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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尘缘-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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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富丽精细处实也不惶多让,若在五年之前,这可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生活。仅仅五年之别,就已看不上这尘世繁华了?

    回想山上五年,自推知谪仙一事后,哪一天他不是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那时日夕用功,还惟恐不够勤力,只觉得饮茶喝水都是在空耗光阴。只是岁考连战连捷,渐渐激起了他少年的争雄之心,见了顾清之后,他更是恍然惚然,几不知此身是在何乡。下山后屡遇强敌,却又能化险为夷,特别是诸派皆对道德宗三字敬畏有加,纪若尘隐隐的就有了些自高自大之心,哪还有当初那谨小慎微的心态?

    其实他心中明白,如今一切浮华,甚至于顾清对他的另眼相看,细细想来,恐怕都有七八分是因这谪仙二字。或许惟有青衣是不因谪仙二字而来,但她也是大有来历之人,又出现得过于巧了,因此纪若尘于她来意也未有十分把握。

    人心如海,他年方二十,哪能就探得到底,寻得到边?

    也即是说,真相大白的一日,他就将被打回原形,万劫而不复。

    这一日,迟早会来。

    “师叔,您有何不适吗?”

    徐泽楷的一声问,将纪若尘惊醒过来。车厢顶有一面银镜,纪若尘微一抬头,即看到自己面色苍白,隐隐有冷汗渗出,也难怪徐泽楷会有如此一问。

    他勉强笑笑,道:“你多虑了,我只是想起路上荒废了许多光阴,误了功课,是以心中不安。”

    徐泽楷当即恍然,笑道:“久闻师叔勤勉之名,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不过以泽楷愚见,修修俗务,无论于个人艺业还是我宗基业均大有好处。师叔天资举世无匹,日后乃是我宗中兴之望,这一门功课不可或缺。”

    若是片刻之间听得天资举世无匹几字,纪若尘定是嘴上推辞,心中暗喜。可是此刻听来,险些再出一身冷汗。

    两人一路谈谈说说,转眼间就入了洛阳城。洛阳城门处立着拒马尖木,二十军卒披甲持刀,正在盘查出城入城的百姓。此时正是高峰,无论城内城外,都排了不短的队伍。

    车队为首两名甲士一声吆喝,三十铁骑速度分毫不减,拥着马车冲进城去,惊得那些立在路中央的百姓纷纷走避。守城军卒本是一脸跋扈,此时见了马车上的洛阳王徽记,慌忙跪倒一地。直至马车行远,方敢起身。

    纪若尘在马车中早看到了一切,默然不语。幼年流浪之时,这些披甲持锐的军卒于他来说就是如妖如魔,避之惟恐不及。此刻却受了一地军卒跪拜,人生如梦,原是不虚。

    不一刻马车已停到了徐泽楷府上。

    这间府第高墙深院,灰墙碧瓦,两扇黑漆大门上镶着颗颗碗口大小的铜钉。门口两座石狮,四株古木,显得气势堂堂。此时大门紧闭,旁边只开着一扇角门,几个肥壮家丁搬了条木登坐在角门旁,颇有气焰。

    仅从这一座府第即可看出,徐泽楷在洛阳王驾前地位不低。

    入府之后,徐泽楷即将纪若尘引至密室之中,小心翼翼地掩上了房门。徐泽楷府内虽是雕梁画栋,颇为富丽,但仅在正堂几间房间中设了简单法阵,功用无非是夏日送凉,遇冬取暖而已,与寻常富贵人家无异,实与他道德宗出身不甚相符。

    然而此间密室大为不同。

    室中陈设简单,以碧玉为辉,立着一排书架,当中一张小几,两把椅子。

    纪若尘甫一入室,即发觉灵气有异,或明或暗、纵横交错的灵力足有数十道之多,除了六个隔绝窥视探测的法阵外,还有五个或对内、或向外的攻敌法阵。

    徐泽楷似是没有看到纪若尘面色有异,向其中一把椅子一让,道:“师叔请坐。”

    然而纪若尘皱紧眉头,却是不坐。

    那张椅面上看似平淡无奇的木纹里,实则隐藏着一个极为精巧的法阵。法阵灵气掩饰得几近完美,若不是刚刚恰好灵气波动了一下,就连纪若尘也不会察觉到这张椅上还有着这样一个法阵。

    纪若尘虽知徐泽楷乃是同宗门人、紫阳真人指定的接引之人,万不会加害自己,可是他实是不愿就此坐在一个用途不明的法阵上。

    徐泽楷见了纪若尘的犹豫,就已明白是怎么回事,当下微笑道:“师叔果然了得,单是这灵觉一项,即是当世罕见!师叔请放心,椅上法阵乃是针对外敌而设,只有先行启动过,再有外人坐上,方会引发阵中所含真火。但凡身怀三清真诀之人,都不会引动法阵的。”

    当下徐泽楷端过纪若尘那张椅子,自己坐了上去。纪若尘也不好再推辞,只得坐上了另一张。不过这张椅子虽也无异样,但他知道上面也定是有个同样法阵的,因此虽是勉强坐下,但浑身都不自在。

    两人好不容易坐定,纪若尘将紫阳真人的信交给了徐泽楷。徐泽楷展信,连看三遍,方才将信纸一撕,当中又落下一片薄如蝉翼的纸片来,递了给纪若尘,微笑道:“这是紫阳师祖与您的密信。”

    纪若尘接过秘信,指尖一弹,已有两粒血星飞入眼中,于是那张看似空无一物的薄纸上逐渐显出数行字迹。此乃道德宗秘法,非受信人不能读信上内容。

    信上确为紫阳真人手迹,只是不知道为何不直接告诉纪若尘,而反要徐泽楷转交。纪若尘先将疑惑存下,展信细观。

    “洛阳此行,无须顾忌,也勿有是非之心,万事当依泽楷安排而行。遇事而不能决时,须执虎狼之心,行仁义之事,谨记。”

    纪若尘重读一遍,将每一字都记在心底,然后方才将信一揉,一道真火将其烧得干干净净。

    次日清晨时分,纪若尘即随着徐泽楷向洛阳王府行去。洛阳王李安今日将在听松楼摆宴,款待纪若尘。这位洛阳王与当今天子一样喜好修道,闻听道德宗又有高弟来到洛阳,当即喜不自胜,早早就定了今日的宴席。

    宴席本排在中午,但徐泽楷言称李王爷生性近道,王府中供养着许多有德有道之士,很是值得一见。纪若尘本以为李安同寻常官宦贵胄之家一样,养的都是些小门小派的无名之士,但徐泽楷既说值得一见,那这些人定非等闲之辈。只是修道之士求的是长生飞仙,而非俗世富贵,既然道行有成,不去游历修仙,何以会屈就于这王府之中?

    洛阳王府座落于天子行宫之侧,占据了整座坊间,殿宇巍峨,重楼叠翠,其泱泱气度不言自显。府内一应宫苑台阁,俱是朱漆金钉门,翡翠琉璃瓦,白玉作阶,以金为墙,富丽堂皇处仅比天子行宫略差一线而已。

    马车从王府西门而入,缓缓停在了荟苑之中。此苑由四座独立院落及一座临水楼台组成,乃是洛阳王用来暂安天下有道之士的场所。

    徐泽楷引着纪若尘直入楼台二楼。这二楼全部打通成一间大厅,通透敞亮。大厅各处错落有致地放置了一些奇花异草,增了几分雅致,确是个赏景听松品茶饮酒的好所在。此时厅中已然坐了三人,其中两个中年道士临窗而坐,另一边则坐着个长髯老者。

    徐泽楷入厅后先向三人一礼,那三人当即起身回礼,显然对他相当看重。纪若尘看那老者面目慈祥,有三分敦厚,三分清灵,灵气聚而不散,即知老者修为不浅。而那两个中年道士更是了得,真元满而将溢,一眼望去,就如腹内有一片洋洋光海般。纪若尘知三人修为均要较自己高上太多,都相当于三清真诀中上清之境,当下肃然起敬。

    徐泽楷先向那老者一指,含笑道:“这位是碧波洞宗然宗长老,宗长老的碧水玄冰咒乃是当世一绝,我是非常佩服的。”

    那老者听了,笑得极是欢畅,当即拱手道:“好说,好说!一点雕虫小技,哪里入得泽楷先生法眼?”

    徐泽楷又向两位道士一指,道:“这两位是来自七圣山的龙象天君与白虎天君。两位天君道行是极强的,诸法皆通,可就说不出究竟哪一项才是他们的绝艺了。”

    龙象天君生得极是黑壮高大,面相奇异,虽未知是否真有龙象之力,倒是颇有几分龙象之相。而那白虎天君比之龙象天君矮不了多少,却是精瘦如柴,只一双细长眼睛精光四射。

    两位天君显是极傲慢的,此刻上下打量了纪若尘一番,见他年纪轻轻,道行又浅,除了左手上一枚用途不明的扳指外,周身上下再无一件象样法宝,当下都将他当作了徐泽楷的子侄后辈,此来想求个进身之阶而已。

    不等徐泽楷介绍,龙象天君即一屁股坐回椅中,大手一挥,大大咧咧地道:“泽楷先生为人是没得说的,你放心,这孩子既然是你引见来的,日后我等自会照应着。”

    徐泽楷笑容不改,先谢过了龙象天君的美意。那白虎天君四下张望一回,见再无旁人进来,当即问道:“泽楷先生,今日李王爷专门设宴相待的是哪位贵宾,怎么还没到来?”

    还未等徐泽楷回答,衣袖就被纪若尘一拉。纪若尘贴近了他,运起真元,以极低的声音问道:“这七圣山,不是邪宗吗?”

    徐泽楷微微侧头,笑意不变,同样低声回道:“现下大家同殿为臣,所以不分正邪……”

    纪若尘蓦地想起紫阳真人信中所言‘勿存是非之心’,当下点了点头,默然不语。那白虎天君目光炯炯地盯着这边,忽地冷笑一声,道:“小家伙,现下大家同为李王爷办事,共事一主,何来正邪之分。”

    纪若尘面色如常,心下却大惊,暗忖自己以本宗秘法耳语,别派之人若是道行没到八脉真人那一步,休想听了去。可这白虎天君怎么看也不象能与本宗真人比肩的样子,他究竟有何秘法,能将自己的话给听了去?

    徐泽楷微微一笑,道:“白虎天君乃是有大智慧之人,通晓天下之事,知大体,通形势,明时务。以天君的眼光,看破我们心中所想,并不如何为难。”

    纪若尘知徐泽楷言下之意自是说白虎天君纯是猜测而来,并非真的听得到他们说话,当即释然。只是白虎天君光凭一点蛛丝马迹就能猜得如此之精准,的确是有几分本领。

    白虎天君对徐泽楷这几句话显然相当受用,当下笑得一双长眼全然成了一道细缝,连带着对纪若尘的印象也好了起来。他也大手一挥,对纪若尘笑道:“你运气不错,能有泽楷先生这么个长辈。今后有什么事尽管开口啊,我兄弟两个还是能办点事的。啊,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徐泽楷听了,当即向旁一步,将纪若尘让了出来,含笑道:“这位是我道德宗纪若尘纪师叔,大家今后多亲近亲近。”

    “师叔!?”龙象天君大叫一声,跳了起来。

    “师叔?!”白虎天君一声呻吟,跌坐椅中。

    “正是。纪师叔目前暂列紫阳真人门墙。”徐泽楷含笑道。

    白虎真君突地精神一震,身形一弹,瞬间已到了纪若尘面前,笑得真挚灿烂,拉起了纪若尘的手,亲热之极地道:“我说纪小兄年纪轻轻怎么就有如此修为呢!看您周身上下没有一件法宝,原来心境修为已到了直指本心、不假外物的境界啊!做兄弟的虚长几十岁,心境修为却还远未到这个境界,惭愧,惭愧!日后大家多亲近!多亲近!有什么事尽管开口,我兄弟两个还是能办点事的!!”

    纪若尘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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