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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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置你爹留下的财产,谁给你的……”
“谁给我的权力?我爹把这些地契都留给了我,自然是任凭我做主!既然你们谁都把当年那个乐善好施的徐二老爷忘得干干净净,那我来找!”徐勋不给暴跳如雷的徐大老爷再次喝骂发火的机会,就这么笑呵呵地信手一抛,将手中的一把纸片撒向了天空,“这是官府的回执,各位叔伯兄弟不妨好好看看,想来不少人都很想知道,我爹究竟有多少产业!”
长房等等的如意算盘虽说是自己打得响,但世上无不透风的墙,再加上这几天慧通和尚狠狠散布了一回消息,几乎就没人不知道二房那点家产招人惦记。此时此刻,眼看那几张纸片在空中飞舞,那几位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尊长们呆若木鸡,底下那些旁系子弟们甭提多幸灾乐祸了,甚至有好事饶舌的躲在后头起了哄。
“徐七少好样的!”
“这才是大忠大孝!”
只不过,这零零碎碎的声音却很快就被一声怒喝打断了。就只见徐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徐大老爷身后冲了出来,冲着徐勋厉声喝道:“别他娘的装了!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昧下二叔多年的积蓄,拿这些乱七八糟的纸片糊弄族中亲长!”
好!
哪怕是向来看不上幼子的徐大老爷,这会儿也忍不住在心里为徐劲的突然搅局喝一声彩。瞅见赵钦亦是面色转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主意,他当即也厉声喝道:“徐勋,就凭你身份未明之际擅做主张,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胡言乱语,我这个族长就万万容不得你!来人哪……”
仍旧是在这近乎节骨眼的时刻,外间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冲了进来,几乎是踉跄跪倒在地,声线竟是又急又快:“族……族长大老爷,外头……外头魏国公府派人来了!”
魏国公!
今天这宗族大会前前后后来的人实在是太多,因而这会儿听到魏国公三个字,除了昨晚上在傅容来之前和王世坤商议停当,一大早拿到了王世坤送来这几张纸片的徐勋,其余人等全都只觉得说不出的意外。就连徐迢这种和魏国公徐俌辗转攀上了叔侄关系的也觉得不可思议。须知他认了魏国公徐俌为叔父以来,魏国公府都少有派过人见他,这会儿怎会如此?
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头戴小帽身着皂色圆领衫的汉子进了门,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他旁若无人地大步进来,左右一看便高声问道:“谁是徐七公子?”
“小子正是!”
见徐勋整整衣衫上了前来,那汉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徐勋好一阵,面上突然满是笑容,从怀中取出一物便双手送了上去:“在下是国公府总管万全。我家国公爷说,若是天底下为人子女者都有徐七公子这份心意,何愁孝道不弘?贡院重修有徐七公子为表率,满城那些家境殷实却出一丁点钱还不乐意的实在是该羞死了,应天士子也都会感念徐七公子的仗义疏财!至于兴修水利,原本就是利民惠民的事,这等善举更应该表彰。所以,国公爷一定替徐七公子上书表彰令尊,另外就是这张帖子。”
说到这里,那万全仿佛是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四周众人,这才笑吟吟地说:“我家国公爷说想见见徐七公子这难得的孝子,所以特意下帖子,请七公子明日赴国公府。”
最初的寂静过后,四周围又是好一阵哗然惊叹。然而,相对于那些看热闹的族人们那种上上下下的激荡心情,徐大老爷简直连一头撞死的心情都有了。一旁扶着他的徐动最能体会到父亲这种愤恨懊恼不甘,因为他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这才勉强让父亲站在那儿,而不是在人前丢丑一屁股瘫坐下来。
看着笑吟吟行礼答应的徐勋,赵钦的脸上再也维持不住起初的儒雅温和。起头在里头屋子注意外头情形时,他还觉得徐家上下太没用,竟是连一场原本十拿九稳的戏也演不好。谁知道他自己出来才刚刚占得上风,那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世伯就突然语出惊人把他驳得灰头土脸,随即徐勋更来了这完全出人意料的一招,还居然有魏国公府出面为其撑腰!
只是,句容那几块地并不仅仅是他对人所提的风水,还有另一重缘由,就这么白白丢了,他又怎么吞得下这口气,舍得下背后的大利!只恨他嫌罗先生之前那点子过于小家子气,不屑一顾地否了,否则这会儿也不至于落得这般田地,可这会儿要是再提出来……
仿佛是老天爷为了弥补他心头的惊怒,刚刚跳出来质疑了徐勋,紧跟着却因为魏国公府来人而被人遗忘的长房三少爷徐劲,此时突然冷笑了起来,随即大声嚷嚷道:“什么孝子,什么善举,竟然敢僭越在身边使用阉人,光是这一条你就罪该万死!”
阉人!
这短短一会儿,场中便几次风云突变,兴奋多了也就变成了麻木,然而,这突如其来的言语却能让已经麻木的人也陡然之间清醒了过来。刚刚还对徐勋满脸堆笑说话的那魏国公府总管万全,此时此刻也一下子敛去了笑容。只他虽是家奴,可在豪门内早已历练得处变不惊,一见徐勋面色纹丝不动,他就立时反应了过来,当即仿佛没听见似的再次满脸笑容。
“阉人?”赵钦举目四顾,眼角余光终于瞥见了隐在人群中冲着自己微微点头的罗先生,心头一松的同时,他不禁对这个知心识意的清客更生赏识,当即看着徐劲道,“什么阉人?”
眼见得刚刚都忽视了自己的一众人等又把目光投在了自己身上,徐劲得意地扫了老子徐大老爷一眼,这才清了清嗓子说:“赵大人只问徐勋,他身边那瑞生是不是阉人?朝廷向来有禁令,那小子的老子居然敢把人送去悄悄阉割了,事有不成把儿子往徐勋那儿一送,自己则畏罪潜逃,这事情有是没有?谁要是不信,立马把那瑞生拿来一查验,是真是假立见分明!”
“三哥想说的就是这些?”
一直等到徐劲一口气嚷嚷完这些,徐勋才抢在所有人前面,开口问了这么一句。见徐劲也不答话,满脸轻蔑地看着他,他这才一字一句地说道:“他老子既然已经畏罪潜逃,那我想问一句,是谁告诉三哥你,瑞生是阉人?”
徐劲一下子面色一变,低头看了看左手捏着的纸条,旋即方才突然醒悟了过来,立时色厉内荏地瞪着徐勋道:“你管我从哪儿听说的,只说有还是没有!”
徐大老爷这会儿也终于回过神来,立时端出了族长的气派,厉声喝道:“徐勋,你不要打岔,只说此事有还是没有!”
眼见此情此景,赵钦心里只庆幸罗先生找对了人,竟完全没有注意到起初那乘青布小轿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当即沉下脸道:“朝廷律例森严,要是你真敢胆大包天收留自宫阉人,就连魏国公也庇护不得你!”
第五十七章豪赌(上)
徐氏宗祠中这一日的热闹可以说是真大发了,就连门前看着的小厮们都忍不住往里头张望,因而那一乘青布小轿晃晃悠悠从门内出来,虽引来了门口几个人的张望,可更多人都是伸长了脖子往里头张望,没人顾得上这一头。因此,当这轿子拐进旁边一条少有人走的小巷,继而又从小巷转到大街,大街转到小巷这好一阵转悠之后,哪怕是宗祠里有人匆匆追了出来东张西望,一时之间也早没了轿子的踪影。
只不过,路口茶棚里安然坐着喝大碗茶的几个人,却把最初那小轿从宗祠里出来的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甚至不用吩咐,就早有人悄悄从座位上起身,悄然跟了上去。而安坐不动的傅容看着不久后门内追出来却失望而归的两个身影,忍不住微微一笑。
“这小子倒是知道见好就收……话说回来,没想到他就在咱家的眼皮子底下演出了这么一场好戏,王世坤那小子果然不是真正的纨绔,竟也配合得天衣无缝!”
陈禄见傅容笑得脸上皱纹都仿佛舒展了开来,不觉也抬头往那边宗祠看了一眼,随即苦笑道:“公公,都是我事先没预备周全,这么大的消息居然还是今天到了这儿才刚刚得知。那小子也实在是太败家了,好歹是几百亩地,若是寻个好卖家,一亩地兴许能卖到七八十贯,他居然就这么大大方方拱手捐了出去。”
“要不是这样,能打动魏国公?这烫手山芋想当初是咱们几个守备推来推去,最后落到他头上的,魏国公正焦头烂额呢,有人一出手就送了这样一份大礼,于他又是半点坏处没有的,再加上魏国夫人吹点枕头风,又能送咱家一个面子,他出面一趟何乐而不为?那徐家子最聪明的就是扣着大义两个字,纵使赵钦再咬牙切齿,这一回是一丁点便宜都休想占得!”
“可那小子之前说什么让人崩碎满口牙,只怕是难了。”
傅容听陈禄这么说,顿时笑了笑:“一个小孩子,说话里头带些气性却也正常。刚刚的那个校尉不是说,赵钦被气得脸都青了?这些清流一个个都是嘴皮子最利索的,能把这等人噎得说不出话来,他这心计预备就已经够可观了。要说起来……”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眼看一个身着青衫的矮瘦汉子从那宗祠里一溜烟奔了出来,三步并两步就到了他跟前,就这么径直单膝跪了下去:“老祖宗,有人指斥徐勋的小厮瑞生是阉人,那宗祠里闹开了……”
这话还没说完,傅容就一下子捏紧了茶杯,脸上的笑容冻结了片刻,随即就若无其事地又笑了起来:“这种阴私的事,咱家还以为除了锦衣卫没人打听得到,想不到啊想不到,居然真有人能揭出来!这些清流,竟是比锦衣卫鼻子更灵!陈禄,来,咱们去那边看看热闹!”
宗祠大院中,仿佛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徐大老爷和赵钦先后一喝,徐三老爷和徐四老爷眼见局势仿佛有变化,终于有了些底气,一一站出来也附和了两句。他们这一吭声,有依附长房过活的徐氏族人自然少不得帮腔,而刚刚躲在后头给徐勋喝彩的人毕竟都是上不得台面的,这三三两两窃窃私语,以讹传讹之下,这阉割火者的罪名不免被放大了无数倍。眼见徐勋始终沉默不语,四周围渐渐陷入了一片沉寂。
别人不曾留心那青布小轿,徐迢却是自始至终看着那边,察觉到人悄悄走了,他的眉头从舒展到紧皱,突然冷不丁想到,徐勋背后并不止刚刚那青布小轿中的这一个人。见那魏国公府总管万全面色亦是变幻不定,他终于开口喝道:“徐勋,此事究竟有是没有?”
“有。”
徐勋吐出了这么一个字,见赵钦徐大老爷等人大多露出了释然的微笑,尤其是徐劲更是一瞬间洋洋得意了起来,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不过,瑞生不是私自净身。”
赵钦此时心中大定,向那万全投去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这才刷的打开了扇子,似笑非笑地说:“不是私自净身?笑话,若是朝廷令州县列名进上的,怎会在你这儿!他私自净身固然是一个死字,你容留此等人,同样难逃大罪!所幸今天败露了出来,否则魏国公上书褒奖错了人……”
“瑞生是南京守备兼司礼监太监傅公公暂时放在我这儿的人!”
“那南京官场上下岂不是全都丢了脸面……”赵钦正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随即突然意识到徐勋开口说了什么,一时间脸色陡然巨变,竟是脱口而出质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瑞生是南京守备兼司礼监太监傅公公暂时放在我这儿的人!”徐勋深深吸了一口气提高了声音,见满院子的人不是大眼瞪小眼,就是在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