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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二条军规-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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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明白了,长官,”米洛说,“十分明白。我让人藏了些缅因活龙虾,今天晚上我就烧给您吃,另外再给您来一盘鲜美可口的罗克福尔干酪色拉和两块冰冻巧克力奶油小蛋糕。这种蛋糕是昨天跟法国地下组织的一名重要成员一块从巴黎偷运出来的。开始先这么吃,行吗?”
    “不行”“是,长官。我明白了。”
    当晚用餐时,米洛给梅杰少校送去了烤缅因龙虾,鲜美可口的罗克福尔干酪色拉和两块冰冻巧克力奶油小蛋糕。梅杰少校颇为恼火。不过,要是让人送回去,只会白白浪费,或者由别的什么人吃掉。梅杰少校可是酷爱吃烤龙虾的。他便很内疚地把这顿饭吃了下去。第二天中午,送来的是马里兰水龟和整一夸脱一九三七年酿制的佩里尼翁酒。梅杰少校连想都没想,便三口两口地吃了个精光。
    米洛之后,便只剩下中队办公室里的那帮人了。梅杰少校一直避着他们,为此,他每回进出都是从自己办公室那扇尘封的窗户经过。窗户从不上销,开得极低,很大,因此,跳进跳出相当的便利。每次离开中队办公室回自己的活动房屋,他总是等四周围没有人的时候,一个箭步冲过帐篷的拐角,紧接着纵身跃进铁路壕沟,低着头一直往前直奔进那片森林。及至与活动房屋成一直线,他便爬出壕沟,飞速地从茂密的矮树丛里穿来穿去,直奔回家。穿越矮树丛时,他只碰到过一个人,就是弗卢姆上尉。某日黄昏,脸色憔悴苍白的弗卢姆上尉,冷不丁地从一块露莓灌木地里冒了出来,把梅杰少校吓了个半死。他向梅杰少校诉说,一级准尉怀特·哈尔福特曾扬言要切断他的喉管。
    “假如以后你再这么吓我,”梅杰少校对他说,“我会切断你的喉管。”
    弗卢姆上尉倒抽了一口冷气,立刻躲进了那块露莓灌木地。从此,梅杰少校便再也没有见到过他。
    当回头看看自己所做的一切,梅杰少校不由得深感欣慰。就在这几英亩的外国土地上,满满挤了两百多人,可他竟然成功地做上了隐士。他用了一点计谋和想象,就让中队全体官兵几乎再也没法跟他说话了。不过,他察觉到,这也正合了他们的意,因为没人想跟他搭讪。事实也的确如此,只有那个疯子约塞连除外。一天,梅杰少校正沿沟底急匆匆奔回活动房屋用午餐,约塞连突然一个鱼跃,把他撞倒在地。
    全中队上下,只有约塞连一人鱼跃把他撞倒时,是最让梅杰少校感到厌恶的。约塞连从来都是臭名在外,总是逢人便唠叨个没完——实在是把个脸丢尽了——抱怨自己帐篷里的那个死人——
    其实压根就没在他的帐篷里;阿维尼翁飞行任务完成后归来,他竟脱光了衣服,四处溜达,德里德尔将军上前给他别一枚勋章——以嘉奖他在弗拉拉上空执行任务时的英勇善战——的那天,他还是赤条条地站在队伍里。
    那个死人的遗物杂乱地堆放在约塞连的帐篷里,天底下谁都没这份权力把它们清理出去。由于梅杰少校准许陶塞军士汇报上级说,到中队后还不足两个小时就战死奥尔维那托上空的那名少尉根本就没来中队报到,因此,他也就不再有这种权力。真正有权力把少尉的遗物清理出约塞连帐篷的,在梅杰少校看来,只有一个人,就是约塞连自己,不过,梅杰少校似乎又觉得,约塞连实在是没这个权力。
    梅杰少校让约塞连一个鱼跃给撞倒之后,不停地呻吟,扭动着身子想站立起来。约塞连却不让。
    “约塞连上尉请求立刻和少校面谈,”约塞连说,“有一桩生死攸关的大事。”
    “请让我站起来,”梅杰少校浑身难受,便没好气地命令道,“我的手臂撑在地上,没法回礼。”
    约塞连放开了他。两个人慢慢地站直了身子。约塞连再行了个军礼,复述了自己的请求。
    “到我办公室吧,”梅杰少校说,“我想这里可不是谈话的地方。”
    “是,长官,”约塞连答道。
    他们拍打掉身上的砂土,于是,默不作声极不自在地朝中队办公室的门口走去。
    “等我一两分钟,先让我在这些伤口上涂些红药水。然后再让陶塞军士送你进来。”
    “是,长官。”
    那些办事员和打字员正在办公桌和文件柜旁忙着,梅杰少校连瞧都没瞧他们一眼,便庄严地大步向办公室的后面走去。他随手放下了自己办公室的门帘。一进自己的办公室,趁没人在,他便快步穿过房间,走到窗口,跳了出去,拔腿就跑,却发现约塞连挡了他的去路。约塞连立正守候着,又行了个军礼。
    “约塞连上尉请求立刻和少校面谈,因为有一桩生死攸关的大事。“他很坚定地复述了一遍。
    “拒绝你的请求,”梅杰少校厉声说。
    “那可不行。”
    梅杰少校作了让步。“好吧,”他极不耐烦他说,“我就跟你谈谈。请跳进我的办公室去。”
    “您先请。”
    他们跳进了办公室。梅杰少校坐了下来,约塞连在办公桌前不停地走动,告诉少校说,他不想再执行作战飞行任务了。他又能怎么办?梅杰少校暗暗问自己。他只能按科恩中校的指示办事,只能希望一切顺利。
    “为什么?”梅杰少校问道。
    “我害怕。”
    “这不是什么羞耻。”梅杰少校很亲切地安慰他。“我们大家都害怕。”
    “我不是觉得羞耻,”约塞连说,“我只是害怕。”
    “要是你从来不害怕,那才不正常呢。即便是最有胆量的人也会有害怕的时候。作战中,我们所有人都面临不少最为重要的任务,其中之一就是战胜恐惧。”
    “哦,得了吧,少校。我们就不能不说这些屁话吗?”
    梅杰少校极是窘迫地垂下了目光,不住地拨弄手指。“那你要我跟你说些什么呢?”
    “就说我完成的飞行任务次数已经足够了,可以回国了。”
    “你飞过多少次?”
    “五十一次。”
    “那你只要再飞四次就行了。”
    “他又会增加飞行次数的。每次我快要飞满的时候,他就又增加了。”
    “这一次他或许不会这么做。”
    “不管怎么说,他从来就不让一个人回国。他只是把大伙儿留在这里,等候命令轮换调防,待到人手不足时,他便又增加每个人的飞行次数,迫使大家重返战场。自从他来这里以后,他一直是这么做的。”
    “你不该责怪卡思卡特上校,轮换调防回国的命令一再延缓,根本就不是他的过错,”梅杰少校告诉他说,“这完全是第二十六空军司令部的责任,一接到我们的轮换调防命令,他们就应该马上处理。”
    “尽管如此,他还是可以请求补充兵员,一旦命令下达,就能让我们回国。不管怎样,反正有人告诉我说,第二十七空军司令部只规定每人完成四十次飞行任务,只有他一个人要我们飞五十五次。”
    “这事我倒是不太清楚,”梅杰少校回答说,“卡思卡特上校是我们的指挥官,我们必须服从他。你何不飞完最后四次,看看会有什么结果。”
    “我不想这么做。”
    你又能怎么办?梅杰少校又暗暗问自己。这么一个人正直视你的眼睛,说他宁死也不愿在战场上送命;在行事方面,他至少跟你一样明理,机敏——可你却不得不装着他根本就不如你,对于他,你能奈何呢?又能跟他说些什么呢?
    “假如我们让你自己挑选任务,执行例外的飞行,”梅杰少校说,“那样的话,你就可以完成最后的四次飞行任务,而且又不冒一点风险。”
    “我不想执行例外的飞行任务。我不想再卷进这场战争。”
    “难道你愿意亲眼看见我们的国家战败?”梅杰少校问。
    “我们不会战败的。我们有充足的人力、财力和物力。我们有一千万军人,他们可以替代我。有些人正战死疆场,而更多的人却在捞钱,花天酒地。就让别的人去战场送死吧。”
    “但要是我们所有的人都像你这么想,那还了得?”
    “这么说来,假如我不这么想,就必定是个十足的笨蛋。难道不是吗?”
    你究竟能跟他说些什么呢?梅杰少校满脸愁苦,实在是疑惑不解。有一句话他是万万说不得的:他毫无办法。跟人说他毫无办法,这便有了某种暗示:要是他有法子,他会尽一份力的;同时又让人觉出了言外之意:科恩中校的政策不是有错,就是有欠公允。科恩中校对这件事向来是没有半点含糊。
    “对不起,”他说,“可我实在毫无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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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温特格林


    
    克莱文杰死了。那是他哲学的根本性缺点。一日下午,十八架飞机从帕尔马执行完每周一次的例行飞行任务返回,在离厄尔巴岛海岸的海面上空下降,穿过一片金灿灿的云彩;其中的十六架从云端钻了出来,另外还有一架却不见了踪影,没见在空中,也没见在平静的绿玉色的海面上,更没见丝毫残骸。一架架直升飞机在那片云彩上盘旋,直到了太阳西落。夜里,那片云消散了去,次日上午便不再有克莱文杰了。
    克莱文杰和飞机的失踪,实在是令人愕然,其程度绝不亚于洛厄里基地的那次大阴谋——一座兵营的六十四个人在某个发饷日突然下落不明,从此就再没有一点消息。约塞连始终认为,那六十四个士兵不过是一致决定在同一天集体开小差而已。直到克莱文杰被神奇地夺去了性命,他方才改变了这种观点。说实在的,那次看似集体擅离神圣职守的开小差,当初确实很让约塞连大受鼓舞,他竟兴冲冲地跑出去把这振奋人心的消息告诉了前一等兵温特格林。
    “这有啥让你那么兴奋?”前一等兵温特格林惹人厌恶地嗤笑道,一面把一只沾满泥土的军鞋踏在铁锹上,铁板着脸,没精打采地倚靠在一个极深的方坑坑壁上。像这样的坑他在四围挖了不少,这可是他的军事特长。
    前一等兵温特格林实在是个卑鄙的小流氓,做事总喜欢我行我素,屡教不改。他每回开小差给捉住了,就被判在规定的时间内挖填若干长宽深均为六英尺的土坑。每次刑期一满,他便又开小差。前一等兵温特格林以一个真正的爱国者坚定的献身精神,心甘情愿地接受了这份挖填土坑的活计。
    “这工作还是蛮不错的,”他常常很达观他说,“我想总得有人去做。”
    他是个极聪明的人,深知战争期间在科罗拉多州挖土坑,实在算不得是一桩十分触楣头的差事。由于土坑的需求量不大,因此,他便可以不慌不忙地挖,然后再不慌不忙地填埋,这样,他也就很少有劳累过度的时候。尽管如此,他每受一次军法审判,便被降为列兵。这样丢失军阶,很让他感到深切的痛惜。
    “做个一等兵也不赖,”他颇是恋旧地回忆道,“过去我有地位——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经常出入于上流社会。”他的脸阴沉了下来,显得极是无可奈何。“不过,这一切对我来说都已成了过去,”他很肯定他说,“下次我再开小差,就只是个列兵了,我很清楚,到时候情况跟现在可是大不一样了。”挖土坑实在是无甚出息的。“这工作甚至还不是固定的。每次刑期结束,我就没法再干这活。要是我还想回来挖土坑,那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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