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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变身-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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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治疗。别开玩笑了,”我揶揄道,“他们也清楚我已经没有恢复的可能了,而且他们根本不觉得这事有多严重。他们关心的只是我的脑机能还好不好,只要还能思考、能记忆、能感觉、能正常运动,就行了。然后就可以向那些翘首企盼脑移植技术确立的老爷爷们汇报:没问题,脑移植已经实际运用成功了。”
    第一道菜被端了上来,是开胃菜。从外侧的叉子开始用,这种程度的常识我还是有的。我无视侍者冗长的菜品介绍,直接把菜送进嘴里,也没觉得有多好吃。
    “总得想点办法。”直子握着刀叉,脸靠近我,“你也不认为可以这样放任下去吧?或许我这么建议有些勉强,但也只有拜托堂元老师了。”
    “别说这些不可理喻的话!”我故意把叉于扔向盘子,发出声音,“刚才还说对那些家心绝望了,才一会儿又想把我交到他们手里了?”
    “没有告诉我捐赠者的真实身份,我也很愤怒,但那和你的治疗是两回事。客观地考虑一下,能救你的只有堂元老师。”
    “你让我相信一个欺骗患者的医生?”
    “我觉得他也不是出于恶意。那个时候还不知道捐赠者是谁这个问题的重要性。而且从你的角度考虑,如果被告知移植给自己的是袭击了你的罪犯的脑,你也会受不了的。”
    “对这种话我没兴趣,还不如从大学的立场解释更有说服力,不是么?想欺骗世人蒙混过关才是真正的原因。”
    直子寞然挺直了背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别忘了,如果不把那样的脑移植给你,你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那样更好。”我说道。
    直子刚要张口,看见侍者走近又把话咽了回去。
    空盘子被撤下,菜一道接着一道地送上来。我不看她,默默地把盘子里的东西一扫而空。就像是现在工作的地方,盘子就是货盘,高级料理就是部件。
    餐后的咖啡端上来之前,我们一直保持着令人压抑的沉默。终于,她开了口:“阿惠还没回来吗?”
    我沉默着摇头。
    “什么时候回来啊?”
    “不知道。”
    “你去接回来就是啦。”
    “去接?”我瞪大双眼。
    “对啊,还是想办法接回来吧。和最熟悉你过去的人待在一起,也许就能找回自己了。”
    “别说些不负责任的话!”我把搅咖啡的勺子扔了过去。咖啡溅到直子的白衬衫,留下褐色的印迹。“你懂什么,你知道我为了不让她发现自已正在发生的变化费了多少力气吗?我假装没有对她变心,她假装没有看穿我在演戏,那种痛苦恐怕你连十分之一都不会明白!”我的声音响彻餐厅,也许所有客人都在朝我看,那也无所谓了。
    直子对我的勃然大怒不知所措,渐渐地眼神开始变得狼狈。她望着我,表情出奇地消沉。她的嘴好像在颤抖,不对,不是在颤抖,而是在说些什么。但那声音没有传到我耳朵里。
    “有什么要说的就说清楚。”我说。
    她深呼吸之后重新开口,这次我听见了。“对不起。”
    我稳定了一下情绪,塌下直起的腰。
    “对不起。”直子又重复了一遍,“你说得对,我说了些不负责任、毫无同情心的话。原谅我吧。”
    从她低垂的眼眸里落下一颗泪珠。我可不会被这种东西蒙蔽,想对她说些更狠的话,可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这时,有人走近了,是个蓄着整齐胡须的中年男子。大概是这家餐厅的负责人,过来提醒突然吵闹的顾客。
    “这位客人——”
    “我知道。”我像赶苍蝇似的挥挥手,“我会安静,行了吧?”
    店长似乎还确话要说,直子抢先站了起来。“是我不好,别怪他。真的很抱歉。”
    店长注意到她湿润的双眼,有些无话可说。
    趁着空隙她对我说:“走吧。这里的菜好吃吧?”
    “还行。”我看着店长的脸说。
    直子叫了出租车,说要送我。“我现在什么也帮不了你。但只要有事想商量随时可以找我。”她说。车子摇晃着。
    “已经没什么可商量的了。”
    “只是见见面也行啊,吃个饭,喝个茶。”
    我看着直子:“什么目的?”
    “我担心你啊。”像以前的某一次一样,直子用双手捧着我的手,像是要保护什么珍贵的东西。“我不能检查你也不能调查你,只是想确认你没事而已。只是这样的话,你应该不介意吧?”
    我推开她的手,望着车窗外,雨已经停了,银白色的月亮正要从云层里钻出来。
    坦白说,我没有理由拒绝她的请求。虽发了脾气,但今天的晚餐也不是不愉快。不如说跟她在一起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安稳。
    我好像开始爱上这个女人了。这一点我不得不承认。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被她吸引。最初见到她的时候也没觉得她有多大魅力,可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俘虏了我的心,令我无法放下。
    我想,京极如果活着,也许会爱上她。我是受了他的影响吗?我现在已经不能客观分析自己的情感了。
    “怎么样?”她从一旁窥视我的表情。
    “我要有这意思就跟你联系。”我回答。
    “还好。如果连这样的请求都被你拒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车开到公寓前,我迅速下了车。直子也下来了。
    “今晚多谢款待,我该这么说吧?虽不想说,还是要告诉你,那家店的菜真不怎么样。”
    她皱起眉:“我也这么想呢,最近换主厨了。”
    “下次别去那种高级餐厅了。和我的性格不符。”
    “我会找好吃的地方。”
    “希望如此。”我转过身朝公寓走去,突然又停下来回头对她说,“那个,对不起了。”我指着沾在她衬衫胸口上的咖啡渍。
    她马上反应过来:“没关系,别在意。”
    “下次一定补偿你。”
    “我都说了不用在意。”她钻进出租车,从窗口向我轻轻挥手。

    29

    我为什么会把那种东西捧回家呢?那架红色的玩具钢琴。那东西里面有一种力量在召唤我身体里京极的亡灵。
    我一个人待在公寓房间里,无意识地坐在琴前,敲着琴键,一听到琴声我的心就能安定下来。那无非说明我的心正一点一滴地被侵蚀。可我没有勇气把这架小钢琴处理掉,我没有自信应对失去它之后的混乱不安。
    我写日记,有时也回头看看以前写的,注意到只不过几天前写的东西,那感觉就已经不同于现在的自己了。莫非变化加速了?
    有个夜晚,我梦见了父亲。这段时间我基本上没有梦见过父母。突然做了这样的梦,也许是和前天晚上刷牙时发现牙膏用完了就用了盐有关。父亲以前说这个方法不错,经常这么做。梦里父亲在砍树。他要用木头做笼子,然后把我关进去。我不知怎么明白了他的意图,不情愿地又哭又闹。父亲恶狠狠地瞪着我,那张脸竞然变成了那个人——京极的脸。这时我惊醒了。
    起床后有好一阵子我感觉不舒服。大概是我想把自己关起来才会做那样的梦。
    我反复回味梦里的内容。那个我和父母曾经租住的老房子不知道怎么样了。那房子正面是一家小小的设计师事务所,厨房很小,只有两个房间。上了初中之后,我就在客厅里睡。
    我想回去看看,到那个老房子附近转转也许能唤起一些对过去的回忆。碰巧今天又是周六。
    我随便吃了点早饭就出了门,去车站买了票。到老房子只要中途换乘一次电车,大约花四十分钟即可。这么近的地方,我怎么到现在才想到要去呢?
    出了车站,我步行去老房子。只有五分钟的路程里,我发现周围的一切变化不小。很难说是变美了,但很明显是在拼命追逐时代的潮流。
    我们曾住过的街道还是老样子。狭窄的街道两侧排列着怎么看也看也不像是正经在做生意的店铺,每隔一两家店就挂着空房子的门牌。我想起很久以前这里为了搬迁曾发生过骚乱。店主们集合在一起,父亲也去了。他们商量的结果好像是:谁也不要单独行动,大家一起抗议,把搬迁费抬高。令父亲愤慨的,是大家似乎都想逃离这里的生活。那个计划后来中断了,也不用搬迁了。早就打着下个搬迁地的如意算盘的家伙们一下子没了干劲,成天张口便是“没有道路扩建工程了吗”之类恋恋不舍的话。
    我走在似曾相识的萧条街道上,向以前住过的地方走去。到达之后,我惊呆了。那里已经被改建成了带屋顶的停车场。
    我走进去,想找到以前的客厅的位置,试着去回想厨房在哪儿。记忆却没被唤醒。明明还记得房子的陈设和大小,却完生无法把它形象化。自己曾经住在这里的事实也如同编造的故事一般毫无现实感。
    “喂,你在干吗?”后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一个男人朝我走来,是个和我年纪相仿、留着平头、眉毛修得极细的家伙,“别乱碰我的车!”
    这家伙似乎在哪里见过。我仔细一看,原来是以前住在附近的同年级同学,从高中起就分开,大概已经有十年没见过面了。
    “干什么,你这家伙!别总盯着人瞎看,你想找碴吗?”他揪住我的衣领。这人从小学起就爱这么干。我想起一些关于他的重要回忆,就是一起去捉蟋蟀,还有职业棒球赛的情景。
    “快说呀,哑巴了?”
    我全身发烫,耳边响起阵雨般的蝉鸣声。“我才没碰你的车。”我说。
    那家伙怪异地瞪着我:“真的?”
    “真的。”
    “你在那别动,别想逃。”他放开手、一边瞅着我一边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然后打开右侧车门,探身进车里检查情况。
    就在那瞬间,我狠狠踹了一脚车门,他被门夹住腹部,发出一声惨叫。我把门打开一点,他试图出来,我又一次把门踢上,这砍夹住了他的脖子。我使劲按住他,使尽浑身力气开合了好几次车门。这期间脑子里的蝉鸣声一直持续着,我开始头疼。等我回过神来,那家伙已经精疲力尽地趴在那儿。
    从街道那边看不到这里,似乎不用担心刚才的情景被人看见。我又踹了那家伙的肚子一脚,走出停车场。
    去车站的路上,头痛越来越剧烈,整个街区似乎都在压迫我的记忆。我站都站不稳,看见路边有电话亭就躲了进去。耳鸣随着心跳一起震动,我感觉呼吸困难。我强忍着即将崩溃的痛苦,拨通直子的电话。她在家。
    “救我!”我喊道,“我快不行了。”
    “你在哪里?”直子反复问我。
    我把地址告诉她。
    “待在那儿别动。”她说完便挂了电话。
    我靠在电话亭旁的护栏上,试着去想自己刚才的行为。事情怎么去变成这样?我不过是来这儿寻找成濑纯一的回忆,难道这个地方在排斥我?一辆救护车从眼前经过,停在我家老房子所在地附近。好像有人发现了男人倒在停车场。蒲……对了,他姓蒲生,好像就是姓蒲生。那家伙会怎样呢?我想他不会这么容易就死了,但也不排除那种可能。我还是很冷静,没有感到恐惧或是产生任何罪恶感,就如同拿着杀虫剂喷蟑螂的人不会抱有罪恶感一个道理。过了一会儿,救护车折回来路,开走了。
    当我再次感到头痛的时候,一辆出租车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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