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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8章

官居一品-第7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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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是钦犯,动刑与否非我等臣子可决,……说着砸砸嘴道:“还是请示一下吧。”

第七六三章三公槐下(上)

(更新于:2011031920:44)

听了徐阶的话,吴太监这个狂晕啊,皇上就是恨死海瑞,也不可能明说动刑啊!

说起来也真是奇妙,一般官员上书,骂骂尚书阁老的,便要吃嘉靖一顿棒子了,偏偏自个被海瑞骂了,却没法理直气壮的廷杖了。

吴太监知道这道理,哪敢去傻乎乎的请示皇帝,除非他想找刺激了。

审讯来审讯去,一直在原地兜圈子,其实早就进入了僵局。这时候外面天色已经全黑,差役们点起了灯笼,徐阶道:“天色不早了,皇上还等着复旨呢,咱们今天就到这儿,改日再审吧。”

众官员早就巴不得了,闻言纷纷起身行礼,便开始噼里啪啦的收拾东西,就怕吴太监又节外生枝。

其实吴太监也知道,再审下去也没什么戏了,但今天这一遭……真他妈的憋气啊!遂起身跺跺脚,尖声道:“圣意是彻查此案,下次审讯不能只问表面,要深挖,把藏在里面的东西挖出来!”说完充满怨念的看看海瑞登上囚车,气呼呼的离开了。

一直泥塑似的坐在那的锦衣卫指挥使朱大,这时伸个懒腰起来,揉揉眼道:“完事儿了?”感情他在那儿睡着了。

众大人无奈的点点头,镇抚司的大头子便团团拱手道:“回见吧各位。”说完也带人离去了。

这时徐阶也起身,在随员簇拥下,往后堂去了。其余堂官都紧紧跟上。

到了后堂,自有属员端了热水,绞了毛巾请阁老并诸位大人洗脸。

洗漱过后,众人席上就坐,厨房端上饭菜,黄光升坐东,请阁老和众大人用一餐便饭。

饭菜不错,色香俱全,却没人能吃得下去,众人心里愁肠满腹,不知这样下去如何结案。

“阁老,以后该怎么审。”朱衡仗着和徐阶关系铁,代表众人问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车到山前必有路。”徐阶淡淡说一句,便端起饭碗道:“现在吃饭是正办。”

众人面面相觑,只好把满腹的疑问就着饭菜吞下去。

回到镇抚司,朱大便径直来到沈默住的院子,哥儿几个都在等他吃饭。

半下喝一大碗酒,他将今日的情形讲了一遍,然后问沈默道:“后面我要是再睡,皇上会不会发飙啊?”

沈默轻轻摇头道:“不会了,这种审讯都不会再有了。”审一万次都没有意义,何必多费功夫?

“那皇上会不会发飙?”朱大道:“我看诸位大人的表现,很难让皇上满意呢。”

“这个就不知道了,估计会换一种形式吧。”沈默突然一阵庆幸,也幸亏自己被关在诏狱,不然肯定像众位大员一样,左右都为难、里外不是人呢。

“呵呵,不替别人操心了。”朱大端起酒杯道:“咱们爷们将来还没着落呢,哪能管那么多。”此话一出,席间的气氛顿时冷了三分。朱大觉着有些过意不去,自罚一杯道:“不该说这扫兴的。”

“但说无妨。”沈默微微笑道:“我知道你们其实心里担心,既担心我,也担心自己。”

众人虽未应声,却都默默点头。

“都把心放到肚子里。

”沈默淡淡一笑道:“不会像你们想象那样的。”

“嘿嘿。”既然说开了,朱大也不隐瞒了,喝口闷酒道:“大都督在世时,常说一句话,叫,一朝天子一朝臣”其实咱们锦衣卫的人,哪能比得上做大臣的长久?”说着苦笑一声道:“说这话自己都觉着贪心不足了。大都督去了快五年了,按说咱们这些人,应该全都卷铺盖滚蛋了,现在还能照顾照硕大人,坐在一起喝酒,自己奔不敢相信。”

众人默然,朱大说的是大实话。按说陆炳一死,他们十三太保的日子就该到头了,皇上会派信任的皇亲国戚来统领锦衣卫,当然更大可能,是交给东厂统领,无论哪种可能,他们被清洗的命运都是一定的。

然而因为种种原因,他们的生活还依然照旧……一来,陆炳死的突然,皇帝事后的处理更是蹊跷,不仅对凶手遮遮掩掩,还特别照顾陆炳的两个儿子,似乎要做些补偿似的;二者,东厂本来就被锦衣卫压得喘不动气,本以为陆炳死了,终于能翻身,谁知却牵扯进严世蕃叛乱,反而先遭到了大清洗,结果元气大伤,到现在恢复不过来;第三,锦衣卫的机构暗线遍布全国,破旧立新不是只换个指挥使那么简单,还需要一整套忠心于皇帝的班子,这些人互相监督、跟皇帝多头汇报,才能保证新班子仍然忠于皇帝,否则就有效忠私人的危险。这些年嘉靖一直卧病,根本没精力重新打造一张特务网,无奈之下,皇帝只能避免风险,沿用旧人,至少这些人忠心和能力没问题,不用担心他们变节。

但不需要太敏锐的目光,就能看出不可能永远这样下去,皇帝沉疴难去,不愿折腾也是正常:然而新君即位之后呢?还不是要换上自己人?而他们这些老家伙,知道的秘密太多,很可能连光荣退休都是奢望……

看着众人担忧的表情,沈默觉着得提振一下士气了,轻轻拍一下桌子道:“我那老师兄在世时,就在为那一天布局,虽然他去得突然,但已经做好了七七八心……这些年我又继续筹谋,依然为的是那一天。”

听了沈默的话,众太保瞪大眼睛道:“难道还有一线生机?”

“大有生机。”沈默笑眯了眼道:“哥儿几个信我的,将来那一天,不是结束,而是开始,一番好大的事业等着大家呢!”

若是别人说这话,他们肯定是不信的,但这偏偏是从不打诳语的沈默口中说出,就由不得他们不信了。便心痒难耐的追问起来,沈默却守口如瓶,笑而不语口被逼得紧了,就道:“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众太保虽然好奇死了,但唯恐这法子不灵,只好忍住不问。不过无论如何,心中的阴霾算是去了。众人心说,就让,老叔祖,动脑子去吧,反正咱们加一块,也不如他一个人好使。

与镇抚司的欢声笑语截然相反,西苑圣寿宫中,却是愁云惨淡。

嘉靖一动不动的靠在躺椅上,一只脚穿着履,一只脚光着踩在地上,脚边是撕得破碎、揉成纸团的问案记录。

所有宫人都瑟缩的跪在地上,显然刚刚经受了雷霆之怒。

嘉靖的双眼通红通红,却不是因为啧药;而是纯粹再为生气,众宫人都以为他是被海瑞气得,却不知他更生气徐阶等人的反应一阳为审讯,实则庇佑!阴怀叵测!其心可诛!

偏生那吴太监,还跪在一边哭哭啼啼,讲述自己如何受辱,那些人如何不把皇帝放在眼里,明里暗里袒护海瑞的种种……尤其点出了那两个主事,还有朱衡的名字,就连徐阶,也被他狠说一顿,说他不愿得罪人,不为君父解忧,一味和稀泥、耍滑头。

这真是火上浇油,把嘉靖气得五内俱焚。

那边的马森和黄锦,虽然越听越是心惊胆战,但两人刚被嘉靖拾掇了,哪敢再出声帮腔?只能暗暗祷告……前者愿不要再牵扯到裕王,后者却纯粹希望能息事宁人。

“朕就说办……待那吴太监哭诉完了,嘉靖语带浓重怨念道:“一个小小的郎中,怎么可能平白上这道疏?”说到这里,皇帝又升起一股力量,咬牙切齿道:“有奸党!要谋朝篡位!要逼死朕呐…………说着目光阴寒的望着马森道:“你的王爷这些天有什么动静?”

马森直感觉凉风飕飕往脖颈里灌,。p首连连道:“主子明鉴,奴婢心里只有主子,没有王爷。”

“说得再好听有什么用?”嘉靖仰面道:“回答朕……”

“回答什么……哦……”马森半晌才反应过来道:“自从上了乞罪奏疏后,裕王便关闭宫门,整个王府不许人出入,就连吃喝都是府中自备的,没有一只苍蝇飞进飞出。

“是这样吗?”嘉靖不信他,又看向吴太监道。

吴太监作死也不敢诽谤裕王呐,点头连连道:“奴婢的眼线把四门都盯紧了,确实没人进出……”

“算他聪明……”嘉靖闷哼一声,低声道:“还真是滴水不漏……”大小官员们回护海瑞的原因,是当皇帝永远想不明白,也不敢去想的。他非认为是有阴谋反动小集体,但确实是没有,所以上哪里去找蛛丝马迹?

“这是要跟朕斗法啊!”感受到强烈的挑战,老迈的嘉靖豪气顿生,两眼一眯,却没有精光闪出,而是一片灰败,但他自己不觉着,仍然架势十足道:“朕应战就走了!”

吴太监觉着这是个争取圣眷的好时候,顿时激动起来道:“干脆由奴才动刑,就是钢筋铁骨也能化成绕指柔!”

“凭你?”嘉靖不屑地瞥他一眼,轻蔑道:“让人家羞辱成这样,还不自量力!”

吴太监碰了一鼻子灰,老实的低下头。

嘉靖的目光越过几个太监,望向漆黑的天幕道:“朕活了一个甲子,当皇帝四十五年,乃本朝享国第一,什么阵势没见过?那一年,杨慎带着二百多人,到左顺耳跪哭太祖高皇帝,不比今日这阵仗厉害多了?结果怎么样,还不是被朕打得落花流水,永世不得翻身!”想到往事,皇帝一脸享受。却没意识到,只有垂垂老矣之人,才会总把往事挂在嘴边,因为他们没有能力再去拼搏,所以只能靠缅怀半日的荣光度日。

“那……吴太监又兴奋起来道:“把他们都抓进诏狱去,奴婢有办法让他们招供!”他确实年轻,有进取心,看到黄锦、马森都被打压,便想趁机往上爬,所以整个人都像打了鸡血。

“放屁。”嘉靖的回答依旧很干脆,冷冷道:“没见他们跟朕别上劲了吗?不把他们的精与神打下去,他们就永远不服气……按下葫芦瓢起来,除非把他们统统抓了!”

“那就统统抓起来。”吴太监小声道。

“你给朕治理江山呐?!”嘉靖吹胡子瞪眼道。

吴太监真想说,好啊”可惜还没彻底昏头,硬生生咽回肚里去了。

“你就少说两句吧。”马森看到吴太监糗大了,便适时出声道:“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

“你有办法?”吴太监小声道。

“我……也没有。”马森缩缩脖子道:“但主子肯定有,咱们听着就走了。”

看着这帮不争气的奴才,嘉靖心中有些后悔,他向来自信,认为独力便可对抗群臣,把太监当成端茶倒水的奴婢,打心眼里瞧不起他们。加之前朝的太监们闹得太不像话,所以他一直重重打压这些没根的男人,身边伺候的也尽量选直人、笨人。尤其是陈洪事发之后,他更是将那些心机深沉、狡猾多端的太监赶出宫去。

当他衰老无力,虎老架不住群狼,需要帮手的时候,才发现芽边只刺下一帮端茶倒水的蠢朴……”人呐,什么时候都不要太自信了。,嘉靖暗暗自嘲道:,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古人诚不欺我呐……

但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想现培养也来不及,嘉靖只能自力更生了,认命般的闭上了眼睛……当众太监以为皇帝是不是累得困着了?却听他幽幽道:“《韩非子》上有个故事心……楚人有弼盾与矛,誉其盾曰:,吾盾之坚,物莫能陷也。,又誉其矛曰:,吾矛之利,于物无不陷也。,你们说,他的盾真不能破吗?”

“以子之矛、攻彼之盾。”马森轻声道:“就能破了。”

“还不纯是废物。”嘉靖微微睁开眼道:“那个海瑞不是大义凛然、辩才无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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