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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指匠情挑-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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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我再没去想绅士和莫德了,我在想我自个儿。我渐渐变得非常恐惧。我的胃在护士指尖下依旧疼痛不止。我的嘴被那板条塞住。等他们把我抬进一个房间,我心里冒出一个念头,他们要杀了我。 
其中一位男子奋力抓着我的脚脖子,他说道,“她个鸟人。”  
“一个非常糟糕的病例,”克里斯蒂医生说道。他审视着我的脸。“癫狂终于要过去了。”他提高了声音。“别害怕,瑞富斯太太!我们对你的情况了如指掌。我们是你的朋友。我们带你来这里,是为了让你好起来。” 
我努力想说话。我想说“救命!救命!”,可那板条令我咕噜咕噜地像只鸟儿。那玩意还让我流口水;一串口水从我嘴里飞出来,飞到克里斯蒂医生脸上。他或许以为是我啐了他。反正,他迅速退后,面孔也变得冷酷无情。他擦擦面孔,对两个男子和护士说道,“非常好,就这么办吧。现在你们可以带她去了。” 
他们抬着我径直穿过一条走廊,穿过一连串房门和一个房间;然后到了一个平台,走上另一条走廊,另一个房间——我想记下路线,可他们将我面朝上抬着:我只看得到一连串浅褐色的天花板和墙壁。 
过了一分钟,我知道他们已将我抬到屋子深处,我迷了路。我也没法子喊出声来。护士的胳膊一直钳着我的喉咙,那片牛角板条还在我嘴里。等我们到了楼梯口,他们抬着我走下楼梯,嘴里还说着,“说你呢,贝特斯先生,”还有,“当心这个弯儿,这弯儿拐得很急!”——此刻,仿佛我不再是一包鸡毛,而是一个大皮箱或一架钢琴。他们看也不看我的脸。最后,其中一个男子开始吹口哨,他抓着我的腿,指头打着拍子。 
这时,我们到了另一个房间,那房间有着浅黄褐色的天花板。到这儿他们就停住脚步。“当心,好,”他们说道。两个男子放下我的腿。那女人放开钳着我脖子的胳膊,还推了我一把。虽说只是轻轻一推,可他们先前一直撕扯着我,摇晃着我,我感觉脚步踉跄,不由跌倒在地。我双手支撑着身子,嘴巴张开了,那板条也掉落出来。其中一个男子迅速伸过手,捡起那玩意儿,甩掉上面的口水。 
“求求你们,”我说道。 
“这会儿你可以说讨饶的话。”那女人说道。然后她对两个男子说道,“还用头撞了我一下,在台阶上。给我撞青了吗?” 
“我觉得有点儿青。” 
“小魔鬼!” 
她上前一步。“好了,克里斯蒂医生带你来这儿,就为了让我们大伙儿身上都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吗?啊?我的大小姐?尊姓大名太太?沃特斯太太(Mrs Waters)?还是瑞富斯太太?他是这个意思吗?” 
“求求你们了,”我又说道。“我不是瑞富斯太太。” 
“她不是瑞富斯太太?听到没,贝特斯先生?那我也可以说,我不是斯皮乐护士。海芝先生也不是他自个儿。很可能哟。” 
她又走近一步,抓着我的腰,将我提起来;随后又松手,任我落到地上。你也不能说她摔了我,可她将我高高拎起,又任我摔在地上;那会儿我正头脑恍惚,身子虚弱,我难受异常。 
“这是为你撞我的脸,”她说道。“高兴点吧,我们还不是在楼梯上或房顶上呢。下次再伤到我——谁知道呢?——我们就可能在楼梯上或房顶上了。” 
她把帆布围裙抻抻直,弯腰抓住我的领子。“对了,来把这件衣裳脱了。你也可能有张雷公脸。我无所谓。哎呀,这么小的挂钩!我的手有劲吧?你过惯了好日子,对吧?从我听说的那些话来看,我敢说你肯定是。”她哈哈大笑。“好啦,我们这儿可没给大小姐准备女仆,我们有海芝先生和贝特斯先生。”他二人还站在门口张望。“我是不是该把他们喊过来?” 
我估计她打算把我剥光了;那我宁可死,也绝对不从。我跪在地上,挣脱开她。我的心猛跳了一下。“你喜欢叫谁来就叫谁来吧,你个臭婊子。”我说道。“你脱不了我的衣裳。” 
她脸色一沉。“婊子?说我?”她答道。“那好!” 
她收回手,握成拳头,给了我一拳。我是在镇子上长大的,身边围着各种各样铤而走险的骗子和小偷;可我有萨克丝贝太太,像我母亲一样,我还从来没挨过打呢。那一拳打得我元神飞出脑壳。我双手捂着脸,倒在地上,蜷起身体;可她就把我的衣裳剥下来——我猜她经常剥疯子们的衣裳,已经摸到其中窍门了;接下来她抓住我的胸衣,也剥下来了。然后她脱了我的吊袜带,然后是鞋和袜子,最后是我的发卡。然后她站在那儿,面色比先前更加阴沉,还冒着汗呢。 
她仔细检查过我的衬裙和内衣,随后说道,“行了!你身上的绳子和带子都没了,现在你要是把自己勒死了,那可跟我们没关系。你听到我说话没有?假瑞富斯太太( Mrs Ain't…Mrs…Rivers)?你在垫子上坐一夜,心里闷坏了。瞧你多把这个当回事啊。发神经?我想我知道疯子发作的征象。碰到什么踢什么,手舞足蹈,舌头也嚼碎了。人也安静了。我们就喜欢他们安静点,也能让我们的工作更见成效。”  
她说了这番话,将我的衣裳卷成一卷,甩在肩膀上;然后就走了。两个男子跟她一道走了。他们都看到她打我,却袖手旁观。他们也眼见她脱掉我的袜子和胸衣。我听到他们拽掉纸袖套。其中一个又开始吹口哨。斯皮乐护士关了房门,上了锁,口哨声变得越来越模糊。   
等到口哨声模糊到耳不可闻时,我便站起身来。随后我又颓然倒地。我的腿被他们扯的太狠,直发抖,象是橡皮做的,我脑壳里也为那一拳而丁冬作响。我的双手不住颤抖。我当时,坦率地说吧,完全吓坏了。我杵着膝盖爬到门边,想凑到钥匙孔上察看一番。门上没有把手。门板上包着脏兮兮的帆布,里面垫着麦草。四周墙壁也包着麦草和帆布。地板上过蜡。房里只有一条毯子,非常非常破,非常非常脏。还有一个小铁皮罐,给我小便用的。有一扇窗户,高高在上,钉着铁条。铁条外边是卷曲的爬山虎叶子。照进来的光线变得又绿又暗,就好象池塘里的水。 
我站在那儿,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昏昏沉沉的——几乎无法相信,我心想,是我那双冰冷的脚踩在那上了油的地板上;那绿光照到的是我那张疼痛的脸,是我的胳膊。 
于是我转过身扑到门上,手在门上乱抓起来——抓钥匙孔,抓帆布,抓门边,到处抓——我想把门拉开。但是房门紧闭如同河蚌——还有,更倒霉的是,站在门前抓扯门的时候,我又发现脏兮兮的帆布上有些小凹痕和泪迹——就在帆布纹理扯烂掉的地方,有些小小的月牙形——于是,我立刻就明白了,那是那些疯子——我是说,那些真正的疯子——在我之前,被投入这个房间的人——他们的指甲尖儿留下的印记。 
一想起我也站在这间屋子里,做着他们做过的事,这念头太可怕了。我赶忙从门边走开,脑袋里的糊涂一扫而光,我恐惧地要发狂了。我猛地退到身后的墙边,双手开始敲打墙上的帆布。每打一下都激起一阵灰尘。 
“救命!救命!”我哭喊道。我的声音听起来挺怪的。“噢,救命啊!他们把我丢在这里,以为我是疯子!叫理查德。瑞富斯来!”我咳嗽起来。“救命啊!医生!救命!你听到没有?”我又咳嗽。“救命啊!你听到吗——?” 如此这般。我站在那儿,不断呼喊,不断咳嗽,不断敲打着门——偶尔停下来,耳朵贴上去,想听听附近是不是有人——我也不知道敲了多久;一直没人过来。我觉得是墙上的垫子太厚了;要么就是,听到我声音的人,对疯子的呼叫习以为常了,早就学乖了,早就不把这当回事儿了。 
于是,后来我又去弄四周的墙壁。墙都很厚实。等我放弃了敲打和喊叫,我把毯子和小铁皮罐放在一块儿,斜靠着墙,放在窗户下面,我站到上面,想跳起来摸到窗玻璃;可那个小铁皮罐给我踩瘪了,毯子打了滑,我就摔下来了。 
最后,我坐在上了油的地板上,号啕大哭。我痛哭,眼泪蛰得我生疼。我指尖触到面颊,感觉到我肿胀的脸。我摸到自己的头发。那女人拽散了我的头发,好把发卡拣出来,头发都散在我肩上;当我抓起一把头发,想梳理一下时,有几根头发脱落下来,落在我手上。这令我嚎得更凶了。我并不是说我算得上什么美女;可是我想起我认识的一个姑娘,她的头发给作坊里的皮带轮卷跑了——头发再长不回来了。我要是秃了可怎么办?我满头乱抓,把脱落的头发都抓在手中,心里犹豫着是不是该留着这些头发,说不定以后可以拿来做个假发;可是压根儿就没多少。到最后,我把头发揉成一团,扔到墙角里。 
扔头发的时候,我看到地上有个什么东西,白色的。那玩意儿看上去象只揉皱的白色的手,刚开始让我心里一惊;随后我就看明白那是什么东西了。那是护士扒我衣裳时,从我胸口掉出来的,她没看到。那上面还有个鞋印,有个扣子给人踩碎了。那玩意儿是莫德的手套,是那天早上,我从她的行李里拿出来,想留着做个纪念的。 
我拾起手套,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如果说,前一分钟我还觉得我万分惊恐——好,此时我望着那手套,想到莫德,想到她和绅士设下可怕的圈套,耍了我,相比我此时的感受,那点儿惊恐实在算不得什么。 
我把脸埋在胳膊里,羞愤异常。我从这面墙,转到那面墙,又从那面墙走转到另一面墙:我一想停住脚步,感觉就好像站到了钉板上——总要悲愤不已,号啕起来,冷汗迭出。 
我想起我在布莱尔的岁月,那时我以为自己精明过人;其实却是个呆子。我想起我跟那两个恶人一起度过的日子——那二人之间交流的眼神,和微笑。 
我还觉得对不起她,我曾对他说,为什么你不让她一个人待着?然后我又跟她说:别怪他,小姐。他爱你,小姐。嫁给他。他爱你。他会如此行事……噢!噢!就算到了现在,我还是能感觉到那种刺痛。 
后来,我好象真的发狂了。我走来走去,赤脚一步一步踏在油地板上;我把手套放进嘴里,嘶咬起来。我觉得我再不想提起他了。我想的最多的是她——那个婊子,那条毒蛇,那个——噢!想到我曾经望着她,把她当个傻子。想到我曾经笑话她,想到我曾经爱过她!想到我曾经以为她也爱我!想到我曾借绅士之名,吻了她。想到我曾经抚摸过她!想到,想到——!想到她的新婚之夜,我躺在床上,枕头蒙住头,这样就听不到她落泪的声音。 
想到假使我听了,我应该能听到——我能听到吗?能听到吗?——她的叹息声。我受不了这些。有那么一刻,我忘记了,在这场骗局中,她如何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的小细节。 
我走来走去,呻吟哀叹,发誓赌咒;我紧紧抓着手套,又咬又扯,直到窗外的光亮渐渐暗下来,房间也越来越暗了。没人过来看我一眼。没人给我拿吃的来,也没人给我拿一件衣裳,或一双袜子来。刚开始我不停走动,还挺热的,等到最后,我累坏了,我发现我得躺到毯子上,我感觉冷了;再没暖和过来。我没睡。从房子的其他地方,不停传来古怪的声音——叫喊声,跑动声,还有,响了一次,医生的哨声。 
夜里下起阵雨,雨点打在窗玻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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