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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如若不曾遇见你-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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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东西数量之多,种类之繁,已远远超出我的想象之外。如此厚待,我是受宠若惊了。
 “这些珠宝首饰,我就是每日戴一件,也得要十来年。”我笑着对阿珊娜道。
 “在奴婢心目中,公主什么也不戴也是最美的。”阿珊娜柔声道。
 就在我与阿珊娜说话的当下,门外又有人来报。这一次,不是赏赐,而是赠与。而赠与者不是别人,恰恰是即将成为我夫君的冥翳。
 那是一件让我一见就为之惊叹不已的衣裳,碧如蓝天,薄如蝉翼;飘飘如仙,波浪般的荷叶边以及饰带与蝴蝶结点缀,倘若穿在身上,整个人都在轻歌曼舞。我捧在手里轻轻抚摸,淡如烟云,细看之下,面料细洁光滑、平挺美观、光泽上好、织纹紧密。
 我突然想起我曾在爨族王宫见过一个朝鲜族人所穿的塔夫绸,遂向送此物来的人问道:“这是塔夫绸?”
 那人躬身微笑道:“公主好眼力。”
 我再轻轻一捏,衣裳悄无声息,依旧平整如昔,我纳闷道:“不对啊,塔夫绸手感硬挺,穿在身上每走一步都有响声,而且折皱后易产生永久性折痕。”
 “回公主,这衣服的衣料叫薄纱塔夫绸,它比普通塔夫绸要透明轻薄。这是王爷特地托人从朝鲜国带回来,连日叫人替公主赶制的。”
 “王爷特地托人?”我咀嚼着来者的话,冥翳何至于只为了给我一件衣服,如此大费周折?
 “王爷说,公主离乡背井,孤身一人,恐有不习惯之处,这以后公主所需一切都要一应周详,不可怠慢。”
 “王爷有心了。你回去转告王爷,就说梦蝶感谢他为我所做的一切。”
我叫阿珊娜厚厚地赏赐了送衣服来的人,那人感恩着欢天喜地而去。
 “他——”我凝视着来人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
 “因为一件衣服,公主心里就充满了感动么?”阿珊娜柔柔一笑问道。
 我笑而不答,心里却是明白阿珊娜的担忧,她也许认为人在孤寂与落寞中,如同溺水之人,很容易因一根浮木的出现而感激涕零。可是,她暂时忘记了,我与冥翳,只是在错误的时间即将相遇的错误之人。既然都是错误,那我与他,又哪里会有什么真心与感动?
第三章 婚嫁(三)
    北溟婚礼严格秉承《仪礼》,娶妻以昏为期,必用昏者取其阳来阴往。整个婚礼过程包括纳彩、问名、纳吉、纳徵、请期、亲迎。皆因我族地处偏远,来往多有不便,这前五种程序也就都省略了不少,基本上都是冥爰羲王一道旨意便决定我与冥翳未知的命运。
这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明朗的天空,茵茵绿草,啾啾鸟鸣,天边初露曙光,橘黄变为浅红,浅红又逐渐加深,红彤彤,金灿灿,辉煌壮观。人生的头等大事,我即将成为别人的新娘,这是一件多么患得患失、惴惴不安而又莫名期待的事。
我平日里任是冷静自持惯了,也掩不住心下的起伏不定。
时间就在忙碌中飞快地流逝,太阳终于划破云层普照天地之间。
我以终身为代价,换得这满天阳光温暖的喝彩,这一切到底值么?
昨夜里,北溟王后特地把自己身边一名唤“紫熙”的贴身宫女暂时调拨到府邸来,我估摸着她是怕我不识北溟礼节,以免在婚礼上闹笑话。那个叫紫熙的丫头,长相很端庄秀美,处事也颇利落有序。她也算宫里的“老人”,据她自己说,十四岁就跟在王后身边,如今已是整整十三年。
北溟皇族婚礼有条不紊,程序、礼仪极为严格,事无巨细,无论服装、言行、饮食,样样都有讲究。尽管亲迎之礼是在黄昏,可日上三竿之时,那些个人就将我按坐在铜镜之前,为我梳妆打扮。
我偷瞟一眼身后一字排着的四五个小丫头,手里皆端有托盘,盘中华服美饰。我长长叹了口气,这些东西加起来足有十余斤,稍后将全部加诸在我身上,这等负重,怎说也是“厚戴”!
“公主蛾眉之长之细之曲,当是奴婢从未所见的眉美标准了!”紫熙一边对镜替我丹青描眉,一边赞不绝口对我说着。
 我不以为然轻笑道:“宫中佳丽如云,姑娘缪赞了。”
 紫熙微微一笑,诚心道:“蛾眉用心扫,方显娇娥色,公主之眉,天生而成,即使不扫,也是倾国倾城。”
 我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紫熙画眉方罢,又在我眉心浓黛直点。再然后是薄薄脂粉,淡淡胭脂,半点朱唇。末了,她轻解我秀发,执篦细细梳理。
“所谓青螺如髻秀堪餐,今日就为公主梳盘恒髻可好?”
我微笑道:“不必问我,你替我拿了主意便是。”
紫熙笑着用丝线将我头发分股拢结系起,编、盘、叠,巧手如飞,一气呵成,最后将盘叠好的螺髻置于头顶,用金钗固定。
我见她从身后其中一托盘中拿起一物插与我髻中,却是花钗九树。我心里有些无奈,我听闻北溟长公主出嫁,首服加步摇,而我此刻戴的却是命妇一品的花钗首饰,可见今日不是公主下嫁,而是我高攀了皇族亲王。
“把礼服拿过来。”紫熙对身后一丫头说着。
 我抬头一看,礼服是揄翟,袖口与领口为赤色,上绣织金凤纹。我惊讶问:“这衣服没拿错吗?”
 紫熙再笑道:“是王后亲自吩咐的,怎会错?”
 袆衣、揄翟、阙翟,自古便是后妃命妇最高级别的三大礼服,揄翟自是古时诸侯夫人所着,今时也只有王后与太子妃方能穿此服。我虽不完全了解北溟,却还是知道北溟之礼多仿效周礼,我自小熟读古书,这些细枝末节我还是清楚。
 紫熙似乎看出我心中的疑问,她当即为我解惑道:“公主自是不知四王爷在我朝地位非比寻常,加之公主你身份尊贵,是以太子妃之礼待公主,绝不荒唐。”
 我心下了然,只是突然对冥翳的处境有些怜悯,他本已功勋卓著,树敌颇多,冥爰羲王毫不避讳如此抬爱,很容易使之陷入四面楚歌之中。
 爱之,害之,冥爰羲王的爱子之情算是弄巧成拙了。
 我起身穿上礼服,阿珊娜随即弯腰为我系上腰带。如此折腾完毕,已是晌午时分。
此时的我饥肠辘辘,遂对阿珊娜道:“你去给我找些吃的过来。”
“公主——”紫熙唤我,面有难色道:“新娘成婚之日,不能吃东西。”
 我颓然的低头,这是哪门子的规矩?民以食为天,天都没有了,还成什么婚?
“喝水可以吗?”我无奈苦笑。
紫熙掩嘴低笑,轻声道:“我去叫人送来点心,公主你先多吃点,要不然挨到合卺之礼时再吃东西,肚子可是要受罪了。”
“看来紫熙也不是不懂变通嘛!”我难得的好心情,戏谑道。
“那公主千万不能将这事说与别人哦!”
我故作深思,片刻道:“要是我肚子不闹,我就守口如瓶。”
第三章 婚嫁(四)
    我听得外间人来人往,鼓乐阵阵,声声不绝于耳,声声直击我心房。紫熙告诉我,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地等待,等待黄昏迎亲队伍的到来。而在我等待的过程中,冥爰羲王要替冥翳在宫中仁和殿设宴宴请群臣。
我就那么静静地坐着,看似平静,实则心如浪翻。握拳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心里头总有什么东西悬着,提不起,落不下,惶惶然,惴惴焉。
谁能知道这漫长的等待是一种对人耐性的煎熬,如同一条流动的河流,你总也无法让它回到起点。
一个人,一件事,一种发生,我要等待的仅仅是这三样,可我已经无法做到从容。夕阳终于西沉,黄昏终究是来临了。
外间的鼓乐声更甚,鞭炮声噼里啪啦,震耳欲聋,我可以想象迎亲的队伍是多么的壮观。
在我身旁的阿珊娜看出我眉间的紧张与忧虑,她故意抬高了音量,兴奋地笑道:“我刚去瞧了,外间好热闹,仪仗队、宫灯队、旌旗队、华盖队、宫扇队、喜字灯笼队……,简直想火龙一样,把半边天都映红了!”
我看了她一眼,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她本不是鸹噪之人,更不是喜怒流于形之人,这话说得让人觉得滑稽。
紫熙取了一块红纱,轻轻覆在我头顶,据说这喜庆的红色象征红火、吉利,甚至可以避邪。
“这纱在合卺之礼前,得由王爷亲自揭了它,这样公主与王爷才能相伴一生。”紫熙轻轻地提醒我。
我细细回味这话,揭开它又如何呢?几多欢喜,几多担忧,又有几多无奈,这世间有多少婚姻的悲剧不是从掀开头纱的一瞬间开始的?
紫熙与阿珊娜分站我左右两边,扶住我的手。阿珊娜轻轻在我耳边道:“别担心,奴婢会一直陪在公主身边。”
我转头看她,红纱覆面,我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可我的心因她一句话变得温暖如春。
我被她们扶着,九曲廊环,七拐八折,出了门,上了花轿。
我老老实实的待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外面风风火火也好,华光万丈也罢,一切仿佛皆已远离我。
花轿就这么走着,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终于停下了,然后我听到轿门上“咚咚咚”三声箭响,之后轿帘被掀开。
一只摊开的男性的手伸到我面前,我看不清他的脸,隐约觉得他身材颀长,低头看他的手,皮肤白皙,大而匀称,手指修长而干净。我知道,拥有这只手的主人就是我的夫君冥翳。
我的心砰砰地直跳,仿佛只要我一张嘴,它就能从胸口崩出来。我微微颤抖着把手放在他掌心,他轻轻一握,我的手就被他温热的包裹。霎那间,有种莫名的感觉流遍全身,心里既像无数浪花在翻腾,又像飞流直下,激荡不已。
我的心跳得更快,脸像火一般燃烧,我估摸着我此刻的容颜和隔着的红纱相差无几。我就这么任由他握着,缓缓地往里走,什么也想不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浑浑噩噩中,我跟着他走完了复杂的婚礼程序。也没听清司礼官如何呼喊,我就被众人推攘着送进了洞房。
紫熙扶我坐在床沿,有红纱遮面,我的视线范围仅在下方。不经意瞥见冕服一角,知是冥翳站在我对面。恍惚中,一根秤杆颤巍巍伸了过来,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我与他,终于要正面相逢!
可就在我慌乱之中,门外冲进一人,他走近冥翳,在他耳边窃语。
“啪”,秤杆重重地被扔进托盘,我能想象端盘的丫头被狠狠地惊吓。
“王爷,你还没行‘合卺之礼’!”紫熙惊呼。
隔着红纱,我看见冥翳头也不回直奔门外,空留满室的人惊诧莫名。
合卺之礼,新郎众目睽睽之下夺门而出,甚至未留给我只言片语。
谁能想像那一刻我所受的委屈与屈辱!
第四章 紫宸初遇(一)
    “公主——”紫熙欲言又止。
我听得出她满心的担忧与抱歉,只是此刻,我的心早随着冥翳的离去变成冰冷。
我淡淡地对紫熙吩咐道:“叫外边的人都散了,你们也下去吧。”
外间鼓乐声仍旧不断,每一声都在提醒我此刻的荒唐。幸而是在宫中宴请宾客,否则我又将如何收场?
“公主,要不我们等四王爷回来再行‘合卺之礼’?”紫熙小心谨慎地试探我。
等他回来?他那般完全无视我的存在与感受,等他回来又能如何?
“子初行礼,焉有推迟?”我冷冷道。
“公主,也许王爷确有急事,我想,他一定会很快回来的。”
我不以为意,女人的直觉告诉我,他今夜不会回来了。
是什么样的人,又是什么样的事,得他如此眷顾,竟能让他放弃世间最美的洞房花烛之夜。
“你们下去吧。”我再一次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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