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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元红-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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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听父母闲话时,说到喜海巧凤两口子为女儿毕业烦恼着呢,当即就跑过来把阿香承揽下来了。一家人欢天喜地的。他就涌起一种成就感:他张银富现在是一厂之主,开开口就能决定一个人家的命运和喜乐;也是替祖(宗)争光,录的是张氏后代。他把阿香先弄在自己办公室里打打杂,这丫头居然灵光得很,没几天处理些事务就头头是道了,不比中专毕业的吴秋红差。不仅如此,她还天生会照顾人:只要他在办公室,茶水马上泡得好好地递上来了;他爱出汗,就经常把热手巾把子挤好了给他擦脸;有时候还替他把换下来的脏衣裳拿去洗,晒干了叠平了整齐地摆放在他的衣橱里;那些袜子团成球形,像孩子玩的小皮球,很有童趣哩。这次到杭州,他跟几个老朋友会面,在“西湖酒家”摆了一桌,酒喝到半中央,阿香就不准他喝了,要小高代喝。还对大家说叔叔身体不好不能喝多之类。桌上的客人都喜欢她,说这侄女儿赛过嫡亲的姑娘,贴己哩,懂事哩,可得好好栽培。他听了很是开心,说培养哩,培养哩。阿香对人好不是刻意做出来的,而是自然而然,天性就是这样。他就想,这姑娘将来嫁到哪家去,也是哪家祖上积了阴功,得了一个贤惠的好媳妇。
  

《石桥》第五章5(2)
想不到今天庄上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祸事,不是他张银富在说不定真会出人命。焦明寿也太大意了,怎么弄个呆锁根去烧火,真是找事做!这下赔惨了。想想那些女子也太狼狈,精赤条条的,像剥了壳的水煮鸡蛋似的,倒把那些粗汉光棍饱了眼福占了便宜了。——居然还想上去抱阿香!是他们抱的吗?当时他血都涌上头顶了,狂怒地吼了一声,才止住了那么多伸出的爪子,把要晕倒的阿香抱回家去。这孩子软塌塌地搂着他,双目紧闭,那当儿张银富心里涌出的真是一种父亲般的感觉,只管气吁吁急匆匆往家里跑,可千万不能让这受了惊吓的孩子冻坏啊。挣着余力挨上二楼女儿的卧房,张银富累得差不多要虚脱了。把阿香往床上放时,腿一软往前一探,竟把胖脸压上了她的胸乳,惊吓得自己差点跳起来。他在为阿香盖上鸭绒被时被眼前这光裸的胴体震住了。这是一个十九岁女孩子青春的裸体呀!纯洁的处子之身,珠圆玉润,玲珑剔透,丰腴饱满,跌宕起伏。满眼富饶春色,人间极品。他阅女子多矣,何曾见过如此精美纯洁的裸体!他的眼风急忙忙地从上到下一掠而过,如浏览着一页风光无限的画报……
  晚饭老娘弄了不少菜,但张银富吃得很潦草,这里搛一筷子那里掏一筷子的,倒像个孩子,跟他平时神定气闲雍容的厂长气度大相径庭,有些魂不守舍。中午喝剩的大半瓶“剑南春”,老父亲只啜了两小杯,全进了他的胃袋,喝水似的,用茶杯喝。父亲说:“冷酒伤胃,在家里,慢慢喝。——莫太急。”他还真有点儿急。吃过饭打热水洗脚,茶不喝电视不看就上床熄灯睡下了。下午庄上的失火救人事件太戏剧性了,让人惊心动魄,又让人心旌摇荡,他要做一只黑暗中的水牛,慢慢反刍一遍:细细地,完整地,体会其中的滋味,嗅着漂动在房间里的她的体香……
  “别瞎想,她只是个孩子,比你小十八岁!”
  “她是你侄女!”
  “你怎能闻着她的气味手淫?你也真够畜生的了。”
  ——在睡意袭来的最后蒙眬中,张银富残留的意识中这样地喃喃呐呐。
  正月二十六,这里是惊蛰。
  晚上,细雨,华灯绽放。吴窑老字号饭庄:“望海楼”。
  二楼的一个包厢里热闹喧哗,觥筹交错,菜香扑鼻。上菜的服务员们走马灯似的穿梭着。吴窑药厂厂长张银富宴请镇委书记陆天华、派出所所长徐大鹏、吴窑卫生院院长李玉生、棉加厂财务科科长沈祝寿(阿香的姑父)一干人等,全是吴窑的头面人物,也是好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一桌人可以说是吴窑的精英了吧。还有位似乎不相干的人端坐在张银富和沈祝寿两人之间,却是酒桌上的亮点——她就是阿香。
  阿香坐在有这么多吴窑本地“大人物”的酒席上,圆润姣好的脸上有些绯红。她穿着一件款式时尚的桃红色薄呢中长风衣,里面衬着件乳白色紧身羊毛衫,脑勺后的马尾巴辫子用一个橘黄色有机玻璃夹别着。她青春而美丽,此刻却收敛起天性的活泼,显得娴静而端庄,眼睛里含着微笑。她是个聪明的姑娘,懂得分什么场合。她静静地听他们议论着国家大事和经济走向,也有些琐碎的见闻轶事。个个显得那么的专业而风趣。左边科长姑父,右边厂长叔叔。在这样的席面上有她阿香一个位置,像聚光灯下的明星,又如群星拱月,这在她以前无论如何是没有想过的,而现在却真实地存在着。她当然不喝酒,面前是一杯猩红色的甜饮料,偶尔端起来文气地抿上一口。筷子也不肯多伸,但她面前的碟子里却不断地有人搛着最好的菜肴给她,“哎呀阿香,你不吃我们也不好意思吃了,你要带头!”“对,今天把你做桌长,我们跟着你吃!”这些大人们对她说话全带着恭维,倒把阿香弄得不好意思了。她只是说:“你们吃呀,喝呀。”“我人小,吃不多。”“我要减肥哩。”于是这些进入酒席佳境的大人们就吃,就喝,相当听话——鸡腿啃得嘴上油光光的,那大盅的白酒一仰脖子“咕嘟”就落进了胃袋,呼一口浓浓的酒气,把杯口朝下一顿:“滴一滴,罚三杯!”豪气干云,但斯文渐渐扫地。有了酒和美人,男人常常就痛快地把贴在脸上的面具和裹在身上的铠甲卸去了。
  酒喝到八分账上,比较老成持重的沈祝寿就提议酒在杯中,不准再倒了,“喝醉了回家是要被罚跪踏板被夫人撕耳朵的!”张银富晃晃地站起来,摇摇瓶中的剩酒,“我、我不怕,没……没人叫我跪踏板,也没有人撕、撕耳朵……我不怕,喝……喝!”他看大家只管哄笑着而不响应他,就抖动着满脸的肥肉,眼睛红红地向沈祝寿举杯:“为、为了你的侄女儿,也、也是我的侄女儿……阿香,还有大家都升官……发财,我俩再弄、弄一杯,最、最后一杯!”沈祝寿忙把他按下来,收去他的酒杯和酒瓶,“醉了,再喝就要倒了,你倒在地上谁也弄不动你!”宣布散席。
  到了外面,张银富就扶着电线杆吐了一地,就势瘫坐在饭店潮湿的水磨石台阶上。众人和服务员忙把他扶到大堂里,拧热手巾把子替他擦脸,端来茶水让他漱口,好不容易才坐直了定了神,朝大家勉力笑笑,挥挥手:“请回吧,倒掉了,没事了。”站起来朝外走,脚下还有点浮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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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桥》第五章5(3)
阿香忙上去搀住他的臂,急急朝姑父说:“姑父,你先家去。我把他送到家里就回来。”
  “去吧。”姑父说,抬头望天,“把他安置了就回。这天,毛雨撒撒的。”
  饭店到家不过四五百米之遥。雨丝和夜风让张银富头脑清醒了不少,他贪婪地吸着这潮湿而沁凉的空气,好像要以此把腑脏里的酒气秽味全都置换出来。
  两人进了小楼。阿香扶着张银富从客厅里的旋转扶梯上了二楼卧室。“啪、啪”打开莲花吊灯和墙上壁灯,奶油样的灯光泻满了整个房间。张银富胡乱地脱掉有些沾湿的外套外裤,连袜子就上了床。在裹紧鸭绒被的时候,手触上了一个硬物,是空调遥控器,忙“吱、吱、吱”地摁到制暖30℃,簌簌发抖的他要在卧室里营造一个春天。不,夏天才好。
  他记不清多少次了,酒多以后独自一人蜷在这华丽的空房子里的卧床上,让他温暖的只有这墙上的空调,用静静的热风抚慰着他沉沉睡去。空调,真是个好东西。
  阿香把他胡乱扔在椅子上的衣裤挂到衣架上晾着;把写字台旁的痰盂摆在张银富头这边,防止他再吐;拧开床头柜上的不锈钢保温茶杯,把里面喝剩的冷茶倒进痰盂,放进小茶几上刚刚拆封的听装西湖龙井茶叶。这茶叶是张银富年前从杭州带回来的。阿香捏了一撮,又一撮,她不喝茶叶,但懂得“好茶丑喝”的道理,越是好茶叶越要放得多些,酽浓的热茶也利于醒酒。她把杯子凑到气压水瓶口压了两下,水瓶却不动声色,没有一滴水出来。“空的。要烧。”张银富在床上咕哝着说,因为虚弱,听上去声音有些怪异。
  “哦。我去烧啊!”阿香拎着水瓶下楼到厨房间烧水去了。房间里顿时冷落。张银富突然侧起耳朵,恍若听见打开客厅吊灯的声音,拉开厨房玻璃移门的声音,拿水壶放水的声音,“啪”地打开煤气灶的声音。他其实听不见。门窗闭得紧,连窗帘都合得不透缝。他想像着那些声音和制造声音的那些动作,那个人。他忽然就无来由地叹了一口气。
  室内的温度渐渐高起来,张银富松开了被窝头,伸手叉脚地打着呵欠伸了个大懒腰,好像一只景阳冈上刚苏醒的大虫。骨节竟有“格格”的脆响。他准备舒舒服服坐起来喝杯热茶,打发阿香回去。天不早了,又是一个人走路,不能搞得太迟。
  阿香推门进来,顿时感到燠热扑面。室内空调开得蛮高的哟。开水冲绿茶,清冽的茶香溢出来,丝丝绕绕,氤氲在空气中。张银富口干舌燥,慌忙接过来,刚沾嘴边,烫得一激灵,茶水都洒了出来。“瞧我这个急,”他有些不好意思,“口真是太干了。”
  阿香嫣然一笑,脱下风衣挂在衣架上,把椅子移到床边坐下,“来,叔叔。”她接过张银富端在手上的茶杯,聪明地把滚茶倒些杯盖里,嘬起嘴儿,吹吹气,放在唇边试了试,“行了,能喝了。”伸到张银富嘴边让他啜饮。醉酒的人口干得难过哩,以前妈妈就是这样喂爸爸的。
  张银富心潮逐浪,“波波”扑打着感情的闸门。他竭力忍着,不愿在阿香面前动情失态,迸出眼泪来。但他的嘴唇却有些发抖。他只感到胸襟深处有块茧藏多年的拳头样的块垒像羊脂团般柔软而烊化开来。自从妻子故去,从来没有一个女性如此亲近地这样呵护过他。面对这个楚楚可爱纯洁亲切的女孩子,张银富恍惚了。
  阿香在杯盖里轻轻吹起一派涟漪,吐气如兰。这温暖的芳馥拂过张银富的脸面,让他心醉神迷,心旌动摇。他感到自己有些漂浮起来,思维在真空中蹒跚。在这温暖如春的安静密室里,他与她离得如此之近,鼻息可闻。——他分明嗅到了从她身上沁出的处子的体香,这让他颤栗起来——钥匙!打开尘封的锈锁的钥匙!他浑身绷紧,肌肉由于紧张而生疼,牙齿“切切”打颤,眼珠变得通红,曾经疲软的胯下竟腾起一团火,涨潮了,升起了高桅,桅旗猎猎,“噼啪”作响,如灶膛间炸裂的劈柴,火星四迸!被理智的魔瓶囚着的人性的邪妄冲破了瓶塞,疯狂拥挤而出!
  “叔叔!你怎么啦?”阿香惊恐的叫声甫落,张银富已拗起身抓住了她的手臂,更就势把她揽进了怀抱。茶杯“啪”地跌落在红漆地板上,茶水蚯蚓似的乱爬,片片茶叶如遭“敌杀死”喷射的蟑螂,尸首狼藉。
  呼喊,哭叫,挣扎,搏斗……
  夜已深,吴窑药厂南湖边那片树影间矗起的二层小楼孤零而静穆地站着,好像一个沉默的碉堡,又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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