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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妖刀记-第2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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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司大人若然镇不住岳宸风,慕容柔却又是凭什么?以他身边军士武人的能为,一百个慕容柔都教岳宸风给杀了,说岳宸风是忍耐图谋,勉强有些道理,「惧怕」云云委实太过,难以让人信服。

「不,不是图谋忍耐,他是打自内心地畏服那人。」

符赤锦轻道:「这点连我也不明白是为什么,但据我侧面观察,岳宸风超乎想像地畏惧着他,他是真的尽心竭力为镇东将军办事,如犬狗讨好主人。如非万不得已,他决计不敢不来。」

「你的意思是……」

「他必定伤得很重。谁能伤他?怎能伤他?又将他伤得如何……这些,难道你不好奇么?」

她斜颈嫣然,微勾的嘴角抿着一抹淘气:「有镇东将军在场,岳宸风乖得猫儿也似,这是深入虎穴的大好机会。他决计不敢教慕容柔知晓五帝窟之事,我若突然现身驿馆,且看是谁吓得魂飞魄散!」

耿照迟疑起来。

「万一……」

「没有万一。便有万一,也坏不过现在。」

符赤锦怡然笑道:「你道那程万里平白无故,干嘛换马给你?我幼时在红岛有匹小马,也是西北名种,我爹请了位驯马西席,不管小马跑出多远,一声长哨,它便即回头,哆嗦都不多打一下。此乃「请君入瓮」之计。慕容柔不但没理由对付你,说不定还有些喜欢你;岳宸风他们无论做什么,都不能与将军之意相抵触,那只好让将军自己,把矛头指向你啦。」

耿照登时恍然大悟。

他自报了家门姓字,就算顺利逃跑,除非此生再也不归流影城治下,不则镇东将军一纸公文快马递去,随时都能将他提回,逃跑乃是天下至愚之举。现时他对将军夫妇有恩,以谗言谤之,恐怕被慕容柔看穿,若是耿照自己中途逃跑,以将军之多疑,便有机会能颠倒黑白,反客为主。

大队甫动,不会与人通过消息,岳宸风也不可能预见今晚诸事,此计必是出自适君喻。耿照喃喃道:「我见他豪迈磊落、指挥若定,端是青年英杰,不想却如此工于心计!」

符赤锦笑道:「是我家老爷心如朗月,一片光明,猜不透小人心机,也是理所当然之事。这等卑鄙下流的心思,就交给「拙荆」好啦!」

他被逗笑了,搂了搂怀中玉人,感叹道:「宝宝锦儿,你真是聪明。若没你在,我险险中了他人算计。」

符赤锦双颊晕红,心里甜丝丝的十分受用,故意板起面孔,轻拧他手臂,咬牙狠道:「知道就好!你要再说拙荆什么的,下回人家问:「哎呀,耿大人如此英明神武英雄了得,是你什么人哪?」

我便回答:「没什么没什么,家中贱夫而已。」

听见了没?」

耿照「噗哧!」

失笑,背脊弓如活虾,抖得差点从马背滚下,兀自咬牙忍耐。符赤锦自己亦「咭」的一声,连忙双手掩口,雪绵似的温软娇躯倚着他厚实的胸膛不住轻颤,两人贴面并头,远望便似一对新婚的小夫妻,蜜里调油、如胶似漆,再也自然不过。

驴车上的沈素云远远望见,不禁幽幽叹了口气,放落布帘,垂首不语。慕容柔缩在车厢一角,环着厚重的貂裘,正自闭目养神。两人自上车以来莫说交谈,就连目光也未曾稍对;人前人后,均是一般的冷淡疏离。

穿云直卫护着车辆抵达越浦城下,适君喻持了将军手谕,唤醒城将开门。

那轮值的军官一见镇东将军的朱印,吓得差点晕死过去,慌忙开门放行,只差没伏地送远。其时夜已深沉,经过整天的折腾,慕容柔面上难掩倦色,骑队迳往驿馆驰去。

驿馆的乌漆大门映入眼帘时,耿照这才有了「重入虎穴」之感——无论真伤或伪诈,岳宸风就在此间,到得此际,已是无路回头。

符赤锦的掌心沁出薄汗,蓦地小手一紧,原来是被耿照的手掌所覆,她倚着他结实的胸膛,任由马匹缓步载入;身后咿的一声牙酸漫响,厚重的乌漆木门重又闭起,漆黑一片。

车马一入驿馆,适君喻便派稽绍仁领一队接管前后门户,划出将军起居范围,撤去原有的婢仆侍卫,全由穿云直卫取代;有擅入禁区者,不问身份一律格杀。毕竟镇东将军遭刺客埋伏,此事非同小可。

穿云直的卫士人数不多,无法涵盖叠屋重院的偌大馆区,居中的明间大堂既是接见宾客的主要场合,自须优先划入卫禁,慕容柔与沈素云夫妇和衣于堂内稍事歇息,以便集中人力保护。程万里率一队武装卫士,领着瑟香、姚嬷至后进整理厢房,沿途所经处亦留人把守,堪称滴水不漏。

耿照见适君喻调度井然,手下办事利落,不禁大感佩服:「都说「强将手下无弱兵」!岳宸风那厮一介布衣,不涉军旅,看来这适君喻的戎事之师,竟是镇东将军慕容柔。」

适君喻命人取出自携的粮食酒水,均是干饭、肉脯一类,呈上慕容柔夫妇。「将军,此际夜深,难以外出采买新鲜的菜蔬,埋锅造饭,请二位先以干粮果腹。馆内的食物并不安全,君喻认为还是莫食用为好。」

慕容柔点头道:「你考虑得极是。」

随手撕了一条盐腌的干肉送入口中细嚼,和水徐徐咽下,神情看似半点食欲也无,仍勉力吃喝,只是不动酒囊。沈素云见盛着食物酒水的木盘端至眼前,低道:「我不饿。」

靠着椅背垂敛弯睫,娇靥写满了旅途风霜,体力已至极限。

耿照「夫妇」是将军的座上嘉宾,自也分到了干肉食水做为款待。耿照正斟酌着出言婉拒,腹中却「呱——」

的一声枵鸣起来,才想起自己整日未食。沈素云被逗得噗哧一声,精神都来了,慕容柔亦微微一笑,淡然道:「两位请用,不必客气。」

符赤锦美眸滴溜溜一转,笑吟吟地福了半幅,垂颈道:「多谢将军。」

从盘中撕下肉脯与耿照分食,正是慕容柔取剩的那一块。耿照恍然:「就算岳宸风亲来,也不敢对镇东将军下毒。」

接过入口,又取慕容柔用过的水囊斟了满杯,与符赤锦一同享用。

须臾问,那将军的贴身刀卫任宣扶刀而入,躬身禀道:「大人,岳老师求见。」

李远之搀着漆雕利仁起身,适君喻也迎了出去。耿照与符赤锦闻言一震,四日相望:「来了!」

不由全身紧绷。

慕容柔拈袖轻挥,抬颔道:「快请。」

一振栏袍,霍然起身。将军离座,耿、符二人也跟着站起来,手掌交握,汗触既湿又冷。全场只有沈素云一人端坐不动,这会儿倒是向从人招了招手,从木盘中取了小片肉脯入口,又饮了杯清水,精神远较前度健旺。

门外泼啦一声,乌翼般的黑氅鼓风猎猎,一条魁伟的影子跨入高槛,瞬间仿佛厅外炬焰皆绝,不知是被昂藏挺拔的身形所阻,抑或被黑霾似的绒氅吞噬。

眼前乍黑的错觉不过一霎,岳宸风进得厅来,单膝跪地,垂首道:「属下有失远迎,请将军恕罪!」

声音宏亮,震得众人气血翻腾,哪有半点受伤的模样?耿照与符赤锦交换眼色,面上俱是一白:「莫非……这是陷阱?」

反手按住神术刀,以防岳宸风暴起伤人,精神绷至极限。

「起来罢。」

慕容柔细细打量了几眼,迳自坐下。

「听说岳老师身子不适,我瞧不像啊!」

岳宸风自行起身,似乎不觉尴尬,旁人亦习以为常。

他虎目一睨,精光自耿、符二人面上扫过,诧异不过转瞬之间,嘴角旋即绽出一抹狠笑,抱拳向慕容柔禀报:「属下前日巡城之际,遭遇一名江湖异人袭击,受了点伤,现已无甚大碍。多谢将军关怀。」

慕容柔似是饶富兴致,俯身道:「普天之下,还有谁能伤到岳老师?」

岳宸风道:「天下之大,奇人异士所在多有。我也不知那人是何来历,一时不察遭受暗算,这才吃了亏。」

慕容柔点点头,淡然道:「坐罢。我在城外遭遇刺客,岳老师亦同时受到袭击,看来这幕后之人也算有心了。幸有流影城耿典卫夫妇相助,此番才能脱险。」

岳宸风坐到耿、符对面,虎目迸光,微笑道:「典卫大人上回在流影城出手帮助岳某,今日又救了敝上,与将军府真是有缘。这位……便是耿夫人么?」

耿照淡然道:「岳老师客气。这位正是内人。」

岳宸风笑道:「果真是郎才女貌啊!耿大人艳福不浅,岳某好生羡慕。」

阶台之上,沈素云间言蹙眉,投来责备的视线,似怪他出言无状,好生无礼。

岳宸风淡淡一笑,拱手道:「属下是江湖粗人,言语不当处,还请夫人海涵。」

沈素云面无笑容,平平道:「不怪岳老师。但耿夫人于我有救命之恩,耿大人亦有官职皇命在身,岳老师说话时,可得谨慎些。」

「属下明白。」

慕容柔忽道:「任宣,今日遇袭之事,你且与岳老师说一说。」

年轻的刀卫俯首道:「属下遵命。」

便将遭天罗香、集恶道围困,又遇鬼先生率黑衣刺客偷袭之事说了。这段适君喻也是头一回听到,慕容柔让任宣公开说明的用意,自也是为了让他知晓。

果然适君喻听完,眼角余光不由得瞟向岳宸风,虽只一瞬,却逃不过镇东将军的锐利鹰眼。慕容柔摩挲着光滑的枣木扶手,妇人般姣好的弯睫低垂,淡然道:「七玄外道不惜犯险,率众包围本将军,只为索要妖刀赤眼。我心中甚疑:那赤眼刀应该在我手里么?」

岳宸风不慌不忙,起身拱手。

「启禀将军,赤眼偶为属下所得,正要献给将军。贼人不知从何处打听到此事,竟尔惊扰了将军行驾,实乃属下之过,请将军责罚。」

慕容柔淡淡一笑,低头细抚扶手,看似浑不着意。

「原来妖刀在岳老师手里。」

「是。属下得此神物,末敢私藏,本想待将军来此,再呈献给将军。兴许是消息走漏,为七玄外道所知晓,料想属下必不纳为己有,推测妖刀已献与将军,故尔大胆拦驾;属下未得事先防范,亦是大过。」

耿照心想:「你倒会说话!合着七玄针对将军而来,还是听说了你岳老师忠心可表?」

差点笑将出来。却见岳宸风伸手一招,厅外一名胖大身形匍匐而入,浑身的肌肤黑如锅底,正是他随身背刀的昆仑奴杀奴。杀奴呈上一只紫檀琴盒,盒面上掌印宛然,果是当日芦苇滩边耿照所失。

「这便是妖刀赤眼?」

「是。」

待杀奴匍匐而出,岳宸风才躬身道:「属下自得此匣,连匣上铁锁亦未轻动,欲以完璧献与将军。属下绝无二心,尚祈将军明察。」

「是么?」

慕容柔斜乜着阶下的琴匣,并未起身探视,随口问道:「岳老师是几时得到这只匣子的?」

岳宸风浑身一震,不敢轻易回答。

耿照突然明白过来:慕容柔驻于谷城大营多日,岳宸风会多次晋见,若无私吞之心,何以只字未提?

殊不知岳宸风所虑,正是赤眼刀易招人觊觎,放在将军身边徒增困扰,还不如藏在五绝庄的密室里安全。此间既由慕容柔先提了出来,原本的答案便难释其疑,老练如适君喻,惊觉将军不知赤眼之事时,才会露出「大事不妙」的神情,不由自主瞟了师傅一眼。

他远在易州,与岳宸风之间的讯息往来,均倚靠鹰书鸽信。连适君喻都知赤眼之事,岳宸风绝不可能是这几日间才新得妖刀,何以在谷城大营时却隐匿不报?

适君喻这才想到自己无意一瞥,竟将师傅推入进退维谷的险境,不觉冷汗涔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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