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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岁月无痕:中国留苏群体纪实-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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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留学期间,受国内各种政治风潮的波及,留学生内部也涌动着“斗争”、“批判”的波澜。尽管在使馆有关管理人员的调控下,政治运动远没有像当时国内那样风生水起,但还是在后来的毕业分配显露出或多或少的影响。
  必须承认,如此大规模、成体系的留学生派遣工作是前无古人的,没有任何历史经验可以借鉴,因此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是在所难免的。新中国的决策者和教育管理干部,根据国家建设的实际需要,在学习和摸索的过程中不断修正留学工作方向,其探索的勇气和实事求是的作风永远值得我们称许。而十几年留学工作的利弊得失,也有待后人做进一步的分析和评说。
  

第六章 五分!五分!(1)
我永远不能忘记我大学的第一节课。
  老师既没有课本,也没有板书,站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地口述讲义。身边苏联同学唰唰地记着笔记,不时和老师进行讨论和交流。
  可是我什么也听不懂!
  刚刚听到一个单词,满脑子正在猜想是什么意思,老师已经哇啦哇啦地说了一大串,像一阵风从耳边掠过,后面的话全没听清。下课了,同学们像一群兴奋的小鸟,唧唧喳喳地散去。只有我一个人茫然地瞪着眼睛,望着老师发呆。笔记本上,只留下了零零落落的几个单词,像是一幅丑陋的涂鸦,嘲笑我的无知无能。
  一种近乎绝望的沮丧笼罩着我。
  要知道我从初中到高中,学了整整六年俄语,来苏联后还上了一年预科。因为俄语远远比同班的亚非拉学生出色,预科时还曾被老师豁免听课!
  我突然发现自己听不懂俄语了!
  大学生活,居然就在这种意想不到的狼狈中开始了。
  每天,我怀着紧张的心情走进课堂,盼望能比前一天多听懂一点。可是每天都是一样的两眼发直,每天的笔记都是一样残缺;每天走出教室都是一样的天昏地暗、头晕脑涨。
  一个月下来,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几乎要精神崩溃了。
  很多年以后,当我向五六十年代留苏的老学长们倾诉当年的感受时,不期然得到了他们强烈的共鸣。原来,他们也曾经历了和我完全相同的心理历程,还给这种体验赋予了一个形象的比喻——“坐飞机”。
  有了“坐飞机”的经历我才明白,原来国内的外语教育与留学国实际的学习和生活需要相差有多远。
  我在出国前已经学习了六年俄语,出国后又接受了一年完整的预科教育,尚且如此;可以想象,仅仅“填鸭”般突击了一年俄语,程度远远不如我等的老一代留苏生们,该面临怎样的艰难处境!
  陈先玉'U15'曾经给我讲了一个真实的笑话。
  第一天上课回来,两个同学为今天上了什么课争论起来。一个同学说是政治课,因为听到了“列宁主义”这个词,另一个同学坚持说是历史课,理由是听老师说到“十八世纪”、“十九世纪”的字样。结果一打听,才知道上的是高等数学,老师讲的是“序论”。
  不仅仅是听课,生活中也因为语言障碍遇到不小的困难。
  同学们不敢上街。坐公共汽车和地铁看不懂站牌,不敢开口打听路,打听了也听不懂。一旦不得已必须上街,只好一站站地数,来时多少站,回去还是多少站。就是这样还是要么坐过站,要么没到站就跳了下来,没少走冤枉路。
  吃饭也成了大问题。同学们到了食堂,既看不懂菜单的格式,也看不懂菜名。有一次,一个同学拿过菜单琢磨了半天,最后对服务员说:“要这个!”服务员一看,笑得弯了腰,原来这位同学手指的是菜单最下面的“食堂主任”!
  郭子恒向我讲述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件趣事:
  “学校的餐厅里有一种炒肉丁配空心面的菜肴,叫做‘古俩什’,而青蛙的俄语发音是‘俩古什’。一次在食堂用餐,我想要一份‘古俩什’,不料开口说成了‘俩古什’,引得餐厅服务员和就餐的苏联人哄堂大笑。服务员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们从来不吃‘俩古什(青蛙)!’”40
  上街买东西,也出了不少笑话。
  一天,一位女生走进生活用品商店,她想买一把切菜用的刀子。不料,她一开口说道;“我想要一个丈夫”。店员听了莫名其妙:“我们这里不供应丈夫”。原来,俄语中刀的发音是“诺士”,而丈夫的发音是“慕士”。她一紧张,把“诺士”说成“慕士”了。
  苏联方面为了使来自中国的留学生们尽早摆脱困难处境,想了各种办法。
  有的学校在常规课程结束后,又安排有经验的俄文老师为中国学生补课,提高俄语水平。很多学校特地安排品学兼优的苏联同学与中国学生同住一个寝室,或者与中国学生结成“一帮一”的关系,上课坐在一起听课,下课一起到图书馆自习,以便在语言和学习上进行辅导。
   。。

第六章 五分!五分!(2)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善意的解决方案都为中国学生乐于接受。
  曾在莫斯科大学哲学系就读的贾泽林'U16'写道:
  “精湛的俄语是学好哲学的基础。学校曾建议我们先用一年的时间专攻俄语,俄语过关后再进系跟班学习。我们哲学系的八个同学都不同意这样做:一是不愿被别人小瞧,不愿给人留下‘我不如人’的印象;二是我们都怀有强烈的尽早报效祖国的愿望,不甘心晚一年毕业,落于他人之后。我们在几乎听不懂课的情况下,硬着头皮开始跟班学习。”41
  1956年进入基辅工学院学习的中国学生们也遇到了类似情况。学校为了照顾大家,建议开一个特别班,由苏联老师单独授课,等将来俄语程度提高了再进大班听课。不料,这一建议遭到中国学生的一致反对。双方最后达成妥协。由校方进行一次俄语水平的摸底考试,通过的学生可以进系跟班学习。结果,有一部分同学通过了考试,和苏联同学坐在一个课堂上。
  在苏联,大学里授课是没有现成的教科书的。讲课时,老师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比如说描述公式,才在黑板上写板书;其他时间都是口述讲义。考试的时候,一般也会围绕平时讲课的内容。因此,课堂上的记录成为获得核心知识的最重要的途径。
  李绍贵'U17'回忆道:
  “大学第一年上课天天‘坐飞机’,老师讲的内容听不明白,也记不下来。每天一下课,我们就赶紧找苏联同学的笔记拿来抄。一般是借女同学的,因为女孩子上课记得认真,字迹也工整容易辨认。先一字不差地抄下来,再抱着字典查明白每个单词和每句话的意思。抄完笔记,再找来老师推荐的参考书阅读,务求做到理解老师讲的内容。日复一日,就这样抄了一年多的笔记。”
  作为一位女生,杜斌'U18'有着更细腻的心理感受:
  “为了听懂老师讲课的内容,每天上课之前,我都要把老师要讲的内容事先预习一遍。一下课马上借来苏联同学的笔记,跑到图书馆一边抄一边理解。晚上躺在床上还舍不得入睡,再把当天老师讲过的内容完完整整回忆一遍,这叫‘过电影’。一旦发现有不清楚的问题,马上跳起来查看笔记;直到所有问题都明白了才能放心地睡觉。每天的全部生活内容就是学习、学习,再学习。有些中国男同学对我说,你看人家苏联女孩子都花枝招展,你们怎么也不打扮打扮?我心说,每时每刻想着学习上的事,哪有那份心情啊?!有时周末同学拉我去参加舞会,我坐立不宁,心里惦记着功课,总是中途就跑了。”
  沈菊生'U19'向我展示了一个中国留学生典型的作息时间表:
  “我们大学生一般是早上九点开始上课,下午一点半课程结束;我们用半个小时匆匆吃过午饭,还要上俄语课;四点下课后赶到图书馆;在图书馆抄笔记到晚上七点,这时图书馆已经要关门了;回到宿舍,用一个小时做点简单的晚饭;然后上晚自习,要么继续抄笔记,查字典,要么温习当天的功课。大学前三年,我们从来没有在夜里十二点以前睡觉的”
  语言关就像前进道路上的一片浓雾。面对时像一堵坚不可摧的厚墙,进入时感到无边无际,穿越时不知不觉。仿佛就在不经意之间,云开雾散走了出来。大约到大学二年级的时候,中国留学生们听课已经完全没有障碍了。
  坚持
  对于很多五六十年代的留苏学生来说,在最初的几年,甚至于在全部留学过程中,过的都是一种近乎“苦行僧”般的生活。
  由于学习和思想压力巨大,个别学生患上了神经衰弱、精神抑郁、头晕头疼等病症,无法继续正常学习;还有一部分人员,由于难以适应当地生活条件,罹患上关节炎、肺结核等疾病不得不回国医治。对于这部分中途退学人员,使馆充分尊重其个人意见,周到安排了他们的归国行程。国内方面也根据每人的具体情况对他们进行了妥善安置。
  

第六章 五分!五分!(3)
面对艰难处境,更多的人坚持了下来。
  由于列宁格勒气候湿冷,酆炳林在大学三年级的时候患了肺结核,不得不进入当地的医院治疗。使馆为他安排了在雅尔塔三个月的疗养。在那里,酆炳林得到很好的照顾,疗养期结束病基本痊愈了。
  可是回到学校,酆炳林的心情陷入了谷底。他本来学习就比较吃力,前后又停了半年课。追起来就非常难了。由于思虑过度,不久以后他出现了头晕头疼的症状,听课受到了影响。
  使馆留学生管理处征求酆炳林的意见,告知他实在困难可以申请回国——国家有政策,像他这种情况中途回国还可以在国内大学接着念,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回首往事,酆炳林说:
  “这时候我的思想斗争非常激烈,有时候真想一走了之。可是想到国家给我这么宝贵的机会,如果轻率地放弃,怎么有脸面对祖国的父老乡亲呢?这时候,使馆负责留学生管理的同志来到列宁格勒。他不知从哪里了解到我的情况,见到我就说:‘你的情况我们都知道了。如果你有困难,支部书记可以暂时不当。我们也可以……’他还没说完,我就跳了起来:‘我还没要求回国呢?!我一定要留下!就是累死,我也要坚持下来!’”
  第一件事,就是要补习漏掉的课程,并通过上半学期的补考。
  同班的中国同学把半个学期的全部课堂笔记,和在图书馆摘抄的参考资料全都无私地提供给酆炳林。他在桌子上铺开每个人的笔记,一句句比照,誊抄;遇到问题,就向同学请教。一个星期过去,觉得可以了,就约老师补考;下星期再准备另一门……。就这样,他补回了落下的全部功课,并顺利通过了相应的考试。
  从三年级下学期到毕业的两年半时间里,没有假期,不分寒暑,酆炳林奔波于宿舍、教学楼、实验室的道路上。列宁格勒和附近地区是著名的旅游地带。可是除了大学一年级看过艾尔米塔什博物馆和“阿芙乐尔”巡洋舰外,他什么地方都没去过。四十年后当他因公务重返列宁格勒后,才游历了全部美景。当酆炳林说他是第一次游览时,同行的苏联朋友都无法相信他在这里学习了整整六年。
  这样,到大学四年级开学的时候,酆炳林已经顺利赶上来了。在酆炳林的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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