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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烽火恩仇录-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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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逝。
朱鉴堂又举起了手;向下压了压:“诸位,这个将军不在长官部,就在咱33军!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我是一个,闫师长是一个。我们昨晚商量一下,觉着真相必须公布。我说出来,诸位不要吃惊,这个下令投降的将军就是我们的军长闫福禄。”
简直像一锅沸油里浇了瓢水,会场乱了套,交头接耳的言论变成了肆无忌惮的喧叫,11师的杨参谋长与几个军官从东墙角的一团中站了起来,怒目责问:“朱师长,你说清楚,军长会下这个混帐命令么?”
“你不说命令是王乾,张立信伪造的么?”
“你他妈的安的什么心?”
“说,不说清楚,老子和你没完!”
杨参谋长已拨出了枪。那些聚在杨参谋长身边的反叛们纷纷拨枪。
情况不妙,闫铁柱的亲信,31师的刘参谋长率着十几效忠闫铁柱的军官们,冲到香案前,把他和朱鉴堂团团围住了。
一下子很难判断,闹不清楚究竟有多少人相信朱鉴堂的话,有多少人怀疑朱鉴堂的话;更闹不清究竟是过世的军长叔叔的影响大,还是朱鉴堂的魔力大。但一点是清楚的!33军确有相当一批军官和石烈一样是容不得任何人污辱他们的军长的。
他既惊喜,又害怕。
朱鉴堂大约也怕了,他故作镇静地站在那里,搭在腰间枪套上的手微微抖颤,似乎还没拿定拨不拨枪的主意。他紧抿的嘴角抽颤得厉害,他从朱鉴堂腋下斜望过去,能看到泛白的嘴唇灰蛾似地动。
心中骤然掠过一线希望:或许今天并不属于朱鉴堂,而属于他?或许他过高地估计了朱鉴堂的力量和影响?
会议已经开炸了,那就只好让它炸掉了!反正应该承担罪责的不是他闫铁柱。直到现刻儿,他还没说一句话呢!朱鉴堂无可选择了,他还有从容的选择余地。如若朱鉴堂控制局势,他可以选择朱鉴堂;倘或另外的力量压垮了朱鉴堂,他自然是那股力量的领袖。
真后悔,会场上少了石烈……
没料到,偏在这剑拨弩张的时候,那个女记者的清亮的嗓声响了起来。他看到那贱女人站在椅子上,挥起了白晰而纤弱的手臂:“弟兄们,住手!放下枪!都放下枪!你们都是抗日军人,你们的枪口怎么能对着自家弟兄呢?你们有什么话可以坐下来好好商量?!我……我代表南京的父老姐妹们求你们了,你们都放下枪吧!放下枪吧!我求你们了,求你们了……”
没想到,一个女人的话语竟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一只只握枪的手在粗鲁的咒骂声中缩回去了,他真失望,真想把那个臭女人从椅子上揪下来揍一顿,妈的,这婊子,一口一个南京,一口一个父老乡亲,硬把弟兄们的心叫软了。
朱鉴堂抓住了这个有利的时机,率先取出枪摔到香案上:“李小姐说得对,民族危亡,团结一心,和自家弟兄讲话是不能用枪的!今日这个会,不是小白楼的会,用不着枪,弟兄们若是还愿意听我朱鉴堂把话讲完,就把枪都交了吧!不交,这会就甭开了!31师的弟兄们先来交!”
31师的军官们把枪交了,杨参谋长和31师的人们也一个个把枪交了,卫兵们把枪全提到小庙堂对面。
那个女记者站在椅子上哭了,连声地说:“谢谢!谢谢你们!”
他恶狠狠地盯了她一眼,别过了脸。
会议继续进行。
朱鉴堂重新恢复了信心,手扶着香案,接着说:“我说中将闫福禄下令投降,不是没有根据的,我刚才说了,闫师长知道内情,你们当中参加过小白楼会议的旅团长们也清楚,没有闫师长和我,33军今日就是汪逆的和平建国军了!诸位不明内情,我不怪罪,可若是知道了闫福禄通敌,还要和他站在一道,那就该与通敌者同罪了!诸位请看,这就是闫福禄通敌的确证!这是他亲手拟就的投降命令!”
朱鉴堂从口袋里掏出了命令,摊开抚平,冷酷无情地展示着。几十双眼睛盯到纸片上。
“诸位可以传着看看,我们可以拥戴一个抗日的军长,却不能为一个叛变的将军火拼流血!”
话音刚落,11师的一个麻脸团长冲了上来:“我看看!”
朱鉴堂把命令给了他,不料,那麻脸团长根本没看,三下两下把命令撕了,边撕边骂:“姓朱的,你狗日的真不是玩意!说军长殉国的是你,说他通敌的还是你,你狗日的想蒙咱爷们,没门,没门!爷们……”
朱鉴堂气疯了,本能地去摸枪,手插到腰间才发现,枪已交了出去。他把摸枪的手抬了起来,对门外的卫兵喝道:“来人,给我把这个混蛋抓起来!”
冲进来几个卫兵,把麻脸团长扭住了!麻脸团长大骂:“婊子养的朱鉴堂!弟兄们不会信你的话的!你狗日的去当汉奸!军长也不会去当汉奸!你……你……你今日不杀了老子,老子就得和你算清这个帐!”
卫兵硬将麻脸团长拖出了庙堂。
朱鉴堂又下了一道命:“特务营守住门口,不许任何人随便进出,谁敢扰乱会议,通通抓起来!”
朱鉴堂奇迹般地控制了局面。
31师的刘参谋长把撕坏的命令捡了起来,放在了香案上,拼成一块,朱鉴堂又指着它说:“谁不相信我的话,就到前面来看看证据!我再说一遍,闫福禄叛变是确凿的,我们不能为这事火拼流血!”随后,朱鉴堂转过身子,低声对他交待一句:“铁柱,你和刘参谋长先掌握一下会场,我去去就来。”
他很惊诧,闹不清朱鉴堂又要玩什么花招。他站起来,想拉住朱鉴堂问个明白,不料,朱鉴堂却三脚两步走出了大门;这时候,一些军官们涌到香案前看命令,他撇开他们,警觉地盯着朱鉴堂向门口走了两步,眼见着朱鉴堂的背影消失在台阶下。
怕要出事。
244旅副旅长赵长向他发问:“闫师长,朱师长说,你是知晓内情的,我们想听你说说!”
“噢,可以!可以!”
肯定要出事。
他又向前走了两步,焦灼的目光再次捕捉到了朱鉴堂浮动在薄雾中的背影,那背影摇摇晃晃沿着向山下滚。
“军长的命令会不会是王乾伪造的?”
“这个……唔……这个么,我想,你们心里应该清楚!”
那个背影消失了……
他走到门口,扶着门框看见朱鉴堂在隔帐去倒水,这才放了心。
恰在这时,不知从哪儿冒出一个提驳壳枪的人,从台阶上侧靠近了朱鉴堂。
他突然觉着那身影很熟悉。
是石烈!
他差点儿叫出来。
几乎没容他做出任何反应,石烈手中的枪便响了,那只悬在半空中的背影跌倒了。石烈的声音飘了过来:“姓朱的,这是你教我的,一切为了军长!”
声音隐隐约约,十分恍惚。
他不知喊了句什么,率先冲出庙门,庙堂里的军官们也随即冲了出来。
杨参谋长下了一道什么命令,卫兵们冲石烈开了枪,子弹在石头上打出了一缕缕白烟。
却没击中石烈。石烈跳到一颗大树后面。驳壳枪对着他和他身后的军官们:“别过来!”
他挥挥手,让身后的军官们停下,独自一人向台阶下走。他看见朱鉴堂在帐篷前胸口已中了一枪。
“石烈,你……怎么能……”
“站住,你要过来,老子也敲了你!”
“你……你敢……你敢开……开枪!”
他边走边讷讷地说,内心却希望石烈把枪口掉过去。
石烈真善解人意,真是好样的!他把枪口对准了朱鉴堂。
死亡的制造者疯狂大笑着,仰天长啸:“军长!姓朱的王八蛋死了!死了!我替你把这事说清了,军长……军长……我的军长……”
石烈将枪一扔,跪下了……
谁也没料到,会议竟以这样的结局而告终。谁也没想石烈会在执行任务的途中溜回山神庙闹出这一幕。连闫铁柱也没想到。
会议就这样结束了。
石烈被关押在簸箕峪南山腰上的一个小石屋里,这是特务营二连郑连长告诉他的,郑连长跪在他面前哭,求他看在石烈对军长一片忠心的情份上,救石烈一命。他想了半天,一句话没说,挥挥手,叫郑连长退下。
中午,他叫伙计杀了鸡,炒了几个菜,送给石烈,自己也提着一瓶酒过去了。
他在石屋里一坐下,石烈就哭了,泪水直往酒碗里滴:“闫大哥,让你作难了,可……可我他妈的没办法!军长对我石烈恩重如山,我不能对不起军长哇!”
“知道,我都知道!来,喝一碗,我替叔叔谢你了。”
石烈顺从地喝了一大口。
“闫大哥,你们要杀我是不是?”
他摇了摇头:“没,没那事!”
石烈脸上挂着泪珠笑了笑:“我知道你要保我的!我知道!朱鉴堂活不了,33军你当家,你要保我还保不下么?”
“保得下!自然保得下的!”
他似乎挺有信心。
“啥时放我?”
“得等等,得和丁参谋长和31师的几个人商量定,要不反坏事!”
石烈把筷子往桌上一放,“咱们不能把他们全收拾了么?这邦人都他妈的只认朱鉴堂,不认军长,咱们迟早总得下手的!”他叹了口气:“老弟,不能这么说呀,咱33军是抗日的武装,要打鬼子,不能这么内讧哇!来,喝酒,说点别的!”
自然而然谈起了军长。
“闫大哥,我与军长的缘分,军长和你说过么?”
“啥缘分?”
“民国八年春里,咱军长在扬州独立团当团长的时候,每天早晨练过功,就在我家开的饭铺喝辣汤。那当儿,我才10岁,我给军长端汤,盛汤……”
“噢,这我知道的,你家那饭铺在皮市街西头,正对着盛记祥,对么?”
“对,我也见过你,有时军长喝汤也带你来,那年你也不过十五、六岁吧?正上学堂,也喜好练武,穿着灯笼裤,扎着绸板带,胸脯儿一挺一挺的,眼珠子尽往天上翻。”
他酸楚地笑了:“是么?我记不起了!”
石烈蹲到了凳子上:“我可都记着哩!军长喝完了汤,就用胶粘的手拍我的脑瓜,夸我,说要带我去当兵!我娘说:“好儿不当兵,军长也不恼,军长说:“好儿得当兵,无兵不能护国。”
“我倒忘了,你是那年跟上我叔叔的?”
“嘿,军长当真没和你说过我的事么?你想想,独立团是民国九年秋里开拔到安徽去的,当时,我就要跟军长走的,军长打量的我半天,说:“来,掏出鸡巴给我看看。”
“你掏了?”
“掏了。军长一看,说:‘哟!还没扎毛么,啥时扎了毛再来找我!’我又哭又闹,军长就给我买了串糖葫芦。军长走后,有一年春上,我瞒着爹娘,揣着两块袁大头跑了,找了10个月,才在山东地界找到了军长。”
“那是哪一年?”
“民国十五年嘛!那当儿咱军长扯着冯玉祥国民军的旗号,已升旅长喽!”
“那年,我还没到叔叔旗下吃粮哩!我是民国十六年来的。”
“噢,那你就不知道了。我找到旅部,把门的不让我进,把我疑成是叫化子了,我硬要进,一个卫兵就用枪托子砸我,我急了,大叫:你们狗日的不让我进,就替我禀报孙旅长,就说扬州包记饭铺有人奔他来了!扎毛了,要当兵。”
“有趣,我叔叔还记得扎毛不扎毛的事么?”
“记得,当然记得。军长正喝酒,当下唤我进来,上下看了看,拍了拍我的脑瓜:‘好小子,有骨气,我要了!’打那以后,我就跟了军长,一直到今天,军长对我仁义,我对军长也得仁义,要不,还算个人么?”
“那……那是,那是!来,喝,把……把这碗干了。”
“干!干!”
他不忍再和石烈谈下去,只一味劝酒,待石烈喝得在凳子上蹲不住了,才说,“打伤了朱鉴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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