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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巴黎圣母院-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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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缪萨盖特斯是缪斯女神的座椅。赫尔库斯这个大力神曾替他拉车。
这样说着,悲痛万分的格兰古瓦不停吻着国王的拖鞋,纪约姆·里姆低声对科珀诺尔说道:“他在地上爬,这一招真绝。凡是国王都像克莱特的朱庇特,耳朵只长在脚上。”袜商可不管什么克莱特的朱庇特,他脸上带着憨笑,眼睛盯着格兰古瓦,应道:“呃!千真万确!我以为听见掌玺官寸雨戈奈向我求饶哩。”
格兰古瓦住口了,气喘吁吁,战战兢兢抬头望着国王。国王正用指甲刮着紧身长裤膝部的一个污斑。随后陛下端起高脚杯喝起煎草汤来。而且,他一声不吭,这种沉默叫格兰古瓦心如刀割。国王终于瞅了瞅他,说道:“这家伙真是吵死人!”
随后又转向隐修士特里斯丹说:“唔!放掉他!”
格兰古瓦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乐得惊呆了。
“放掉!”特里斯丹嘀咕道。“陛下不要叫他在笼子里蹲一蹲?”
“伙伴,”路易十一接过话头说:“你以为我们花费三百六十七利弗尔八索尔三德尼埃造的笼子是为了这样的鸟人吗?立即给我放掉这个淫棍。”(路易十一偏爱这个词,连同帕斯克—上帝,是表示他快活的基本词儿),“你们用拳头把他轰出去!”
“喔唷!”格兰古瓦大嚷道。“真是一个伟大的国君!”话音一落,唯恐王上撤消原旨,连忙向门口冲去,特里斯丹相当不情愿地给他开了门。兵士同他一起出去,在后面用拳头狠狠捶他,撵着他走,这一切格兰古瓦俨然作为名符其实的斯多噶派哲学家全都忍受了。
自从听说反对典吏的叛乱以后,国王的情绪一直很好,这从各个方面都流露出来。这种异乎寻常的宽容,并不是无足轻重的一种迹象。隐修士特里斯丹待在他原来的角落里,脸有愠色,就好像一只看门狗,看得见人走过却咬不着。
这时,国王兴致勃勃地用手指头在座椅扶手上敲打奥德梅尔桥进行曲的节奏。这是一位不露心境的君王,不过他掩饰痛苦的本领,远远胜过掩饰其喜悦。不论听到任何好消息,这种喜形于色的表现,有时实在太过份了,例如:得知鲁莽汉查理的死讯,他甚至许愿给图尔的圣马丁教堂捐造银栏杆;获悉自己登上王位,甚至把传谕安葬亡文也忘了。
“喂!陛下!”雅克·库瓦提埃突然嚷叫起来。“陛下传谕要我来看那种疾病,现在怎么样了?”
“啊!”国王说道。“我确实非常难受,我的伙伴,我耳鸣,老有笛音叫;胸痛,老是像火耙在刮。”
库瓦提埃捏住国王的一只手,以行家的神态给他按脉。
“科珀诺尔,您看呀!”里姆悄声道。“它一边是库瓦提埃,另一边是特里斯丹。这就是他的整个朝廷。一个医生是给他自己的,一个刽子手给其他人的。
库瓦提埃给国王按脉,按着按着,神色越来越惊慌了。路易十一有点不安地注视着他。库瓦提埃的脸色很明显地阴沉下来了。这个正直的人没有别的生财之道,唯一的就是王上龙体欠安了,他便使出全身解数大捞一把。
“啊!啊!确实严重。”他终于呢喃道。
“当真?”国王不安地问道。
“脉跳急速、间歇、有噪音、不规则①。”医生继续说道。
①原文为拉丁文。
“帕斯克—上帝!”
“不出三天,这就会要他的命。”
“圣母啊!”国王叫了起来。“那怎么治呢,伙伴?”
“我正在考虑,陛下。”
他让路易十一伸出舌头来瞧了瞧,摇摇头,做了个鬼脸,就在他装腔作势的当儿,突然说道,“真的,陛下!我得禀告圣上,有个主教空缺,其教区收益权由王上代管,我正好有个侄儿。”
“我把我的收益职权交给你的侄子就是了,雅克伙伴。”国王应道。“可你得赶紧把我的心火治好才行。”
“既然圣上如此宽宏大量,”医生接上一句,“想必对在下于圣安德烈-德-阿尔克街建造住宅,不会不愿帮助一点。”
“嗯!”国王道。
“在下财力不济了。”医生接着说。“要是住宅没有屋顶,那可真是太遗憾了。倒不是为了那栋房子,它很简单,完全是平民住宅的式样,而是为了布置约翰·富尔博的那些画,因为这些画可以使护壁板赏心悦目。其中有一幅画的是狄安娜在空中飞翔,可真是精彩绝伦,神态那么含情脉脉,那么优雅动人,动作那么天真纯朴,头发梳得那么齐整,头上环绕月牙儿,胴体细嫩白皙,谁要是过份好奇观看,都会受到诱惑。还有一个塞莱斯,也是一个绝色女神,坐在麦捆上,头戴麦穗花冠,点缀着婆罗门参和其他花儿。没有什么能比她的眼神更充满爱意,比她的腿更圆润,比她的神态更高雅,比她的裙子更多褶裥的了。这是画笔所能画出来的最纯朴、最完美的美人之一。”
“刽子手!”路易十一嘟哝着。“你有个完没有?”
“在下得盖个屋顶把这些油画盖起来,陛下,可是,虽说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却没有钱了。”
“盖你的屋顶,要多少钱?”
“……一个铜屋顶,饰有铜像,镀金,顶多不过二千利弗尔。”
“啊!这杀人犯!”国王叫道。“要是我的牙是钻石的,他不拔我的牙才怪呢!”
“我可以盖屋顶吗?”库瓦提埃问道。
“行!见鬼去吧,可你得把我的病治好!”
雅克·库瓦提埃深深鞠了一躬,说道:“陛下,一帖消散剂就能使龙体大安。我们要在圣上腰部敷上用蜡膏、亚美尼亚粘土、蛋白、油和醋制成的大药膏。陛下继续喝您的煎草汤。陛下的康安包在在下的身上。”
一支发光的蜡烛会招引来的不仅仅是一只小飞虫。奥利维埃君,看到国王正在慷慨的当儿,觉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也凑上前去,说:“陛下……”
“又有什么?”路易十一说道。
“陛下,圣上知道,西蒙·拉丹大人死了吗?”
“那又怎样呢?”
“他在世时是王上的御库司法长官。”
“那又如何?”
“陛下,他的职位空缺着。”
这样说着,奥利维埃的高傲面容顿时由傲慢换成低三下四的神情。这是朝臣面部表情独一无二的变换了。国王紧盯着他瞅了一眼,生硬地说:“知道。”
国王接着说道:
“奥利维埃君,布西科提督曾经说过:‘赏赐只来自国王,大鱼只在大海。’吾人看您跟布西科先生一脉相承。现在好好听着。朕记性可好。六八年,朕让您当了内侍;六九年,当了圣克鲁桥行宫的主管,禄俸一百利弗尔图尔币(您想要巴黎利弗尔);七三年十一月,颁诏热若尔,封您为樊尚林苑的主管,替换了马厩总管吉尔贝·阿克尔;七五年,封您为当鲁弗莱-雷-圣-克鲁森林的领主,代替了雅克·勒梅尔;七八年,颁发双重绿漆密封诏书,恩赐您和您的妻子坐收圣日耳曼学堂附近的商人广场的年利十巴黎利邦尔;七九年,封您为富纳尔森林的领主,取代了那个可怜的约翰·戴兹;尔后,罗舍城堡的总管;尔后,圣康丁的总督;尔后,默朗桥的总管,您就此要人称您为伯爵。理发匠给人刮胡子所交的五索尔罚金,其中有三索尔归您,剩下的二索尔才归朕。您原来姓‘莫维’①,朕慨然应允把它改了,因为它太像您的尊容了;七四年,朕不顾贵族们极大的不快,授您五颜六色的各种纹章,让您挂满胸,像孔雀那般骄傲。帕斯克—上帝呀,难道您还不知足?难道您捞的鱼还不够美妙不够神奇的吗?难道不怕再多捞一条鲑鱼,您的船就会被他击沉吗?伙伴,骄傲把您毁掉的?跟随着骄傲接踵而来的,总是毁灭和耻辱。好好掂量掂量吧,闭上您的嘴。”
①法文原意为“坏人”。
国王说这番话,声色俱厉,奥利维埃满脸不高兴的表情又恢复了傲慢的神色。他几乎高声嘟哝道:“那好,王上今天是病了,这是明摆着的;什么好处都赏给了医生。”
路易十一听到这唐突的话儿,非但没有气恼,反而露出几分和颜悦色,接着说:“噢,朕倒忘了,还曾派您出使根特,作为驻玛格丽特皇后①宫廷的御使。”接着转向两位弗朗德勒人添了一句:“一点不假,大人们,此人当过御使。”随后又对着奥利维埃继续说道:“喂,伙伴!别呕气啦,我们都是老交情了。天色已晚,公事也办完了。快给朕修面吧。”
①指奥地利帝国的皇后。她是鲁莽汉查理的女儿,奥地利皇帝马克西米连的妻子,马格丽特公主的母亲。
看官大概毋须等到现在才恍然大悟,认出奥利维埃君就是那个理发匠,由于上苍这个编剧高手的绝妙安排,使他在路易十一那漫长而血淋淋的喜剧中,扮演了那位可怕的费加罗角色。我们无意在这里就这个稀奇古怪的角色进行一番阐述。国王的这个理发师有三个名字:宫中人们客气地称他为“公鹿奥利维埃”,民众称他为“魔鬼奥利维埃”,而他真正的姓名是“坏人奥利维埃”。
“坏人奥利维埃”就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正对国王生闷气,
而且乜斜着眼睛瞄着雅克·雅瓦提埃,低声嘀咕道:“行!行!医生!”
“呃!是的,医生。”路易十一接着说,性情好得出奇,
“医生比你更有声望吧。说来很简单。朕的整个身家性命都掌握在他手里,而你只有揪住朕的下巴而已。行啦,我可怜的理发师,机会今后有的是。希佩立克国王①经常一只手捋着胡须,假如我像他那样是个了不起的国王,那么你还有什么戏唱?你那份官差还能混得下去吗?算了,伙伴,干你的正事儿吧,快给我刮胡子,去拿你必要的工具吧。”
①希佩立克(539—584),古法兰克人之王。
奥利维埃看见王上决意想要开心,甚至连惹他生气的法子也没有,只好嘟嘟哝哝出去奉旨寻工具了。
国王站起来,走到窗前,突然激动异常,猛然推开窗户,拍手叫道:“噢!真的!老城上空一片红光!真是典吏府在熊熊燃烧。只能如此。啊!我的好人民!你们果然终于帮我来摧毁领主制度!”
话音一落,随即转向弗朗特勒人说:“诸位,过来看看,那不是一片红色火光吗?”
两个根特人走近前去。
“是一片大火。”纪约姆·里姆说道。
“啊!”科珀诺尔接上去说,两眼突然闪亮。“这使我想起了焚烧亨贝库尔领主府邸的情景,那边想必发生了一场大骚乱。”
“您这样认为吗,科珀诺尔君?”路易十一似乎与袜商同样流露出欢乐的目光。
“真是势不可挡,难道不是吗?”
“他妈的!陛下!陛下的兵马碰上去,也得损兵折将许多人!”
“啊!我那是另一码事,”国王又道。“只要我愿意!……”
袜商大胆应道。
“这次暴动要是像是我设想的那样,就是陛下愿意也不顶用,陛下!”
“伙伴,”路易十一说道。“只要我的御林军去两支人马,加上一阵蛇形炮齐轰,那帮乱民根本就不在话下。”
袜商不顾纪约姆·里姆向他示意,看样子横下心来要与国王顶撞到底。
“陛下,御前侍卫也是贱民出身。勃艮第公爵大人是一个了不起的贵族,他压根儿不把这帮贱民放在眼里。在格朗松战役中,陛下,他高喊:‘炮手们!向这班下流坯开火!’他还以圣乔治名义破口大骂。可是司法宫夏尔纳奇塔尔,手执大棒,带领他的民众,向英俊的公爵猛冲过去;同皮厚得像水牛般的乡下人一交手,亮闪闪的勃艮第军队就像玻璃被石头猛烈一砸,立刻暴裂成碎片,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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