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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负相思-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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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个路过讨水喝的文士送了悦意这名字给我,悦意乃花,又名曼陀罗,与世无争,艳中带傲。我和家人跟他甚是投缘,就留他住了些日子。有个晚上他在村口树下吹箫,我听得痴迷,便去央他教我,他竟问我‘你能听得见?’
我说能,他踌躇几日,下了好大决心一般,同意教我,我学得极快,好像天生就会这东西,只是暂时忘却了似的。他惊恐起来,连夜逃掉了,我那时还不知道自己所掌握的这东西竟会改变全村人的命运。
我不以为意,只当是他有要事待办,不辞而别,回到家里便吹奏给家人听,他们个个听得如痴如醉不思茶饭,更别提农活,整日缠着我奏曲吹笛,甚至不惜大动干戈,我察觉到不妙时,全村都陷入了一种痴狂状态。”
话到此际,方悦意静默片刻,似乎是留给韩错想象的余地。
须臾她抬头,直面韩错道:“原先我的容貌普通、举止拘泥,而在接触这种邪术之后,五官外形竟开始悄然发生变化。我极惊惧,却又觉得这张脸十分自然,实在说不清究竟是后来变成这样,还是原本就生得如此,只是在村子里的那些年,披上了一层掩饰的外皮而已。”
韩错也听得怔了,这这,这真是邪门到极点的事情!
“现在,你所看到的这张脸,这个身子,恐怕与当时的方悦意早已大相径庭。”
韩错定睛望去,目光带了三分质疑。无需任何赘饰,眼前这人单凭黑衣,就已透出倾国倾城的韵骨。“难怪姓范的对你如癫如狂——”
韩错忽然警醒,想起自己当日也听了她的叶笛,乍闻便难分难舍,誓要找到吹曲之人的那股狂热,难道自己也……
韩错强自镇压了这番疑思,沉声道:“你从何得知三锡命?”
方悦意嘴角微弯,道:“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什么?”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难道自己中招以后竟浑然不觉,问什么招什么?传出去他日后要如何立威!
方悦意道:“这邪术还有一个特点,对缘近之人,便有所感应。”
韩错心里翻腾,考虑着究竟是利用她这些特质,还是索性离得远远的好。
方悦意道:“我的话说完了,你可以给我答复了么。”
韩错垂下眼帘,目光微微一转,露出笑容:“好啊,饶了姓范的一家性命,自然不成问题。”
方悦意干干脆脆道:“好。”竟不要他再三承诺。
韩错道:“我还有一个问题,你为何要帮姓范的一家?”
方悦意淡淡道:“我不想再看到与那些村民下场类似的事发生在面前。”
韩错笑道:“即是说只要不在你面前,就可以不必遵守约定了?”方悦意瞥他一眼,韩错笑笑:“好吧,我知道了。只要你意思不变,我必不会取姓范的狗命,不过,你也得应承我三件事,这三件事以后待我想到再说。”
方悦意略一思索,答应了他。
夜袭的次日晌午,颜笑茹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再次造访琉璃轩。虽说这位客人不喜打扰,但是昨晚的事,她作为女主人,应该给人家一个交代才是。
颜笑茹吩咐下去,让膳房准备了滋养压惊的汤水,也不要婢仆跟随,执意独自前往。过了照壁,远远望见鄢鸿昼一人守在门口,倚柱吹箫。
鄢鸿昼见了她,立即停下不吹,恭身行礼,颜笑茹打过招呼,轻笑道:“无咎倒是舍得,将鸿昼你这样的得力干将天天放在这里,不觉得大材小用了点儿么。”
鄢鸿昼道:“夫人,盛主他正在里面,所以……”
颜笑茹“噢”一声,原以为丈夫一大早是去追捕那些漏网之鱼,谁想到……
鄢鸿昼道:“夫人,让属下为您通报吧。”说着要入内苑,颜笑茹急急拉住,却被他过强的力道带得一跌。鄢鸿昼稳稳扶住她道:“夫人没事吧?属下该死。”
“没……”颜笑茹挣脱开来,赧然道,“是我冒失,不关你的事。无咎必有要事跟方姑娘商谈,那,那我就回去了。”说罢转身走出几步,又想起手上汤罐,匆忙折回塞给鄢鸿昼,这才脸发热地跑掉。
韩错低眸,目光落在瓦罐上,唇角微扬着揭开罐盖,同时指尖一弹,细如尘灰的粉末飘入,很快便与汤汁融合一体。
方悦意刚说出“告辞”两个字,范无咎便脸色微变问:“府中可有怠慢之处?”
“并无。”
“我知道昨夜因为防备疏忽,让姑娘受了惊扰,范某保证以后不会再有类似事情!”
方悦意沉默片刻,淡淡道:“我要躲的人已经找到这里来了,所以没有留下的必要。”
话语虽轻,掷地有声。范无咎蹙眉道:“姑娘信不过范某的能力,认为这里无法保全你的安危?”
“我只怕连累你们夫妻而已。”
她的行李很是简单,范无咎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伸手按在她拎着包袱的五指上,坚决道:“你一天有麻烦在身,范某就一天不能让你离开这里!”
方悦意瞥一眼覆盖自己手背上的那只手掌,目光朝他投来,清澈分明的眸子里染上一层凉意。
范无咎也觉得所作所为有些逾矩,但掌心所及,沁凉柔滑,怎样也不愿放开。
“你对我的好感,其实都是假象。”方悦意道,拂开了那只手。
“方姑娘,我范无咎……”他顿一下,一字一句道,“并不是轻易动情的人。但可以保证每份情谊皆无愧于心!”
见他误解自己意思,方悦意只能暗自摇头,但去意更加坚决。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鄢鸿昼的声音:“盛主,夫人来了。”
范无咎一怔,意识到自己还握着人家的手,心中大窘,赶紧移开,清嗓道:“进来。”
鄢鸿昼提罐入内,道:“夫人适才来过,听闻盛主跟方姑娘说话,嘱属下将这药膳送给方姑娘后便走了。”
范无咎微微一笑道:“亏得笑茹有这份心思。”又转向方悦意,“方姑娘,请不要辜负内子心意,好吗?”方悦意与他目光对接,自然明白他话中有话。轻叹一声,接过鄢鸿昼手中瓮罐置于桌面。
范无咎心中略安,笑道:“我还有事,不打扰姑娘了。”拂身便走。
待他远去,鄢鸿昼脸上带笑,语气调侃:“唷,你这个什么‘秋风不敢吹’真不得了,盛主跟夫人都被迷得神魂颠倒呢。”眼光略移,抓住方悦意右手,从包袱上丢开,“要走了吗?”
方悦意道:“此处已无流连价值。”
韩错勾了个凳子坐下,单手托颌道:“那是你觉得。”他将包袱丢回床榻,笑道,“我要你做的三件事情,你还一件都没做呢。”
方悦意无奈道:“你又没有想到要我做什么。”
韩错笑道:“姓范的这样喜欢你,你为何一定要走?别告诉我说是怕影响他们夫妻感情!若真如此,为何当初又要随他回来?”
方悦意定定看着他道:“我当初跟来,是因为知道你乔装范无咎的下属潜伏在此,必有所图谋,如今你已答应我饶他们全家,我自然毋需再逗留下去。”
韩错抚颌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等情操——你走了,我需要时去哪里找你?”
看来他不再坚持要自己留下,方悦意微微松一口气,自己如今的情形也不容再拖延下去。“我在西市铜井街寻了一处屋子,门前有一株瘦梅。”
“哦?”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她说得略有吞吐,韩错疑思再三,觉得她不像是个食言之人,因此未加反对。“对了,”他忽然笑道,下巴朝桌上一扬,“盛主夫人的好意喏~这罐汤,我看你是消受不起的,不如就留给我罢。”
之二:盛世烟花 第六章 情之至
    祸不单行,福无双至。范苑别林近来似乎离平静祥和的生活越来越远。
事一,庄中有人无故中毒,而且此人还是盛主左右臂膀之一的鄢鸿昼。
事二,毒膳是盛主夫人亲自端送,即为下毒的第一嫌犯。
事三,闲邪王的余孽似乎并不打算在受挫后善罢甘休,自那夜起,一而再、再而三地进犯范苑别林,而且每次都是神出鬼没,极有计划,加上目的并不在拼命相杀,仅是略作骚扰就退走,一时竟很难将他们一网成擒。
但对于范无咎来说,最大的灾难似乎莫过于某个人的不辞而别。
对于庄内人来说,下毒的自然不可能是与他们朝夕相处了数百晨昏的盛主夫人,倒是那晚黑纱覆面的女子极为可疑。她在的时候,庄内就不断生事,如今有人无辜受害,她却不知跑哪里去了!
厅堂内众人为此争吵不休,范无咎听得头都大了,干脆轻叹一声,拂袖离席。
颜笑茹坐在天井石凳上,定定望着染上暮色的天际。范无咎想,原来已经黄昏,这群人都吵了足足一天了。
颜笑茹听到动静,回头一望,笑道:“是你啊。”
范无咎也笑一下:“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颜笑茹道:“我刚去看了鸿昼来……已经无碍了。”略作迟疑,又道:“此番商议可有结论?”
见她面露忧色,范无咎心中忽然泛起不忍,柔声道:“笑茹你放心,这件事与你毫无关系。”顿一顿,又道,“我相信方姑娘也是清白的。”
颜笑茹“嗯”一声,呐呐道:“汤本是我要端给方姑娘的,只是不知为何,让鸿昼误饮了,想来下毒之人目标应是方姑娘才对。”
这点范无咎也有想过,所以才如此担忧。
她曾说过她要躲某个人,如今那人已经找到了这里。只因不愿连累他们夫妇,趁夜不告而别(或者是被强行带走?),总而言之,她目前孤身一人,情况极为不利就是了。
说什么也要尽快找到她啊。
念及此,转而对妻子道:“我有事要离开几日。”
颜笑茹眼中顿时黯然,强打精神道:“是去找她?”
范无咎目光微微闪避了一下,但心中着实不愿欺瞒妻子:“……是。至少只有找到方姑娘,我们才能就此事进行对质。”
颜笑茹想想也是,起身问:“何时动身?我着人给你收拾。”
“不必了,我这就走。”范无咎还想说什么,但终是没有出口。颜笑茹深深看他几眼,别开脸道:“……好,你去吧。”语气隐隐有不舍,也有委屈,但同样,终是没有明说出来。
门轻轻动了一下,他懒懒地掀起眼皮,隔着薄纱望一眼来人背影,又意兴阑珊地合拢,继续假寐。
来人轻手轻脚来到床榻前,却在撩起纱帐时踢到踏板,弄出了好大的声响。
实在不好假装下去,韩错抬臂扶住往前跌的女子,叹道:“夫人,再这样下去,谁照顾谁还不一定呢。”因为歉疚,颜笑茹除了每日衣不解带悉心照料外,想不出其他补偿的法子,这样不假他人之手,事事亲为的日子,自范无咎离开后便一直延续下来。
“对、对不起……”
“我早无大碍,夫人毋需再为鸿昼费心了。”
“可是,大夫嘱你要喝完剩下的三服药才能下地呢。”
颜笑茹忽然想起自己还趴在人家被褥上,慌忙跳起。
“夫人这样下去,等盛主回来,恐怕已是形容枯槁了!”韩错接过药碗晃一晃,呵呵,看那清亮得能映出自己倒影的黑色汤汁就能想象有多苦,他最讨厌喝药,若不是为了敷衍这个女人,老早摔碗了。
韩错皱眉吞咽时,颜笑茹在旁边坐下,幽然道:“无咎在家的日子,真是越来越短了。以前是为了武林里的事,现在……”
韩错忽然放下碗,沉思一番道:“夫人须得提醒盛主,千万小心那个方悦意。”
颜笑茹面露讶色:“怎么了?”
韩错淡淡一笑。“好些年前属下曾经听闻一位前辈提及一种极为玄妙的控音手法,据说掌握者能将任何物品当作乐器,弹奏出难以想象的绝美音韵;而受控者如癫如痴,深陷不能自拔,甘愿沦为爪牙。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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