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块小说网 > 同人电子书 > 张爱玲传 >

第3章

张爱玲传-第3章

小说: 张爱玲传 字数: 每页35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1884年中法战争期间,张佩纶被派福建会办海防,曾眼见福建海防空虚而向南洋和北洋呼吁船只,但未获理睬。7月3日,法舰突然发动袭击,进犯中国南部沿海,中国军舰连同生产这些军舰的福州船政局顷刻间烟消云散,张佩纶上中岐山观战,亲眼目睹了炮弹横飞、水幕冲天的悲壮场面,自知罪无可绾,心灰意冷。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马尾战事”。
  事后,张佩纶被革职充军,流放边塞张家口。其间作《管子注》二十四卷,《庄子古义》十卷。光绪十四年(1888年)期满释归,因与李鸿章是世交,遂得收留为幕僚,协办文书,掌理重要文件,并因此认识李鸿章之女李菊耦。那年张佩纶已经41岁,两年前刚死了元配,又是个刚释放的囚犯;而李菊耦只有23岁,且素有才名,嫁与张佩纶做续弦是委屈了——这家的女孩子总是与层次比自己低的男人结缘,也是宿命。
  《孽海花》里形容李菊耦“眉长而略弯,目秀而不媚,鼻悬玉准,齿列编贝”;“貌比威、施,才同班、左,贤如鲍、孟,巧夺灵、芸,威毅伯(即李鸿章)爱之如明珠,左右不离。”说李鸿章的夫人赵继莲为了他要把这个才貌双全、德能兼备的女儿许给一个相差18岁的“囚犯”做继室,不禁大怒,骂李鸿章是“老糊涂虫”,又哭又闹,却到底拗不过。

第一章 夜半无人私语时(5)
张佩纶墨迹
  结婚后,张佩纶自誓闭户读书,对李鸿章的政治、外交各方面“断不置喙”,只与娇妻每日诗酒唱随,烹茶作赋。李鸿章为了爱女,在南京大中桥襄府巷给他们买了一所巨宅,这是康熙年间一个征藩有功的靖逆侯张勇的旧宅,深府大院,花木竞秀,颇为幽静。张佩纶与李菊耦便是在那里生下了一子一女,子即张廷重,女即张茂渊。
  在张佩纶所著《涧中日记》里,时有“午后与内人论诗良久”、“雨中与菊耦闲谈,日思塞上急雹枯坐时不禁心怃然”、“合肥晏客以家酿与余、菊耦小酌,月影清圆,花香摇曳,酒亦微醺矣”之类风花雪月的句子,伉俪情深,跃然纸上。即使妻子“小有不适”,亦可谓小病是福,两人“煮药,煮茶,赌棋,读画,聊以遣兴。”很有点赵明诚与李清照的意味。
  他们甚至还合作过一部武侠小说叫《紫绡记》,书中侠女紫绡是个文武双全的大家闺秀,文中常常只称做“小姐”而不提名字——他们的进步使得小说的主人公是一个走出深宅大院的奇女子,然而他们的保守却又使得一支笔缄默地不肯轻言千金闺秀的芳名——大家族的不彻底由此可见一斑,即使是在最荒诞的想象和杜撰里也仍旧是“非礼勿言”的。
  《对照记》里有张佩纶与李菊耦的照片,我未能看得出张佩纶有多么“*倜傥”,却着实*于李菊耦的娴静恬美,人们一直形容张爱玲是“临水照花人”,然而李菊耦神情中的那一种清秀静美才真正称得上是“临水照花”。且她也的确是个惜花人,一听说桃花或是杏花开了,便扶着女佣的肩膀去看——家里没有婢女,因为反对贩卖人口,这也足可见出二人的进步。张佩纶还曾记载她“蓄荷叶上露珠一瓮,以洞庭湖雨前沦之,叶香茗色汤法露英四美具矣”,像不像《红楼梦》里的妙玉?
  然而一个女人的心若不静,便招外祸;心太静了,却又不容易尽享俗世的福分。张佩纶1903年逝于南京,享年55岁。那时幼子张廷重只七岁,女儿张茂渊才两岁。李菊耦不足40便早早地守了寡,“碧海青天夜夜心”的日子,许是只有她自己晓得了。
  安静与孤清,不知道是不是同高贵与叛逆一样,也是流淌在血液里,祖先留传给张爱玲的一份不可拒收的礼物?
  张廷重未能继承他父亲的仕途经济,却把他那种名士*发挥得淋漓尽致,并且渐渐走到了歧路上——不论时日怎么样拮据也好,他管自捧戏子、吸大烟、逛赌城、玩汽车,直至瞒着家人在外面养了姨奶奶……
  然而也许他也有自己的苦衷。父亲去世的时候,他才只有七岁,妹妹张茂渊两岁。李菊耦把所有期望都放在这个儿子的身上,母兼父职,教子甚严。就如李纨课子一样,严守着诗书传家的理统,望子成龙,亲自督促儿子背书,背不出就打,就罚跪。
  张廷重空学了一肚子的诗书八股,然而长大后却全派不上用场。中国早在1905年便废除了科举制度,李鸿章与张佩纶的时代早就成了历史,四书五经换不来钟鸣鼎食,就只好在茶余饭后消消食罢了。张爱玲在《对照记》中回忆道:
  “我父亲一辈子绕室吟哦,背诵如流,滔滔不绝一气到底。末了拖长腔一唱三叹地做结。沉默着走了没一两丈远,又开始背另一篇。听不出是古文时文还是奏折,但是似乎没有重复的。我听着觉得辛酸,因为毫无用处。

第一章 夜半无人私语时(6)
他吃完饭马上站起来踱步,老女佣称为‘走趟子’,家传的助消化的好习惯,李鸿章在军中也都照做不误的。他一面大踱一面朗诵,回房也仍旧继续‘走趟子’,像笼中兽,永远沿着铁槛儿圈子巡行,背书背得川流不息,不舍昼夜——抽大烟的人睡得很晚。”
  张廷重多的就是这些“毫无用处”的学问,这怎能不教他惆怅迷惘。在滔滔不绝地背诵着那些古文奏章的时候,仿佛重现了他的少年时代,重现了母亲慈爱而严肃的教诲,重现了曾经做过多年的科举取士的美梦。
  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来不及了,一切都成了泡影。而救他的,安慰他的,唯有鸦片罢了。
  张廷重是在母亲去世三年后结的婚,娶的是清末首任长江水师提督黄翼升的孙女,广西盐法道黄宗炎的女儿黄素琼(后来改名黄逸梵)。
  素琼是美的,身段窈窕,体态轻盈,高鼻深目,薄嘴唇,有一点像外国人,头发不大黑,肤色也不白,并且周身有一种罗曼蒂克的气质,佻脱灵动。脾气也像外国人,虽然缠着一双小脚,却推崇西式教育。还拜了师父学油画,跟徐悲鸿、蒋碧薇这些个社会名流都很熟识。
  ——这样的女子,是无法想象她会安静地坐在一个满清遗少家里做少奶奶的。然而她丈夫的家里就只有这些:姨太太,戏子,吗啡,赌具,裹小脚的老妈子,终日不散的鸦片烟,还有无事闲坐打秋风的烟客……这些都是他生活里不可或缺的道具。她一天比一天更无法忍受丈夫的浪荡与颓唐,也一天比一天更向往国外的自由与文明。
  张廷重也并不拒绝那“文明”,然而他的取舍却与妻子有不同的选择,他喜欢吃国外进口的芦笋罐头,各种新式的汽车,也看翻译小说,比如萧伯纳的《心碎的屋》,他还给自己取了个时髦的洋名字叫“提摩太·C·张”,可是他的精神生活却又完全是清贵遗风——他尽得了父亲的*,却未能拥有父亲的才情,更没有父亲的温柔。他与妻子的争吵日益升级,终至不可调和。
  在女儿小煐四岁那年,更名黄逸梵的黄素琼终于借口陪小姑子张茂渊出洋留学而远走高飞了。
  一飞,便是四年。
  张爱玲小的时候,原也赶得上看见了一点点浮华世家的遗*韵,但多是些颓废的事物——锈迹斑斓的古董,华而不实的银器家什,几代流传的整套漆木家具,红木嵌大理石的太师椅,水印木刻的信笺,线装的绝版书籍,当然,还有终日烟雾不散的烟榻与烟灯。
  总是在半明半昧的午后,她站在父亲的烟榻下,嗫嚅地小声地提出她的要求。而父亲,也多是半醉半醒地,爱答不理地回着她的话。使她感觉,进到父亲的烟间一刻,好似游了一回太虚幻境,再出来时,恍如隔世。
  亲戚里有位被称为“三大爷”的老人,小煐每次去,总见他永恒地坐在藤椅上,就像长在那里似的,并且永远重复同一个问题:“认了多少字啦?”再就是“背个诗我听。”“再背个。”每次听到“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就流泪。
  还有,初回上海时,赶上伯父六十大庆,有四大名旦的盛大堂会,十分风光……
  这一些,都是伤感的,却也是富贵的,带着没落家族特有的沉香。
  后来,那大家族的缩影一再地出现在张爱玲的笔下,《金锁记》、《倾城之恋》、《花凋》、《茉莉香片》、《创世纪》……到处都可以寻到那黯绿斑斓的痕迹。 。。

第一章 夜半无人私语时(7)
自然,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3
  我的灵魂徘徊在1928年的天空,看到一个*的年代。
  那一年,奉系张作霖在军阀混战中失利,从北京撤回东北途中,于皇姑屯车站被日本关东军预先埋设的炸弹炸死;张学良“东北易帜”,以示由国民政府统一中国;那一年,女画家张玉良旅法归来,在上海举办个人画展,引起轰动;那一年,上海大光明戏院由美商投资建成,首映美国影片《笑声鸳影》;那一年,北京文化中心的地位在经济和战乱的影响下渐渐式微,大批文化名人从北京来到上海,文学巨匠鲁迅亦偕同妻子许广平在虹口安下家来;年轻的刘呐鸥从日本回到上海,与施蛰存、戴望舒合办了一份杂志叫《无轨电车》;那一年,政府公布上海市总人口数为2717000人,其中外侨人数47000人,上海位居世界第六大都市;那一年,张爱玲还不叫张爱玲,父亲张廷重刚辞了姨太太,带同全家南下,从天津到上海,迎接妻子回国。
  黄逸梵回来了,张廷重搬走了——搬去了医院戒毒——家里突然宽阔起来,明亮起来,也热闹起来,多了许多优雅雍容的客人,多了许多诸如钢琴、油画这些新的摆设,多了许多歌声与笑声。
  当黄逸梵和一位胖阿姨并肩坐在钢琴凳上模仿一出电影里的恋爱表演时,小煐笑得打跌,在狼皮褥子上滚来滚去。她是真心快乐,好像从记事以来,这是第一次真正的快乐。因此很多年后都还记得很清楚。
  家里的一切都是美的巅峰,蓝椅套配着旧的玫瑰红地毯,其实是不甚谐和的,然而她由衷地喜欢,连带的也喜欢英国,因为“英格兰”三个字代表着母亲的来处,并使她联想起蓝天下的小红房子。虽然母亲一再告诉她英国是常常下雨的,然而她没法矫正那固执的印象,坚信英格兰暖丽如春。
  “我第一次和音乐接触,是*岁时候,母亲和姑姑刚回中国来。姑姑每天都要练习钢琴,伸出很小的手,手腕上紧匝着绒线衫的窄袖子,大红绒线里绞着细银丝。琴上的玻璃瓶里常常有花开着。琴上弹出来的,另有一个世界,可是并不是另一个世界,不过是墙上挂着一面大镜子,使这房间看上去更大一点,然而还是同样的斯文雅致的,装着热水汀的一个房间。
  有时候我母亲也立在姑姑背后,手按在她肩上,‘啦啦啦啦’吊嗓子。我母亲学唱,纯粹因为肺弱,医生告诉她唱歌于肺有益。无论什么调子,由她唱出来都有点像吟诗(她常常用拖长了的湖南腔背诵唐诗)。而且她的发音一来就比钢琴低半个音阶,但是她总是抱歉地笑起来,有许多娇媚的解释。她的衣服是秋天的落叶的淡赭,肩上垂着淡赭的花球,永远有飘堕的姿势。
  我总站在旁边听,其实我喜欢的并不是钢琴而是那种空气。”(张爱玲:《谈音乐》)
  4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