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块小说网 > 言情电子书 > 一人一个天堂 >

第26章

一人一个天堂-第26章

小说: 一人一个天堂 字数: 每页35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条万绪, 
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条万绪, 
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 
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 
造反有理。 
造反有理。 
毛主席说: 
毛主席说: 
勇敢、坚定、沉着。 
勇敢、坚定、沉着。 
向斗争中学习。 
向斗争中学习。 
为民族解放事业随时准备牺牲自己的一切! 
为民族解放事业随时准备牺牲自己的一切! 
毛主席说: 
毛主席说: 
长江又宽、又急,是游泳的好地方。 
长江又宽、又急,是游泳的好地方。 
长江水深流急,可以锻炼身体, 
长江水深流急,可以锻炼身体, 
可以锻炼意志。 
可以锻炼意志。 
游泳是同大自然作斗争的一种运动, 
游泳是同大自然作斗争的一种运动, 
你们应该到大江大海去锻炼。 
你们应该到大江大海去锻炼。 
毛主席说: 
毛主席说: 
人民万岁! 
人民万岁! 
…… 
伏朝阳领读的时候,双手有意无意地背过去。大家注意到,他用不着看任何东西,就能随口背出一段又一段的毛主席语录。他甚至不结巴一下,每一句每一字,都显得十分有把握。“好脑子!”很多人在心里发出由衷的赞叹。在中院门口一个小小的范围内,他来回踱着步,用稍稍有些稚气的声音读出一句句毛主席语录时,显得魅力十足,令人生敬。后来大家渐渐竟有些上瘾了,因为,跟着伏朝阳齐读毛主席语录时,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稀有的快感,好像他们突然都变成正常人了,生活在阳光雨露之下而不是与世隔绝的麻风院里。后来伏朝阳有些累了,问:“还读吗?”大家齐声答:“读!” 
于是,伏朝阳继续领读。 
毛主席说: 
毛主席说: 
把“怕”字换成“敢”字, 
把“怕”字换成“敢”字, 
把“我”字换成“公”字, 
把“我”字换成“公”字, 
把“相信自己”换成“相信群众”。 
把“相信自己”换成“相信群众”。 
……   
“怕疼”也是“疼”   
进了手术室,杜仲躺在一张手术台上,看都没看我一眼。我紧张得要命,有点上刀山下火海的味道。谭大夫指着另一张手术台说:“你躺在这儿。”我听话地走过去,坐在手术台上,看了一眼亮着胳膊的杜仲,他肯定是故意不看我。“躺下吧!”谭大夫又说,我便躺下,学着杜仲的样子,仰视着竹子铺成的房顶,一喘一喘的。房爱国正把剪刀、钳子、麻醉剂、酒精棉球、针管之类一一放在盘子里,乒乓声让我心里一惊一乍。谭大夫戴上了口罩和手套,我看见那是叠在一起的双层口罩。谭大夫从盘子里取出一个已经有药水的针管,慈言善语地说:“顾婷娥,你别紧张,手术简单得很,几乎算不上手术。你看这是普鲁卡因,打上之后,你的一只胳膊就麻醉了,一点都不疼。” 
他的“一点都不疼”反而提醒了我,让我马上“疼”了起来,我从小就怕“疼”,宁可吃一大把药,也不愿打一针。记得小学二年级时,我得了肺炎,去医院输液,从头哭到尾,整整哭了两个小时。全病房的人都在笑话我,我还是哇哇哇哭个不停。你知道输液就是用针头找血管那一阵疼一些,后来就没感觉了,可是,我就是没皮没脸地要哭,一瓶液体不滴完,我的哭声就别想停。我自己都奇怪,自己都讨厌自己,但又不能不哭。后来我才想明白,我没完没了地哭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怕疼”。“怕疼”也是“疼”!针头只要不拔出来,液体还在滴,我就一直在“怕疼”!对我来说,“怕疼”好像比“疼”还厉害。针头一拔出来,马上就不“疼”了,也不“怕疼”了,一声不哭了。 
就像在麻风病人眼里,对麻风病的恐惧比麻风病还可怕。杜仲现在要做这个试验,每一个麻风病人心里其实是欢迎的,能够证明麻风病并不是一碰就传染,麻风病没有传说的那么可怕,麻风病人就知足了,麻风病治不好倒不要紧。 
我的左臂已经麻木了。我没有哭,但是,我很紧张。外面,大家正在高声朗读毛主席语录。我听了深受鼓舞,但我心里还是很紧张。   
反悔(1)   
伏朝阳推荐的人竟是顾婷娥,当时我心里好激动,因为,我最希望和我合作的人,正是顾婷娥。把她身上的血肉,植在我身上,这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呀!从此,我和她就合二为一了,我和她的血就流到一起了。万万想不到,伏朝阳会推荐她。这实在是天意。进了手术室我一直躲着她的目光,因为我听出她刚才是被动的,她并不情愿。我担心她会突然反悔,所以,我不看她,我躲开她的目光,希望手术快快进行。我自己丝毫都不紧张,相反,有一种大无畏的革命精神在暗暗鼓励着我。况且,外面传来整齐洪亮的毛主席语录——毛主席说:勇敢、坚定、沉着,向斗争中学习。我当然要听毛主席的话,要做到勇敢、坚定、沉着!那么,真染上麻风病怎么办?我给自己的回答是坚定不移的:那也没什么可怕的,只要能和顾婷娥在一起,就算得了麻风也在所不惜! 
手术马上就要开始了,这时,我听见顾婷娥问:“谭大夫,真不会传染吗?”谭志用医生特有的冷静口吻答:“传染不传染,做完试验才知道。”谭大夫的话令我不安起来,我担心顾婷娥会反悔,急忙插话说:“那个挪威人做了100次试验,没一次传染的,咱们今天的试验肯定能成功,百闻不如一见,目的就是让大家亲眼看一看。”我的话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我看到顾婷娥从手术台上坐起来了,说:“万一给你染上了,我几辈子都洗不清。”我也坐了起来,说:“你放心,染不上。”她问:“万一染上呢?”我盯着她的眼睛,用尽可能坚定的语气答:“那个挪威大夫做了100多次,没出现过一次万一。”她的目光红红的,充满恐惧和固执,我的话没起一点作用,她说:“我不想做了!”我有点目瞪口呆。我听见谭志故意用凶狠的声音说:“这又不是开玩笑,一阵做一阵不做的!”谭志的话同样不能改变她,她大声说:“不,我死都不做!”她径直下了手术台。我冲着她的背影说:“顾婷娥,我向你保证,没一点问题。”她回过头,几乎是尖叫着:“你保证不了!你哪能保证得了!”这时外面齐读毛主席语录的声音突然停顿下来,我正想过去拉住顾婷娥时,谭志黑着脸挡住了她,把她向后推了一把,她后退了两步,差点摔倒了。这样一来,她变得更坚决了,神态接近顽固,带着浓浓的哀求喊:“你们就饶了我吧,我已经有一条人命了!”一听这话,我知道,不能再强求她了,我就说:“谭大夫,还是换个人吧!” 
顾婷娥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我听见外面高亢的声音戛然而止。“完了吗?”伏朝阳问。“对不起,伏主任,我不想做了。”顾婷娥答。“为什么?”伏朝阳问。“我已经害死过一个人,我不想再害人了!”顾婷娥答。顾婷娥的话令场面一时陷入寂静。我和谭志房爱国三人随后也走出中院。看得出来,没人觉得顾婷娥的临阵脱逃是过分的。“我已经害死过一个人,不想再害人了!”她的话和她的语气,有着足够的说服力。“你说怎么办,杜院长?”伏朝阳问我。“还是换个人吧,这个试验一定要做!”我答。“谁愿意配合杜院长完成这个试验?”伏朝阳问大家。“我觉得,还是顾婷娥合适,说个你别生气的话,你已经判了死刑,就算试验失败,你也用不着背多少精神负担……”说话的是田淑红。“我也觉得,顾婷娥最合适。”苏四十帮腔。“就是,顾婷娥最合适。”多半人都跟着喊。伏朝阳于是盯着顾婷娥说:“顾婷娥,这是你立功赎罪的机会,我以大湾麻风院革委会主任的名义命令你!愿意不愿意都是你!”这时,顾婷娥给伏朝阳跪下了,哀求他:“伏主任,求求你,我已经有一条人命了,饶了我吧!”伏朝阳笑了一声,说:“无论如何,不都是死吗!”顾婷娥说:“我想死得干净些。”伏朝阳从腰间抽出手枪,喊:“如果老子马上毙了你,你干净吗?”顾婷娥面无惧色,大声说:“你毙我十次我也干净不了,我杀死了最好最好的一个人,别人躲都来不及,她每天给我送饭送水,她也有丈夫和孩子呀!她死得多冤呀……” 
“你不想将功赎罪吗?”伏朝阳问。 
“不,我不想。”顾婷娥答。 
“你不想为科学研究做贡献吗?”伏朝阳又问。 
“我不想。”顾婷娥又答。 
“你不想用实际行动支持文化大革命吗?”伏朝阳接着问。 
“我不想。”顾婷娥接着答。 
“你他妈的狗胆包天!”伏朝阳大声喊。 
这时候,枪响了,顾婷娥面前,距离她的头还不到半米,子弹打出一个洞,正在冒烟,弹壳落在我头上,又掉在地上。枪响的声音粘在我耳膜上,嗡嗡嗡响个不停。说实话,枪还没响的时候,我就麻烦了,又遗尿了。枪一响,就更是欲禁不止,我站在石头垫成的台阶上,尿完完整整地聚在脚底下,冒着热气,黄艳艳的,几只苍蝇已经落在上面,小小的头一动一动的,一部分尿跳下台阶,向顾婷娥流去。   
反悔(2)   
没人笑,也没人出声。 
“杜院长,你怎么又?”伏朝阳问。 
我抹了抹头上的汗,如实说:“我从小就有这个毛病,听见枪响就犯,听见很多人的脚步声也犯,闻见煤烟和炸药的味道也犯。” 
“为什么?”伏朝阳问。 
我答:“不知道。”   
一年冬天(1)   
遗尿和煤烟有什么关系?这也是我想知道的。我相信读者朋友们同样会感兴趣。我照例不会放过这样的问题。下面是杜仲的回答: 
一年冬天,一个炮兵营开进韬河县城,几十辆军车,有的上面站满士兵,有的上面拉着高射炮,好像是陕西咸阳那边开过来的,进了县城后没有停留,一直向西,最后停在有三孔窖洞的地方。当时我并没有不好的感觉,裤裆里干干爽爽的,所以就大着胆子跟着很多大人孩子跑去看热闹。我们去了之后,看见几十门高射炮都对准三孔窖洞头顶的那些小山洞,那些小山洞其实差不多有一间房子那么大,站在大炮的位置上看,却像窗户那么小,模模糊糊的。我们最想看看打炮的样子,但是,士兵们全都忙着安营扎寨,有搭帐篷的,有支锅台的,有挑水劈柴的,还有人正设法把掺了水的煤点着。那是我第一次见煤,第一次知道煤是用来生火的。我蹲在旁边,仔细观察了一个士兵把煤点着的全过程。他先点着木柴,然后用铲子把泥一样的煤盖在木柴的火苗上,差点把火闷死了,我断定火很快要灭掉,但是他提来了一个木制的风箱,对准煤,拉了起来。风一吹煤就开始冒黑烟,黑烟越来越多,然后又越来越少,突然,煤就张开了樱桃小嘴,舌头一红一红的,风一吹,舌头就一红,再一吹再一红,舌头越来越红了,信不信由你。当时,我真的想起了小天鹅的嘴,看戏的时候,我最爱看的就是她的嘴,不大不小,任何时候都红红的、润润的。煤的樱桃小嘴一张一合,我的眼前一遍一遍地闪出幻觉,一个丑陋的小男孩和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在亲嘴,小男孩就是我,小女孩就是小天鹅。我还在人群里到处找过小天鹅,没见她的影子。那时候,我已经不去看戏了,已经好久没见小天鹅和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1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