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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大越狱-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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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依然日复一日,大致算来,已经过去了近半个月,孟松胤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被彻底遗忘了。更奇怪的是提审确实越来越少,似乎真的如老鲁所猜测的那样,日本人忙不过来了。

终于,一个雨天的清晨,礼堂外传来一阵卡车的引擎声,随即闯进来许多如狼似虎的士兵,除了重伤人员之外,三分之二的人被先后押了出去。

很不幸,老鲁也在其中。

走出大门的时候,老鲁回头看了孟松胤一眼,略微点一点头,似是告别,又似是勉励,但目光中不无悲凉之意。孟松胤心脏乱跳,手脚冰冷,难道,老鲁和这些难友这就被送往野川所去了?!

监室内一下子空了许多,但不到十分钟,门外突然又押来了几十个人,看样子,大部分都是读书识字的年轻人。孟松胤仔细一看,其中有好些熟面孔,都是原先关在隔壁的难友,但更多的则是陌生面孔,监室内一下子便人满为患。

再挨个细看,竟发现刘子春也在其中。

刘子春也发现了孟松胤,连忙暗暗挤过来,在孟松胤的身边若无其事地坐下。

“松胤兄,你已经瘦得不成样了。”刘子春盯着孟松胤刀削般的双颊说道。

“是啊,我自己也知道,晚上睡觉的时候摸摸肋骨,都跟搓衣板差不多了。”孟松胤苦笑道。“你也差不多,脸上全是骨头了,出去了得好好补补。”

“出去?”刘子春的语气有点不大对头。“你以为我们还能出去?”

“怎么了?”孟松胤预感到一丝不妙。“你听说什么消息了?”

“没见你们这里的人都送走了?都送野川所去啦!照这个样子,可能最后也会轮到我们。”刘子春叫道。“日本人最近正在紧锣密鼓做准备,清乡快要开始啦。我们那边能看新苏报,每天能听两个钟头广播,还能看一些狗屁传单,所以知道点局势。”

“什么叫清乡?”孟松胤根本摸不着头脑。

“苏南地区武装势力太多,日本人准备在四乡分区域实行军事扫荡,”刘子春解释道,“主要目的是剿灭共产党新四军,如果行之有效,再向华中推进,朝八路军下手。”

“难怪日本人这一阵忙得四脚朝天,”孟松胤沉吟道,“不过,这个清乡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目前确实还看不出清乡和我们有什么联系,但是有一个现象很奇怪,”刘子春用下巴一指新来的人,“这几天陆续进来了许多年轻人,大部分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是都具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大多数人都是工厂里的技术工人和各专科学校的学生,不知道日本人究竟想搞什么鬼名堂。”

“技术工人?”孟松胤陷入了沉思。“集结了这么多具有一技之长的人,肯定是想加以利用,那么,到底是用在什么地方呢?”

“所以我推断,我和你这样的人恐怕也凶多吉少了。”刘子春颓丧地说,眼圈突然有些发红。“我有个不祥的预感,这辈子可能再也见不到爹娘了。”

孟松胤顿时觉得浑身汗毛倒竖,虽然很想说几句宽慰话,但脑子里一片茫然,只觉得自己已经陷入了真正的泥淖。

监室内一下子关了五十多人,挤在一起连走路都有些困难起来。

通过简单的交流,孟松胤大致了解到大家的来历确实跟刘子春所说的相符,以工厂技工和聪明伶俐的学生为主,而且抓捕的名目千奇百怪、牵强附会,简直都有点好笑。

比方说,有两位纺织机械技工学校的学生成立了一个研讨左翼文学的“鲁迅文学研究社”,创办了一份在同学中传阅的油印小报,但仅出了两期就被日本人发现了;机器专科学校的五名学生,因为学校图书馆被焚而被抓,但大家一致认为实际上是日人纵火后栽的赃;一位电力专科学校的学生,就因为上茅房时在日语课本上撕了几页纸擦屁股,被日本教官逮个正着;还有数名高等技工学校的小伙子,在日本学监主持的“阵亡将士祭扫大会”上不肯下跪,当场被打得鼻青脸肿;一名车船修造厂的技师,因为城里买不到砂糖,所以学人家跑单帮跟乡下农民换了一些蜂蜜,谁知回城时在城门口被日本兵“检问”时出了麻烦:日本兵问“什么的干活”,他答是“蜜糖的干活”,日本蠢货把“蜜糖”听成了“密探”,刺刀不分青红皂白地顶了上来……孟松胤突然觉得有些纳闷,为什么这些犯下了莫名其妙的所谓“罪行”的年轻人,大多数都是和机械、电力等行业有关的技工、学生,而不见农校、桑蚕专科、美术专科、医学专科方面的学子,其中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呢?

唉,自己阴差阳错落到这个地步,惟有随波逐流、见机行事,只是不知道家中父母到底怎么样了?儿子突然失踪,对老人来说该是何等沉重的打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就糟糕了。还有,齐家父女的安危也让人时时惦念,齐教授是否摆脱困境、齐依萱能否免受牵连,都是一想起来就让人心惊肉跳的事。

最近,有一件事也非常怪,日本人不再煞费苦心地“矫正”思想,也不提审、拷打,甚至对大家的交谈也懒得干涉,完全是听之任之的态度。孟松胤本能地觉得不安,一向锱铢必较的日本人突然变得大方起来,真正的用意肯定不妙,母鸡上树,不是好鸟。

果然,不出三天,礼堂外卡车轰鸣,大队的持枪士兵闯了进来,用细麻绳将大家一个一个串在一起,每人绑住一只胳膊,每组十人,吆喝着赶上卡车。

三轮摩托的引擎声嚣张得不可一世,狂吼着引领四辆墨绿色的军用卡车驶出城门,一头扎向荒凉的郊外土路。四辆车中,前三辆的车厢上蒙着厚重的油布,殿后的车上则坐着十几名左臂箍有白色臂章的宪兵队士兵,甚至还在驾驶室的顶棚上架起了一挺歪把子机枪。

半小时后,车身开始剧烈颠簸,孟松胤想,此刻肯定已经驶出了苏州城。

直到油布掀开,孟松胤随着别人走下跳板,这才发现原来此刻正处身于一所奇形怪状的广场之上,卡车一共运来了五十个人。

之所以说广场奇形怪状,主要在于它的格局是一个巨大的三角形,被死死地圈在一道高达五米的围墙之中,墙顶还架着电网,令人顿生一种插翅难飞的闷绝感。再看身后那扇厚重的大铁门,已经“轰隆”一声关了起来,两名守门士兵各牵一条凶猛的狼狗站在门边,若非紧紧握着皮带,那又跳又叫的畜生恐怕早就蹿了上来。

一队持枪士兵迅速围了上来,一名翻译官模样的中年男人手提皮鞭,“嗒拉嗒拉”敲着自己的皮靴,大声命令大家排成五行,每行十人。

“欢迎各位光临野川所,依拉夏意玛赛①。”翻译官油腔滑调地大声说道,甚至还故作潇洒地向大家微微鞠躬。

①日语,欢迎光临。

孟松胤心里猛地一沉,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的毛发似乎全都竖了起来:难怪这地方一进门便有一股杀气腾腾的氛围将人迅速包裹,原来正是该死的野川所。

孟松胤定了定神向正前方看去,只见一左一右延伸着两排高大、坚固的平房,活像一个人平躺时分开的两条腿。建筑物的窗户奇小、奇高,全都安着粗壮的铁栏杆,一看便是典型的监房风格。有趣的是那两腿的当中,耸立着一座高大的圆形岗楼,活像一具男人胯下的“不文之物”,只是岗楼中晃动着一名士兵的身影,正对着广场和人群的,是一架黑沉沉的机枪。

孟松胤现在还不知道,眼前的这座建筑,如果从空中俯瞰的话,其实是一个巨大的“大”字形,五排监房向外延伸,各有一个雅至极致的名称,名为宫、商、角、徵、羽,而正中部位的岗楼,正好居高临下地将五排监房尽收眼底。广场的边角地带堆放着许多石子、黄沙、砖块、似乎整座监狱还在继续修造或是扩建之中。

吊儿郎当的翻译官一声吆喝,带着众人走向位于广场西侧的“检身所”。

所谓的“检身所”,实际上是一座二层高的小楼房。楼上大概是医务室之类的场所,窗玻璃上煞有介事地贴着一个红十字;楼下空空荡荡,只摆着几付桌椅板凳,上面堆放着大量服装和一摞摞的饭碗,此外就是屋子中间一字排开的几只巨大的汽油桶,不知道是派什么用处的。

门外突然走进来七、八个身穿暗红色囚服的人,全都光着脑袋,手上拿着理发用的推剪,看样子是要给大家剃头。这几个家伙的面相都很奸滑,浑身上下一股流氓腔,一看便知不是省油的灯。但是,他们的境遇却似乎相当不错,有几个人走进来时,嘴上还叼着香烟。

这几个家伙剃头的手艺相当差劲,但速度很快,就那么站着剃——被剃的人同样站着,脑袋低垂——黑发纷纷落地,而脑袋上未剃净的发茬却此起彼伏,活像被狗啃过的一样。

“把衣服全部脱光!”翻译官对剃过头的人大声命令道。“进桶去消毒,快点!”

众人纷纷脱衣,赤身裸体地轮流跳进汽油桶中,在浑浊的液体中浸泡一下,而且必须脑袋也沉没下去,使头皮全部浸湿。孟松胤嗅嗅鼻子,闻到一股类似浆糊味的怪味,马上分辨出,桶中装着的应该是石碳酸溶液。

爬出桶的人走到一边去领囚服,但必须先张大嘴,让一名戴着口罩的医官用手电筒照着检查一下,随后两腿分开,身体微蹲,在地上像青蛙那样连跳十次,最后领取一套灰布囚服和一双布鞋,以及一只胶木饭碗、一柄木制调羹和一柄竹制的猪鬃牙刷——调羹和牙刷全被折断,长度只有原有的一半。

孟松胤明白了,那样做的目的是防止有人利用身体的腔道夹带禁品,而折断的调羹和牙刷,肯定是为了防止有人将其打磨成武器或工具。

“把眼镜摘下来!”翻译官突然大喝道。

孟松胤抬头一看,原来那厮是在跟自己说话,连忙取下眼镜递过去。

翻译官随手将眼镜往墙角里的一只箩筐里一扔,“哗啦”一声响,镜片立即碎裂。孟松胤偷眼一看,只见那只箩筐中已经积存了大半筐眼镜的残躯。

“低头!”一名红衣囚徒在孟松胤的后脑上拍了一巴掌。

脑袋刚低下来,一把冰凉的推剪已经贴到了鬓脚处,飞快地一路推进,伴随着“咯噔咯噔”的声音,孟松胤原本那风流倜傥的三七开分头顿时化为乌有。

剃完头,学着别人的样子脱光衣服迈进汽油桶,在冰凉的石碳酸溶液中钻了一钻,然后蛙跳十次。刚去除眼镜,双眼很不适应,看什么东西都模模糊糊的,唯一的好处是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光着身子蹦跶,羞耻感小了很多。

孟松胤领到的囚服是一套薄薄的棉袄棉裤,没有衣领、没有纽扣,靠胸前的两排布条打结维系。衣服本身已经很旧,散发着淡淡的霉臭味,可以猜想到以前肯定被不少人穿过,而那些衣服的主人,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想到这里,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也因为冷得有点吃不消,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微微打起颤来。

衣服的颜色是一种黯淡的灰蓝色,后背上用油漆印着一个巨大的白字:“羽”,左胸部位还缝着一块小小的白布,上面写着“5287”的编号。再看别人身上的衣服,马上明白过来,日本人已经将大家重新分了组、编了号,而那些为大家剃头的红衣囚徒,肯定拥有比较特殊的身份,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些什么脚色。

“按编号排成五列,回到广场上去。”翻译官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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