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笑歌-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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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些动容了，想了半天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回了句：嗯，我也是。今天有点凉了，明天记得多带件衣服。

　　我放下书包返回客厅，看着华舅舅在忙里忙外地帮华舅妈打下手，忽然又想起清冷的家中妈妈孑然一身的寂寞。

　　我和菲迩，会有明天吗？是否也有幸，过上平凡人最普通实在的生活呢？

　　在没有手机之前，每天都习惯等到对面菲迩房里的灯暗了才去睡觉，有了手机后，便习惯每天和菲迩说声晚安再去休息，菲迩，在我生命里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这是什么都无法改变的。

　　有时候真害怕那样的美好会消失，我无法想象那是一幅怎样的光景，没有了最原始的感动，我们的故事会是怎样的结局？

　　过于期待的永远，才会产生过于不安的现况。一切都会更加美好的吧，我是抱着一颗乐观的心如此执着而顽固地坚信着。

　　“你说那柳祯可真世故，看人家岳阳家里有钱就用这招跟他套近乎，那岳阳也真是脑残，自己被利用了还对柳祯感激涕零的。”

　　“是啊，人品这么恶劣考第一名又怎样？我看不起他！”

　　“他还有更厉害的呢！别看他每天和岳阳黏在一起，好像也没比我们勤奋多少，其实他每天晚上都挑灯夜战的，为了省坐车的时间，他都搬到附近的亲戚家了。”

　　“是吗？他搬家的事，我也听说了。真是，不就是读书么，至于躲躲藏藏么？装什么也不知道，虚伪！”

　　“他还和隔壁班那很漂亮的艾菲迩走得很近，我真担心那美眉也是被他利用的……”

　　“你觉得他有别人特别是那群女生形容的帅么？”

　　“当然没有，他瘦不拉讥的，还细皮嫩肉，最多算个小白脸，一点男人味都没有。真不明白现在的女生怎么都好那口。”

　　“你应该是在嫉妒那群女生为什么宁可看柳祯的背影也懒得看你一眼吧？哈哈！”

　　“他？我会嫉妒他？他也不用脚指头想想，他够让我嫉妒的资格吗……”

　　那两行义愤填膺的声音渐渐远去，我从厕所出来，两行不争气的泪水湿了我的面颊，刚才太静了，静到他们的每一句话是如此的清晰而刺骨。

　　我不懂了，因为穷，我就该那么不堪吗？因为穷，我就该那么恶劣吗？

　　所有真心地付出，都被形容成动机不纯的利用。

　　可妈妈不是说过，学习可以改变一切？我一直努力地做，只想做个好人，回头才发现，我这一路，都在不断地被人否定，即使最优秀了又怎样？还不是一样被人不屑，被人轻蔑。

　　始料不及的沮丧与难过如此汹涌，自信摧毁，自卑加倍。我知道，他们都有了不起的家世，至少还有爸爸妈妈，不像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就不在了。妈妈常说，祯儿，你要争气，要作出一番成绩，让在天上的爸爸也为你感到骄傲。我一直是这么想的，也一直是这么做的，可是突然有一天，这样做的价值全都被人轻易否定，我该怎么办？如果我的爸爸还在，我一定也和他们一样，是最幸福的孩子，即使是现在，我也完完全全地拥有妈妈的爱啊！

　　他们总是这样，当着你的面把你捧得有多高，背后就会让你坠地多惨。你听不到时可以一笑了之，可是一旦那样轻蔑的语言进入了你的耳膜，你便再也做不到想要的洒脱。

　　一个晚上几乎无眠，一闭上眼睛，那些话就一句一句地自动跳出来扰乱我的思维。清冷委屈的泪水总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沿着面颊滑落，渗入枕心，带着苍凉的月色，茫茫然寻不到阳光的足迹。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静夜，暖冉　07
47

　　
　　接下来的四天八科的期中考，我已经消磨光了我所有的信心了。

　　坐在第一考场最靠前的位置，心情一直忐忑，仿佛这也是见不得人的事，仿佛那些分数也是我用不正当的手段得来了，长那么大第一次发现，高分也是一种可悲。

　　岳阳就坐在我后面，他像是察觉出我的异样，关切问道，“你昨晚没睡好吗？怎么很疲惫的样子？”

　　“哪有，你想太多了吧？我精神这么抖擞！”我故作轻松地说。

　　“哦，那就好。”他还不忘拍拍我的肩膀，坏笑说道，“你要小心咯，这次，我是一定要超过你的！”

　　“呵呵，”我微微一笑，“说不定就让你得逞了。”

　　我已经没有任何想考试的欲望，也没有拿高分的想法了，在做数理化的时候，那些大题我都没有心情多思考，甚至最后一大题干脆全都空白。

　　好吧，等我成绩再回到班上三十八名的水平时，等我再回到那个最初属于我的位置时，大家就不会对我再抱有意见了吧？

　　就这么想着，我真的就这样把试卷给交上，没有一丝的犹豫与不舍，然后顾不上监考老师瞪得像玻璃珠一样圆的眼睛，拿了文具，直直走出了教室，结束了我高中阶段的第一次大考。

　　刚回到教室，老夫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语文试卷给发下来了，还啧啧地称赞道，“这次柳祯考了九十分，又是年段第一名，比第二名的七十九分高了两个档次！”

　　然后是一片不知是褒是贬的唏嘘。

　　岳阳将语文试卷贴在脸上，在我面前沮丧地晃了晃，憋着嗓子说道，“完了完了，我就六十九分……这次期中考，铁定又是我败北了，只好寄希望于下次的月考了……唉。”

　　我刚想开口说几句让他宽心的话，就被王老师给叫到办公室。

　　还是中国沧桑近代史般沟壑纵横的脸，眯着一双眼睛好像能看穿我所有的秘密，让我很是彷徨。

　　“很棒啊，这张卷子能上七十分就了不起了，你居然考到了九十分，如果不是我又重新看了一遍你的卷子，还真的不相信。”

　　我干笑着，没敢插话。

　　“来，坐吧。”老夫搬来一张椅子，又倒了杯水放在我的手心，忙完了这些，他也坐了下来。

　　沉默了几秒钟，他又开口，“刚刚数学成绩也差不多出来了，刘老师很不高兴，说你才考69分，你上次考96分，这次怎么……是卷子太难了吗？”

　　“不是……”我喃喃，视野略微有些模糊。

　　“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说吗？”他似乎看出我的异样，又问。

　　“没啊，我挺好的，真的。……可能是这几天没睡好，考试的时候头很昏，一粗心分就全丢了吧……”我胡言乱语地编着自己都听不懂的话，就想先怎么混过老头这一关。

　　“真的只是这样？”老夫不放心，又问。

　　我点点头，怕他不相信，又说，“我自己也感觉出来了，状态很不好，一看到卷子就犯晕，估计计算得错一大片。”

　　“哦，那这个倒不怕，我还担心……”他欲言又止，想想便对我说道，“但是你这样的状态很危险，如果高考你又犯这种低级的错误你这么多年的书就白读了……你想想，因为你的状态问题，让辛辛苦苦带大你的妈妈失望，你自己就不会难过吗？”

　　这老头真是个厉害的角色，几句话招招中的，他的话还没说完，我已经完全失控，泪流满面。委屈、不甘正一点点啃噬着我，我的心，就快无所遁形了。

　　“老师我不懂，考那么好有什么用，还不是会有人在背后说尽难听的话，还是会有人看不起我……”

　　我喘着气，哽咽到无法继续。

　　“我就知道，以我对你的了解和相信，你是绝对不会让状态影响到你的发挥的……你这傻孩子，人家分数考不过你，就换种办法打垮你，你还就往人家的陷阱里跳，你说你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么？人家越是这么说你，你就越该证明自己给他们看。你看人家岳阳，虽然调皮地要命，整天上课没事就喜欢给我添点乱，你们两个相比，我绝对是更喜欢你的。可人家就有一点值得你去学习，那就是什么啊？他敢做自己，他不会让一些小兔崽子的闲言闲语影响到他的心情，所以他老是贼笑着一张脸……是吧？”

　　一席话让我忍不住破涕为笑。

　　“柳祯你要记住，真正的强者是不会畏惧任何困难的。还记得你中考那分语文卷子么？那张零分作文的卷子，会让你一辈子受益于它的……估计等成绩单完全下来了，你要鼓起勇气，勇敢承担它！”

　　我看着王老师和善的眼睛，微笑点点头。老师这才满意地笑了，“这才像老夫的得意门生！好了，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吧！”

　　其实当时我年纪还算小，并不能完全理解老师的那番话，想他也许只是安慰，或者只是鼓励，无非是想让我振作。但是那句“真正的强者，是不会畏惧任何困难的”一直刻在我的心上，陪我度过了无数个失落的日夜。

　　他，真的是我心中最伟大的老师。　。。

静夜，暖冉　08
48

　　
　　菲迩还在我的班门口等我，远远见到我，就兴奋地迎了上来，“我听说你语文考九十分啊？太厉害了……你怎么了，怎么好像哭过？”

　　“哦，”我微笑解释，“没事了，别的科考砸了，刚在办公室被训呢！”我伸了个懒腰，“段长太厉害了，几句训诫就把我的眼泪也训出来了。”

　　“不是吧？你语文都考那么好了他的嘴还那么刻薄啊？”菲迩开始为我鸣不平了。

　　“呃，”我心虚地转了个话题，“对了菲迩，你等我干嘛呀？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今天我要回家的。”

　　“我知道啊！我想送你上车嘛！不行吗？”

　　“可以可以……”

　　夕阳拉长的是背影，深深浅浅地，踏着年少的蛩音，有大家无法摆脱的心事，也会有单纯简洁的淡淡喜悦。

　　上了车，眼见菲迩离我越来越远，她站在原地不停地挥手，跟着我的心也开始惆怅。

　　离别无论长短，带来的情绪都是感伤的，那被遗漏下思念会随着记忆里不凋零的花，在心上，一朵一朵地绽放。即使开得遍体是伤，展露的，也只有微笑。

　　带着一塌糊涂的分数回家，我几乎没有面对妈妈的勇气。

　　我真的太自私了，我只顾着别人的想法，只顾收拾着自己的委屈，自始至终都没有为妈妈想过。她辛辛苦苦供我读书，养育我，就是要我胡扯几个分数回家回报她么？别人会说我，就不会说妈妈了？她是那么坚强，难道我就是懦弱的吗？我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将期中考的情况一笔带过。

　　然后是妈妈口头禅式的安慰，“没关系，还有机会，下次认真点就行了。”

　　没有不满，更没有一句责备，我惭愧得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哦，对了，”妈妈突然想到什么，拍拍我肩膀问道，“上次我给你同学炖的红枣花生汤她吃了吗？有没有好一些？”

　　我直接被开水给呛到，咳嗽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忙解释，“妈，你误会了，我说的那个同学是男生，他得的是‘再生障碍性贫血'，比较复杂，跟你们女人的贫血不太一样……”

　　“那是有多复杂？还不都是贫血。”

　　“好吧好吧。”我说不过她，只好妥协，“不过呢，你炖的那些被芷菏全喝了，她还夸你的手艺好呢！”

　　妈妈乐得直笑，“是嘛，我的手艺本来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