙活不过来,本想养牲口的……”李延鹏絮絮叨叨地说着。没有牲口、没有农具,他就算想多开点荒地也应付不过来,而且他计划至少养一条狗看门,免得再遇上狼,可这些看起来都养不起了。

    “我们现在要和鞑子打仗,你还不知道吧,鞑子要来打成都了。我们多收一点儿粮食,好把鞑子打跑,等我们赶走了鞑子,你们才能安心种地。”刘晋戈耐心地解释起来:“今年稍微忍一下,明年收成会更好的,到时候你就有粮食换牲口了。狼不用怕,杨帅会替你们打的。”

    “可是要收打狼的钱。”旁边的任堂冷冷地说了一句。

    “任兄,穆兄,借一步说话。”刘晋戈把任堂和穆潭拉到旁边,向两人求情道:“有些事我也确实不知道,是下面人自己做的,我以后一定好好管教他们。现在鞑子要来了,别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提督找事。我这个提刑官倒是可有可无,但要是提督责罚了刘帅、杨帅他们,这对大局不利啊。”

    任堂默不作声,感觉现在确实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要是邓名一怒之下要和刘曜、杨有才、刘晋戈他们算账,那岂不是要内讧了?

    “这个人我先带走,等打退了鞑子,我一定去先生那里负荆请罪。”刘晋戈说道。

    “你打算怎么对付他,又要打他一顿么?”穆潭问道。

    “怎么会?我请他好好吃一顿,让他消消气。”刘晋戈保证道。

    “好吧,这事我先不和提督说,不过我跟你一起去。”任堂说道。

    刘晋戈确实请李延鹏吃了顿饭,任堂始终在边上陪同,最后亲自送这个农民出城。

    等任堂回到衙门时,邓名已经从军营回来了,正在和卫士们讨论训练方案:“这几天剑阁那边就该有消息了,我们就能知道清军到底有没有来,到哪里了。都府这里的士兵吃的不错,身体都很好,但是武器还是差了些,盔甲更几乎没有,我们要抓紧时间造一些……”

    邓名给卫士们都安排了训练工作,让他们明天就到军营中去,帮助刘曜他们操练士卒。等到会议结束后,任堂也和大家一起离开。

    一直等到天黑,任堂估计同伴们都睡着了以后,他才偷偷摸摸地来到邓名的住处,看到里面好像有火光,他就上前轻轻地敲了敲门。

    “进来吧。”里面传出了邓名声音。

    任堂推门进去,看到邓名点了蜡烛,正在纸上算着什么。

    “提督,我可不是喜欢背后打小报告的人。”任堂首先声明道。

    “嗯,当然不是。”邓名问道:“你想告诉我什么?”

    “在我说之前,我希望提督能答应我一件事,那就是在打退高明瞻前,就当没从我口中听到过这件事。”现在与邓名独自相处时,他的心腹们都已经用“我”作为自称,长期以来邓名反复的要求和提醒总算见到了成效。

    “没问题,你说吧。”

    任堂把白天的事情汇报了一遍,期间邓名一直没有说话,任堂也从他脸上看不到喜怒。

    报告结束后,任堂说道:“我知道提督任命提刑官,是想让小刘将军和小袁将军保护百姓,但官官相护本来就是常事,小刘将军又年轻,犯错也是难免,希望提督不要苛责他。”

    “这是我的错。”邓名轻叹了一声:“我不该让审案的人来收税。”

    任堂楞了一下,不明白邓名所言何意。在他的印象里,收税和司法从来都是由同一个官员来负责。

    不过未等任堂质疑,邓名猛地一抬头,侧耳听去,同时伸手在嘴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好像有人来了。”邓名用极其细微的声音说道。

    确实如此,任堂也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传过来,最后停在了邓名的房门外,接着就有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任堂顿时脸色一变,他可不希望被人发现自己深更半夜到邓名这里打小报告,他环顾了一下,就要往床后面藏。但任堂才向床后的方向跃去,就被的邓名一把拉住,急速地对着任堂摇了摇头,接着指了一下桌子。

    虽然不明白邓名为何不同意自己躲到更安全的床后面去,但任堂没有时间多做思考,急忙闪身藏到了桌子后面。

    “进来吧。”

    随着邓名这声吩咐,任堂听到门“呀”的一声推开了,他躲在桌子后面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接着就听到李星汉的声音:“先生,我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吧。”

    “是昨天晚上的事,不过先生你先答应我,别生气啊。”

    “好吧。”

    “也别告诉别人是我说的。”

    “没问题,但如果你不小声点,大家就都被吵起来了。”

    “嗯。”李星汉的声音小了一些:“按说我是不该和先生说的,因为我答应保密了,不过仔细想想,还是应该让先生知道……”

    ……

    李星汉说到半截的时候,任堂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响,听上去像是有人踢翻了什么东西,邓名又发出了嘘声,还有急促的话语:“好像是朝着我这里来的,有人来了吧。”

    “那……”

    任堂听到李星汉慌张地小声说道:“我躲到床后面去。”

    “不行!”邓名急忙阻止道。

    “那我去桌子后面。”好像在李星汉说话的同时,他已经迈步走过来,任堂的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不,你躲到箱子后面去。”邓名的声音又一次传入耳中。

    李星汉的脚步声消失不久,任堂又听到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吧。”

    “不知道又是谁来了。”任堂在心里猜测着。听到邓名把李星汉藏到箱子后面去的时候,任堂先是心里一松,感到如释重负,但接着又察觉到了什么。拼命回忆了一番刚才自己对邓名报告时对方的表情,任堂确信那上面没有丝毫的惊奇。若有所悟的任堂稍稍转了一下脖子,向床后望了一眼,那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

    ……

    李延鹏出城回到自己的住处后,并没有在家里多呆,而是举起火把去邻居那里。

    屋子里已经有一群庄稼汉在等他,见李延鹏进来后,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我没有挨打,刘大人还请我吃了顿饭呐。”李延鹏关上门,在众人中坐了下来:“但也没有见到邓先生。”

    听李延鹏叙述了经过后,众人的脸上都浮现出失望的表情。过了片刻,其中一个人收起了失望之色,用一种先知先觉的口气评价道:“我早就说了吧,根本没有用的,他们官官相护。”

    “这是邓先生手下的人不给通报。要是见到邓先生,邓先生肯定会让他们以后少收些粮赋的。”另外一个人争辩道:“邓先生说过十亩一石,邓先生总是言而有信的。”

    “邓先生还说过,有不平的事可以去向刘大人鸣冤呢。可你要是不缴粮,刘大人也会给你一顿好打。”屋子角落的一个人用低沉的口气说道,一边说一边轻轻抚摸自己的小腿。当初这个人曾尝试反抗,以邓名当初的许诺为由,反对提刑衙门和总兵衙门的征收数量,结果被成都的兵丁打了一顿——也就是在邓名治下,要是搁在以前的官府,绝不会只有几棍子而已。

    “可邓先生说……”还有人不服气,依旧试图争辩。

    “说什么也没用的。”另外一个人哀叹道:“刘大人是邓先生的心腹啊,好像听谁说过,刘大人曾经在邓先生马前作战,还为邓先生负过重伤。刘总兵和杨总兵,好像还拥过邓先生什么的。”

    这些从辅兵转来的农民,并不是特别清楚刘曜、杨有才的拥立之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成都的军官口中流露过类似的炫耀,总之是很了不起的大功。

    一边是立过大功的将领,舍命奋战过的心腹卫士,另一边是素不相识的农民。这些曾经在西营中当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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