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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国血-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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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涛学的是国际贸易专业,唐秀对此很隔膜,因为联想到要和外国人打交道,她还忧心忡忡的,说洋鬼子不好斗,躲都躲不开呢,非跟他们往一起凑乎干啥?迟涛说,妈,你不懂,贸易又不是打仗,不必动枪动炮;贸易就是做买卖,是很有前途的行业。再说,国家强大了,就是动枪动炮,咱也不惧他们。
迟涛考取了大学,很多人都到家里来随礼。唐秀拿不准谁的该收谁的不该收,就问迟建军。迟建军说,你立个账本,记上名字,礼尚往来的事,咱又不能一概拒绝,慢慢再回报吧。结果收来收去,竟是惊人的一大笔。唐秀未免害怕,迟建军说,几千年的习俗,咱能改得了吗?都是一片心意,该收就收吧。唐秀就收了,开始还忐忑了一阵子,渐渐也就心安理得了。
连迟建军和唐秀所在的那个县城也来人了。唐秀还不大好意思面对,因为他们知道她的底细,这是很要命的;可来人毕恭毕敬,就像谒见首长似的,送上红包,又蜷在沙发上唏溜唏溜地喝茶,很敬畏地央求她,让迟经理在油田给找一份活,或者承包某项大工程。唐秀对这一套基本不懂,就向迟建军转述。迟建军总是皱起眉头,叹息一阵子,才说:“他们哪是来求我的?揭底怕老乡,他们是来跟我要封口钱的!”
有一天,来了一位包工头,他领着的一彪人马,也就是“消灭干打垒”的诸多建设队伍中的一支。他说了一些恭维的话,春风化雨般滋润了唐秀为人妻母的虚荣心。包工头坐了一枝烟工夫,留下来两包点心就走了。上大学送点心,似乎有些文不对题了,唐秀打开包装盒子一看,竟然吓了一跳,里面装的都是百元的大票。唐秀就赶紧给迟建军打电话。——电话还没普及到每个家庭,只是科级以上的领导才由单位给装配。迟建军在电话里平静地说:“你别动,把它放好,等我回去处理。”
第二天,有一个规模挺大的办公会,把高喜扬这级干部也扩大进来了。迟建军在会上侃侃而谈,连高喜扬也由衷钦佩,心里还直犯糊涂,是他原来就有这水平呢,还是人有了居高临下的地位,方才能自由挥洒呢……讲到了关节处,迟建军从桌子底下摸出那两包“点心”来,直接朝那个包工头的面门扔过去。百元大票纷纷飘落,就像一群被强风吹落的蝴蝶。迟建军怒斥说:“想用几个臭钱收买我,这可能吗?马上给我卷铺盖,从开天村滚出去,再也别想从我手里得到工程了!”包工头面色发紫,一张一张地捡拾着地上座位上的钞票,然后一声不响地离开了会场。会场静谧片刻,立刻响起了一片疾风暴雨般的掌声。
由于现场开着摄像机,这事儿很快就涟漪般扩散开了。迟建军的事迹登到了报纸上,见诸于电视里,他本人受到领导和众人的广泛赞誉,再次蹿升是指日可待的事了。高喜扬唏嘘不已,回家和雪怡议论,还逗她说:“你看你,真是巴结命啊。你当时要是裤带稍稍松一松,既成了事实,副局级干部夫人就是你的了,何苦嫁给姐夫呢,岁数大了那么多,还是个兵头将尾,一辈子注定要过紧巴日子。”雪怡羞笑不已,抓起鸡毛掸子抽他,把高喜扬的屁股都抽出紫红的檩子来。雪怡说:“你就相信那是真的?我曾看到过迟建军和那个包工头一起喝酒,说不定那家伙是个托儿,他们俩私下商量好了,故意当众表演呢!”高喜扬惊异地看着雪怡说:“你咋能这么想?这可是玷污高尚啊。”雪怡说:“世界变得复杂了,你那种老一套,吃不开了。”
迟涛临行之前,发现妈妈偷偷哭过几次,就问:“谁欺负你啦?”
唐秀装做没事的样子说:“谁敢欺负我?再说,我也没招惹谁。”
迟涛说:“妈,我看出来了,我爸和你早就貌合神离了,他故意冷淡你,让你既享福又忍受寂寞,这叫做情感暴力。”
唐秀吃惊儿子的眼力,便说:“儿子,你爸干得这么冲,不会跟我离婚吧?”
迟涛说:“你放心吧,我爸那么聪明,他不会干傻事。他越想往上走,官当的越大,你们的婚姻就越牢固。”
唐秀说:“可我们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实在没啥意思了。”
迟涛说:“有意思没意思,也得将就过。”
唐秀说:“等哪天,我得找算命先生算一算……”
迟涛说:“你咋又来神啊鬼啊这一套?记住,你无论做了啥不光彩的事,人们都把账算在我爸头上。为了儿子,你就消停消停吧。”
唐秀不说话了。她抱起了欢欢,一面亲着一面说:“好乖乖,听妈的话,出去别耍流氓。哪天妈给你找个相当的,咱明媒正娶,那有多好!”
迟涛苦笑一下,回姥姥屋里去了。他理解妈妈的心境,也就容忍了她的称谓。他对姥姥说:“我妈又给我生了个小弟弟,不过,它是四条腿的,只会汪汪,不会说话。”

《国血》 第二十九节(1)

二十九
刚刚退休,老南就病倒了。
像老南这样一退就病的干部不在少数,嘴上虽说退下来甘享清福,可精神上的失落却是不容易承受的。老南的病因缘起一件可笑的插曲。一位新提拔的副科长早起晨练,喀出一口痰来。城市正在大讲精神文明,当街随地吐痰,被看成很不齿的事情。况且人多眼杂,很容易被抓了现行,就含在嘴里,等待“销赃”的时机。恰巧老南踱过来了,和他走了个对头碰。这位副科长比老南小着一辈,又是多年的邻居,提拔他的时候,老南也是美言过的,每次见面,他都主动打招呼,这次因为情况特殊,就用鼻子哼了一下。老南还没见过如此势利的家伙,就气得浑身颤抖,拉住他,用指头戳着他的鼻子说:“你你你……人走茶凉,也得慢慢凉啊,你凉得也太快了吧,真是拔屌忘情啊!”副科长着急解释,一口痰吐出来,因为距离太近,又被风给吹偏了落点,正好吐在老南的脸上。这一下老南受不了了,脑子里一根血管当即爆开,眼睛乜斜着,手一挓奓,就倒在了马路牙子上。
当时高喜扬和王顺也在附近晨练。城市化之后,人们改变了过去的生活习惯,很少有不晨练的。高喜扬喜欢和人打羽毛球,王顺跟人学太极拳,却因为腿上的关节炎,动作总是做不到位,看着让人忍俊不禁。王顺却也不怕羞,就那么极不和谐地掺杂在大堆里,厚着脸皮硬练。老南倒地的刹那,那位副科长发出了惊恐的尖叫,晨练马上就变成了一场救护演练,人们利用了一块已经画好正待安装的标语牌子,抬起老南就往医院跑。照过CT之后,老南被准确无误地诊断为脑出血,医院不能手术,往油田总医院搬运病人又很危险,事情就卡在了两难之间。当时医院里里外外围了好多人,都在焦急地议论,却又束手无策,这时候迟建军来了。
迟建军穿过壁立的人群,一直挺进到老南的病床前。那一刻,他在人们的心目中简直就像大救星一样。老南的喉咙里唿唿噜噜地痰响,就像一只坐在火炉子上的茶壶。迟建军向大夫询问了病情,当即就往总医院打电话。迟建军已经配备了大哥大,这也是别人无法企及不能攀比的。一个半小时之后,救护车载来一组大夫护士,很快就给老南实施了开颅术。术后大夫用无奈的口吻宣布,老南的命一时没有问题,可要想康复,那也是希望渺茫的。换句话说,成为植物人的概率相当大。老南后续的妻子哭了一阕之后,擦擦眼泪说,植物人也是人,只要老南有一口气,油田就得给他开工资。我这是伺候人,可也是伺候钱哪!
倒下之后的老南就引起了大家的普遍怜悯,因为他也是石油工人出身,当年吃过不少苦头,好不容易进了机关,却又是大庙门里的小沙弥,啥啥没闹着,谁谁没交下,差不多就是个典型的失败者,却又在脑子里顽强地自大着。迟建军忙完了眼前的事,回头又来了,他抓住老南的手摇了摇,老南毫无反应。迟建军的眼圈红了一下,对院长说:“把最好的护士派来。即使救不活老南,也得让他把最后这段路走好。”
第三天头上,那个一直揣在老南兜里的照片,以真人的形式出现在老南的病榻前了。不同的是,她已经由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变成了美丽的少妇,江南的水土把她滋养得如花似玉,第一个见到她的人竟是王顺,他给老南倒了一泡尿,一个满脸哀伤的女人就进屋了。不到半个小时,王花她们都知道了金小红到来的消息。王顺的描摹能力很是差劲,妇女们问了他半天,他才吭哧说,就像荔枝剥了皮的样子。我说不明白,你们自己看看去就知道了。
到医院来的人更多了,他们的目的似乎不那么纯净,竟然不是来看老南的,而是来看金小红的。因为金小红本人也是护士,也换了服装,白衣翩翩地护理自己的父亲。人们这才惊讶地发现,过去笼统地把医院里穿白大褂的都称做白衣天使,似乎太牵强了,一些歪瓜裂枣或医德败坏的,不说成是白衣魔鬼就已经宽大为怀了,哪能和天使挨上边呢;然而把这位金小红说成是白衣天使,大概就不会有任何异议了。由于从卫校到医院的生活经历,使她回避了很多苦累脏险,看上去她就像暖窖里的花儿那样娇媚、柔弱而又招人爱怜。正好应了红颜薄命的箴言,这个从小没有父爱远离故乡的女孩,嫁了没多久,丈夫又出车祸死了。
真正的探视高潮到来,是在唐秀的老爹也因病住院之后。他得的是心肺综合症,病势已然不可逆转了,自打住进医院那天起,大夫们讨论的问题就不是让他如何苟活着,而是让他如何安详地死去。唐老爹和老南互为隔壁,前来探视的人太多了缕缕行行,络绎不绝。不过他们大都不是探视老南的,他们都是探视唐老爹的。起初来人都带着水果和营养品之类,眼看着堆积如山,唐秀不胜其烦,还得麻烦王花帮着变卖,明显多出一道工序来。后来人们就调整了思维,干脆啥都不带,直接塞给唐秀或唐妈妈票子,说病人想吃啥,就给他买吧,就这么点意思。唐秀他们是后来者,认识的人很有限,常常张三李四对不上号,可人们照塞不误,她也没法推拒,只好先收下了。
迟建军每天三趟,早午晚都来。他总是两个病房都看,对老南也格外关照。金小红一口一个迟叔叔叫着,对迟建军感激不尽。迟建军说,你爸爸很想念你,身上一直带着你的照片。他是看着你的照片变老的,我们也是看着你的照片变老的。金小红凄然地流过眼泪,便订正说,迟叔叔可不老,迟叔叔正是年富力强呢!
探视唐老爹的人太多了,多得医院爆满。唐秀心里烦怨,表面却是没法流露的。这时候金小红说话了。其实这话她可说可不说,她斟酌再三,觉得无论从医道还是从人道,或者从感恩角度出发,她都得说这话。她没直接对唐秀说,而是私下里对迟建军说:“迟叔叔,整天这么多人前来探视,太影响病人休息了。据我所知,很多病人不是病死的,而是被看死的。你能不能……”
迟建军抽着一枝硬牌子的香烟,微笑着看这个花蕾处绽的女天使,慢条斯理地说:“小红啊,人生能有几回死?人家非要看望一下病人,咱咋能说不让看呢?人生活在社会上,又是感情动物,有些事情,只能顺其自然了。”
金小红似乎听懂了,又似乎听糊涂了。她眨眨灵秀的大眼睛翩然离去,留下一股令人清醒的酒精和来苏气味。
高喜扬和雪怡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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