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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二十二条军规-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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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塞连还是困惑不解,因为这是生意经,再说,生意经方面总有不少东西令他费解。
    “让我再给你解释解释。”米洛主动提议,但尽管如此,还是愈发不耐烦,继而颇感恼怒。他猛地竖起大拇指,直指站在他一旁的那个喜甜食的小偷——还一个劲地龄牙咧嘴地笑呢。“我知道,枣子和床单之间,他更喜欢枣子。正因为他对英语一窍不通,所以,在处理这件事的过程中,我自始至终说的是英语。”
    “你干吗不在他头上狠打一下,再把床单夺过来呢?”约塞连问道。
    米洛极严肃地紧抿了双唇,摇摇头。“那样的话,就太不公平了,”他严厉地责备道,“暴力是错误的,两个错误绝对不会变成正确。相比之下,我的方法可高明多了。当我把枣子递给他,再又伸手取床单时,他很可能以为我是在主动跟他做交易。”
    “那你究竟是在干什么?”
    “说真的,当时我确实是主动在跟他做交易,但既然他不懂英语,我就随时都可以否认这一点。”
    “要是他生了气,一定得要那些枣子呢?”
    “嗨,我们只要在他头上狠打一下,拿了枣子便走不就得啦。”
    米洛答得极干脆。他看看约塞连,又看看麦克沃特,然后,看看麦克沃特,再又看看约塞连。“我实在不明白,大伙儿发什么牢骚。我们这会儿的日子比以前可要强多了。没有谁活得不滋润的,只有这小偷除外,不过,也用不着替他操心,因为他连我们的语言都说不来,活该有这么个下场。你明白了吧?”
    然而,米洛在马耳他买鸡蛋,七分钱一只,可他在皮亚诺萨出售时,却是五分钱一只,最终还赚了钱。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约塞连终究还是没有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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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沙伊斯科普夫少尉


    
    七分钱一只买进的鸡蛋,又以每只五分钱的价格售出,最终还赚了钱,米洛何以能做到这一点,就连万事通克莱文杰也犯了难。
    有关战争的一切,克莱文杰了如指掌,惟独一事他不甚明白:为何一旦斯纳克下士可以活下去,约塞连就非死不可,抑或,为何一旦约塞连可以活下去,斯纳克下士便只有死路一条。这是一场卑鄙肮脏的战争。假定没有这场战争,约塞连是本可以活下去的——或许能长寿。他的同胞中,只有极少数人甘愿为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而捐躯,至于约塞连自己,他实在是没有这个奢望成为其中的一分子。是死还是生,这是需要深思的问题,而克莱文杰倒是越发懒得回答这个问题了。历史并没有要求约塞连英年早逝;没有他的早逝,正义同样会得到伸张;无论是人类的进步,抑或是战争的胜败,都不取决于这一点。凡人皆难免一死,这是必然的事;但,哪些人该死,却全在天命。无论怎么个死法,约塞连都心甘情愿,但他就是不甘做天命的牺牲品。然而,这是战争。依他看,付出了巨大的血的代价,同时又把孩子们从父母有害的影响中解救出来,这便是这场战争唯一的可取之处。
    克莱文杰之所以通晓那么多事,是因为他是个天才。他心跳剧烈,脸色苍白。尽管长得瘦长难看,可他浑身是劲,两眼射出渴求的光芒,是个聪明绝顶的人。当年在哈佛上学时,他差不多所有科目都得过学术奖,至于另外几门功课没得奖,唯一的原因是,他实在太忙了:既要在请愿书上签名,又要分发请愿书,还得就请愿书内容提出质疑;一会儿参加小组讨论,一会儿又退了出来;不是参加青年代表大会,就是替别的青年代表大会担任纠察,或是组织学生委员会,保护被开除的教员。克莱文杰日后必定在学术界大有作为,这是大家一致公认的。说到底,克莱文杰属于那种聪颖绝顶却全无智谋的人。这一点谁都知道,而那些过不多久才会发现这一点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总而言之,克莱文杰是个傻子。在约塞连眼里,他往往就跟那些整日在现代博物馆门前东荡西逛的人一样,两只眼睛都长在一张脸的同一侧。这自然是一种错觉,而这种错觉则完全是因克莱文杰本人而起,因为他偏好死盯着问题的一面,一向忽视其另一面。
    政治上,他是一个人道主义者,很能识别左翼和右翼,却又极不自在地夹在两者之间。他时常当着右翼敌人的面,替左翼朋友辩护;
    又当着左翼敌人的面,替右翼朋友辩护。可是,无论是左翼还是右翼,都对他深恶痛绝,从来就不愿在任何人面前替他辩护,因为,在他们看来,他实在是个傻子。
    不过,他是个极严肃认真且专心一意的傻子。假如同他去看一场电影,散场后他非缠住你不可,同你讨论什么移情啦,什么亚里士多德啦,什么全称命题啦,什么寓意啦,还有作为艺术形式的电影在物质第一的社会中应尽的责任,等等。他每次带女孩子上剧院看戏,总得让人家等到第一次幕间休息,才肯说出看的戏是好是坏,而且用不着她们多费口舌,他就一下子和盘托出。此外,他还是一个战斗性颇强的理想主义者,投身于消灭种族歧视的斗争,其斗争方式是,凡遇到这种事例,他便当即昏厥。他于文学颇是精通,却不懂得怎么欣赏。
    约塞连曾设法开导他。“别做傻子啦。”他这样劝过克莱文杰。
    当时,他俩还在加利福尼亚州圣安娜的一所军校学习。
    “我去跟他说。”克莱文杰一再坚持。当时,他和约塞连正高高地坐在检阅台上,俯视辅助阅兵场上的沙伊斯科普夫少尉——活像没长胡须的李尔,正怒气冲冲地来回走动。
    “干吗是我?”沙伊斯科普夫少尉悲叹道。
    “别作声,傻瓜。”约塞连长辈似地劝说克菜文杰。
    “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克莱文杰很是反感。
    “我当然知道,所以才不作声的,傻瓜。”
    沙伊斯科普夫少尉咬牙切齿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橡胶似的两颊因阵阵极度的痛苦而不时地颤动。令他如此苦恼的是,一中队航空学校学员士气消沉,在每周日下午举标的阅兵比赛中;表现极其恶劣。他们之所以士气消沉,一是因为他们讨厌每周日下午列队接受检阅,二是因为沙伊斯科普夫少尉不允许他们选自己的学员军官,而是由他从他们中间任命。
    “我希望有人当面跟我说。”沙伊斯科普夫少尉极诚恳地请求全体学员。“假如我有什么过错,我希望你们直接跟我说。”
    “他希望有人当面跟他说,”克莱文杰说。
    “他是希望谁都不要吭气,傻爪,”约塞连回答说。
    “难道你没听见他说?”克莱文杰反驳道。
    “当然听见,”约塞连答道,“我听见他说得很响,很清楚,假如我们知道什么对我们有利,他希望我们每个人都把嘴闭起来。”
    “我决不惩罚你们,”沙伊斯科普夫少尉向全体学员保证道。
    “他说他不会惩罚我的。”克莱文杰说。
    “他会阉割了你。”约塞连说。
    “我保证决不惩罚你们,”沙伊斯科普夫少尉说,“谁要是跟我说了实话,我一定会很感激的。”
    “他会恨你的,”约塞连说,“到死都会恨你。”
    沙伊斯科普夫少尉是后备军官训练队的毕业生。战争的爆发,于他颇是桩喜事,因为这一来,他便有机会天天穿上军官制服、冲着一群群小伙子——上战场送命之前,每八周便有一批落入他的手掌,以军人特有的清脆快速的嗓音,喊道:“弟兄们!”沙伊斯科普夫少尉极有野心,一向不苟言笑,从来都是极谨慎持重地面对自己的职责。只有当圣安娜陆军航空基地某个与他对立的军官,染上了什么缠绵的疾病,他才会露一丝笑容。他视力极差,又患有慢性瘘管病,然而,这反倒让他觉得战争格外刺激,因为他不可能去海外作战,也就没有了丝毫的危险。沙伊斯科普夫少尉唯一令人满意之处是他的太太,而他太太最让人称心的,是有一个名叫多丽·达兹的女友。多丽·达兹只要有机会,便要与人风流快活。她有一套陆军妇女队的制服,沙伊斯科普夫少尉的太太一到周未,便穿上这套制服;假如一到周未,她丈夫中队里的学员,无论是谁,想跟她上床,她便会为他脱了这套制服。
    多丽·达兹是个活泼的浪荡少女,紫铜色的皮肤,金黄色的头发。工具房、公用电话亭、更衣室和公共汽车候车亭,都是她最喜欢的做爱场所。几乎没什么事她不曾尝试过,而她不愿尝试的事则更是少有。她年方十九,体形苗条,却淫荡不羁,不知羞耻。不少男人让她给弄得全无了自尊心,到了早晨便憎恶自己,因为她揭破了他们的真面目,利用了他们,却又把他们弃置一旁。约塞连倒是挺爱她。作为性交对象,她实在是个绝妙的女人,不过,依她看,约塞连也就如此而已。多丽·达兹只让约塞连碰过她一次,她浑身上下的肌肤极富弹性,那种感觉着实令约塞连爱不释手。约塞连很爱多丽·达兹,因此,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每个星期必定会感情热烈地扑到沙伊斯科普夫少尉的太太身上,以此报复沙伊斯科普夫少尉,就像沙伊斯科普夫少尉报复克莱文杰一样。
    沙伊斯科普夫少尉曾造下一桩难忘的孽,他太太倒是记不得了,不过,她还是为此在报复自己的丈夫。她丰满、肌肤白皙、不好动,喜读好书,又不时地力劝约塞连,不要太庸俗,连书都不读。她自己手边从来是少不了一本好书的,即便赤条条躺在床上,身上只有约塞连及多丽·达兹的身份识别牌时,也不例外。她让约塞连感到厌倦,可他也照样爱上了她。她毕业于沃顿商业学校,主修的是数学,可笨得出奇,每个月竟连二十八都数不清。
    “亲爱的,我们再生个孩子吧,”她月月都这么跟约塞连说。
    “你在说胡话吧,”他总这么回答。
    “我可是当真的,宝贝,”她坚持说。
    “我也一样。”
    “亲爱的,我们再生个孩子吧,”她常跟自己的丈夫说。
    “我没时间,”沙伊斯科普夫少尉老是没好气地咕哝道,“难道你不知道在进行阅兵吗?”
    沙伊斯科普夫少尉最为关心的,是如何在阅兵比赛中获胜,如何把克莱文杰送至裁定委员会,指控他密谋打倒由他任命的学员军官。克莱文杰专爱闹事,又自命不凡。沙伊斯科普夫少尉知道,假如对他不小心防范,这家伙很有可能闹出更大的乱子来。昨天是想阴谋打倒学员军官,明天或许企图颠覆整个世界。克莱文杰颇有头脑,而沙伊斯科普夫少尉发现,凡是有头脑的人往往相当精明。这种人很危险,就连那些由克莱文杰扶掖的新上任的学员军官,也急不可耐地想出来作证,指控克莱文杰,欲置他于死地。指控克莱文杰一案,显然是成立的。唯一缺少的,就是以什么罪控告他。
    但无论如何不能牵涉阅兵比赛,因为克莱文杰几乎同沙伊斯科普夫少尉本人一样,极为重视那些阅兵比赛。每周日下午,学员们早早便出来参加阅兵比赛,摸索着在营房外排成十二人一列的队伍。于是,他们宿酒未醒地哼唧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大阅兵场各就各位。然后,他们就和其他六七十支中队的学员纹丝不动地站在烈日下,一站便是一两个小时,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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