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辞冰雪为卿热-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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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总是太过小心,其实哪有想想事情就出人命的毛病……”
苏夫人喝道:“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娘,你就别再踏进这书房一步!”她站起身来,拂袖而去。素日温婉如她,还从来没有在儿女面前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纪绡吐吐舌头,“呀,你惹娘生气啦。娘可从来没有发过你的火呢!”
纪绫只好乖乖待在房内休息。
深秋了,早起时寒气甚重,长发未束,都让雾水染湿了。她穿着宽松的长衣,独坐在廊上发呆,新来的丫头枫儿捧来新茶。
纪绫接过茶,里面一旗一枪,一沉一浮。
她的心事,也和这茶叶一样,沉浮不定。
索路,龙珠,木方,乙商……前尘过往,仿如一场乱梦,不真实。
那袭染着鲜血的白衣,那个芳香的怀抱,还有那个,她在生死一线间扑向的人……是真的存在过吗?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半天,道:“枫儿,看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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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顶青色素轿,直往杜府中来。
杜府小厮引她从偏门进院。
这是与正屋相隔的一所院落,深秋的菊花开得凛冽,香气引来淡黄粉白的蝶儿上下飞舞,几个白衣的丫环扬着轻袖,收集花粉。
悠扬的笛声从青竹小院传出来。
阳光正好,一切都如此美丽。
纪绫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
丫环们见了她,都停了手,掩口娇笑,眉目传语,有一个进去通报,笛音暂停,走出一个黄衣女子。
纪绫认得她,“柔儿姑娘。”
“苏大小姐来了吗?”柔儿满面都是笑,扶着她的手一同走,“听说大小姐欠安,我一直想去看看。可惜我们家也躺着一位,因此耽搁下了。”
她的笑容如花,热情如火,她说“我们家也躺着一位”,这样亲密,这样家常。
杜乙商躺在床上,乌黑的长发披散在枕上,脸色有几分苍白,却在见她的那一瞬,浮现几丝红晕。
他的肩上,裹着厚厚的一层白布,桌上有一碗浓黑的药汁,散发着浓烈的药气。
他挣了挣,想坐起来,却失败了。纪绫伸手想扶他一把。柔儿却先她一步,按住他,柔声道:“辛大夫交代的,不得伤筋动骨,万一落下什么病根,可叫这一家子人怎么办?”
纪绫轻轻收回出袖的手。
柔儿又向纪绫道:“大小姐请坐。喝什么茶?碧螺春可好?他就爱喝这个。”
隔着不停忙碌的柔儿,杜乙商向纪绫微笑,“有新制的菊花茶,可要换换口味?天气挺凉,怎么不多穿件衣裳?”
“你还是先把药喝了吧,待客的事儿交给我。”柔儿吩咐丫环上茶,一面端起药碗坐在床沿,轻轻扶起他,药碗放在他唇边,他皱着眉,大口喝完。柔儿适时递上蜜饯,轻笑:“喝药还要吃这个,倒像个孩子,别让大小姐看着笑话。”
纪绫淡淡地笑笑。
自始至终,他俩是一家人,而她连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杜乙商道:“柔儿,你出去看看菊花粉采得怎么样。”
柔儿看了看纪绫,抿嘴一笑,“要支人家出去,明说呀。”转身出门去。
淡白的阳光从门前透进来,从窗上透进来,光柱里有细尘飞舞,菊花的香淡淡地浮荡在空气里。屋子里一阵静默,岁月如此安好,竟叫人相顾无言。
“头还疼吗?”好半晌,杜乙商问。
“不疼了。”
“听说,夫人已经大好了?”
“是。我特地来谢你。”
他眨眨眼,轻笑,“谢我?谢我什么?拿什么来谢我?”
纪绫的心,微微地一下惊动。
先前的那些罗愁绮念,忽地消散。
是了,早就知道的,他那样帮她,总不会是无缘无故。
她正色答:“还是当日那句话,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只要做得到,一定照办。”
唉,她又是这副随时准备和人谈生意的神情了。
他叹了口气,道:“绫儿,我想坐起来,你扶我一下好吗?”
纪绫迟疑一下,还是学着方才柔儿的样子,将他扶起来。隔着衣襟,淡淡的体温透上来。她的脸红了一红,那些个同舟共济,共床共枕的日子,霎时涌现眼前。
“等等。别动。”发觉她要缩回手,他拉着她的袖子,就势靠在她怀里,闭上眼睛,“你闻得到太阳的味道吗?”
太阳的味道?
“此时的太阳,微微有些酥香,细尘上还有蝴蝶的气息。”
他的睫毛长长的,一闪一闪,鼻梁挺直如玉。眼睛闭着,仿佛在做一场香甜的梦。
她忘了刚才的问题,忘了男女有别,就这样抱着他,学着他的样子,闭上了眼。
阳光轻轻洒进来,那样轻,仿佛不想惊动这两个人。
他们说话的声音也那样轻,仿佛不想惊散这美好的辰光。
“闻到了吗?”
“嗯,好像闻到了。”
“什么叫好像?笨。”
“……”
“绫儿。”
“嗯?”
“倘若,我要你嫁给我,你肯不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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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联姻
·精彩内容载入中·自从过完七夕,放完河灯之后,扬州城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走在大街上,大家都在谈论着同一样话题。
“眼下已经九月了,还有大半年呢,你看两家就忙起来啦!”
“杜家倒没什么。去年可就准备办喜事呢!”
“是啊,真不知到时要多大排场啊。”
“你说还真奇怪呵,不是大少爷嘛,什么时候变成大小姐?”
“这你可不知道了,本来就是小姐,为了当家才扮作男装的。”
“一个姑娘家,也当得下这么大的家?”
“杜家家世不输苏家,少爷又是独子,听说品貌很是出众,堪是良配。”
“听说,这两家早有意结亲来着,后来不知怎么耽搁了,杜少爷又定了京城里的一个姑娘,可不知怎地,到头来还是娶苏家小姐。哎呀,这姻缘天定,该在一起的,终究是要在一起。”
当然,也有人说了,“杜府把苏府当家的都娶了过去,这下可了不得啦,人财两得。”
枫儿在外头听到种种,—一学给纪绫听。
纪绫只是微笑,末了低卜头,绣一幅锦帕。
这些女红针线,她最近才开始学。碧绿湖水上两只鸳鸯,绣得歪歪斜斜。一不小心,针尖戳在指尖上,冒出一滴血珠。
放到嘴里吸吮,有淡淡的甜味。
莫非心里甜,什么都是甜的?
她又一笑,继续绣她的鸳鸯。
苏夫人看了,由衷地笑了。
这个女儿,要出嫁了。
苏夫人怀着嫁女母亲独有的欢喜与伤感,替纪绫操办嫁妆。要置办的东西太多,累得苏夫人抱怨:“也太急了些,才半年工夫,衣裳都做不全。”
纪绡笑道:“娘啊,你把十多个裁缝请进了家,还怕做不全衣裳?”
“又何止衣裳?有多少要置的?绫儿也真是,这些年我身体不好,没替你置下东西,你自己当家,也不知道备着些。”
纪绡大笑起来,“哪有自己替自己置嫁妆的呀!娘是高兴得糊涂了吧?姐愿意老老实实上花轿,您就知足了吧!”
“你不知道嫁妆对女人有多重要。那边又是大户人家,万一让夫家笑话了,可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苏夫人一面盘算,一面道,“因为这病,我算是把绫儿耽搁了,等办完了绫儿的事,就得忙绡儿的,可不能再误了。”一面说,一面出去。
纪绡满面通红地扑到纪绫怀里,“你看娘,精神好了,就变得啰嗦了。”
“也是为你好啊……哎呀,该换线了,绡儿,该用哪种?用浅紫的还是深紫的?”
“深紫的。”纪绡快活地给她拿主意。至到今天,姐妹俩才像别家的姐妹一样,坐在一起,亲密地研究针线,说着私心话。
“姐姐,你可要看好未来姐夫哦。”
“怎么?”
“他可是出了名的花心呢!听到他要成亲,扬州城多少春闺少女伤透了心,而且他养了一屋子漂亮丫头,你得千万小心。”
纪绫轻笑,“你吓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由得一动。
她想到了柔儿。
傍晚时候,柔儿送来一个锦盒,道:“上次姑娘说菊花茶好喝,我这回带了些来,姑娘留着慢慢喝。”
纪绫谢过,命枫儿看茶。
柔儿十分善谈,语笑嫣然,同苏夫人与纪绡都打过招呼。苏夫人问起杜乙商的事,她说起,不提名,不指姓,只说“他”。
“他呀,在床上躺了这么久,都快闷坏了。整日叫我吹笛子给他听,嘴又刁,每日里都变着法儿给他做新吃食。菊花瓣儿熏黄鱼,玫瑰露蒸桂花膏……也亏他想得出来。为这个,老爷没少说他。”
苏夫人听了这等亲热口气,心里微微有些不快。
“他的伤,可快好了?”纪绫问。
“已经可以在屋里走动了。只是还不能出门,不然,他早飞过来看姑娘了。”
纪绫脸上飞上一层红晕。莫名地,任何话题都不会像杜乙商那样,一提起就不由得不自在。
柔儿又道:“我们合家上下,都巴不得姑娘早点过来。我们都说呢,姑娘人又美,脾气又好,有这样的少奶奶,可是我们的福气。他却说,姑娘人美脾气好,倒还是其次,还有更妙的好处。”
纪绡在旁听得极有兴趣,忙问:“哦,他也知道我姐姐有许多好处?”
“他说,别人都不能同苏姑娘比拟的好处,就是姑娘当得下这么大的家,料得下这么大的生意。我们杜府,虽说不如贵府,手上的生意却还有几处,一般女子都没有这等见识,唯有姑娘,才有能耐帮他料理。”
这话一出口,苏夫人便道:“绫儿身子不好,苏家的事我都不让她操心,哪里还有本事管得好杜府的生意?”
柔儿仍然笑容满面,“他说,姑娘是路上受了点劳苦,休养休养便好,并不碍事。既管得了苏家,就管得了杜家。我们老爷也这么说呢。再者,姑娘也知道,他好弄这些香粉,从不理杜家的水上生意。如今讨到了姑娘,那杜家的生意便全盘交到姑娘手上,他就可以清清静静做他爱做的事了。我都劝他收些心,做点正经事,到底听不进去。或者姑娘嫁过去了,能让他回心转意,也说不定。”
“照这么说,他娶绫儿,就是为了找个管家婆吗?”
柔儿笑道:“夫人,您瞧这扬州城,有哪位姑娘,有大小姐的本事?他早就看准了大小姐,一心想娶她为妻呢!更何况,杜苏两家一结亲,在扬州城还有谁说话的地儿?可不是两全其美!”
送走柔儿,苏家三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纪绫默不作声地回到房里。
她屏尽犹疑,交出一片真心,放开所有算计,答应这门婚事,然而,一直犹疑的,竟然是真的。
杜乙商接近她,一直是有目的。
她的脑中一片混乱,隐隐泛出空白,那片迷雾的深谷又在召唤她。无力中,她的手撑在那方绣帕上,针尖刺破了手掌。
刺痛令她猛然清醒。
柔儿的话,能否全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