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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紫玉成烟-第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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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人是方珂兰,在帮中,她是除谢、刘之外掌握权势之第三人。更有甚,谢帮主对她几乎言听计从。如果,真是方珂兰,那么母亲自尽之前,她并不是因为恩怨俱泯而不言其事,只是自己明白,那样的情势之下,她再也没奈方珂兰何。也或婉转曾有言及,然而帮主根本不会听。

    我轻轻地吁了口气:一向是以为母亲亲手了结一切恩怨,她从容赴死……可是,也许并非如此。所以她才不放心慧姨,她死前,尚为慧姨求情,却得不到承诺。

    是了,只是方珂兰,因她有着那样大的权势,因她有着那样举足轻重的地位,我母亲、慧姨,纷纷败下阵来。

    我盯着朱若兰,按住剑柄的手微微颤,呼之欲出的结果,仿佛就在唇齿之间。欲待进一步追问,陡然从河流倒影里看到一点火光,立即出指,再度点中她的哑穴。

    许瑞龙上朝了。

    相府地处偏远,五更上朝,更何况,在早朝之前,他还有一道程序,听取百官先一步奏报。

    这样使他在四更天气,就得出门上路。

    四更到五更这段时间,是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段,府中没有了这个令我思之生悚的人物,我要行动,便简易的多。

    无意擒获朱若兰之前,我原在等候这个时机。

    我小心藏好,不使水面有半点倒影,屏气宁息地等待着,丞相车马驾起,浩浩荡荡的离开。

    看着水中执仗明火的倒影,一排排经过,车驾粼粼远去,人虽多而不微声,拣在这个时间出,不象是去上朝,倒象是一群夜半游荡的鬼魂,在黎明到来前飘入地府。

    车马消失在视野内,我提着朱若兰一纵上了岸,拍开她的穴道,剑尖抵住咽喉,问道:“我再问你一次,当真不肯说那人是谁?”

    朱若兰目中流露出害怕之色,颤声道:“锦云师妹,那人……你一问沈帮主便知,何苦逼我?”

    我逼视她良久,终于下定决心,低声道:“朱师姐,你叛帮逆师,残害同门,其罪可诛。我今日杀你,非为一己私怨。”

    朱若兰凝息提气多时,眼见我一剑将出,猛地往后仰倒,飞足踢剑,趁势在地下接连数滚,意欲滚入河中脱险。我微微冷笑,她的武功与我本在伯仲之间,但我一招制敌,尽得先机,虽然解开穴道,可没半分轻忽,无论她怎么躲闪,长剑始终如影随形,不离她咽喉左右,剑气透处,已然划破肌肤,鲜血沁出。只消我再一加力,立时便将她钉于地下,朱若兰放声大叫:“慢着!你别杀我,我带你去救宗质潜!”

    我凝剑不:“凭你,救得了他?”

    朱若兰苦笑:“小师妹,你也太看轻我了。毕竟……我和粤郎合作了十多年了。”

    我还是不信:“你不敢说那人名字,却敢出卖粤猊。哼,你拿捏得定丞相大人,果然对你有情有意,不会为难于你,是么?”

    朱若兰全身一抖,脸上闪过一抹灰黯,咬牙道:“我这是为了他好。――小师妹,我帮你救宗质潜,你……是否就放过我?”

    杨若华曾透露一二,清云在相府内同样安插了眼线,即便如此,质潜一进相府,仍如泥牛入海,消息杳然。我决意潜入相府,自问相府纵然机关重重,未必便闯不进去,但质潜关在哪里,如何救他,我可没半分把握。

    但是朱若兰,她又能知多少内情?她见我躲在附近,稍稍一想,便能猜个不离十,焉知她不是信口开河,循机脱困?

    倘若不问情由,杀了朱若兰,却又怕错失良机。

    朱若兰笑道:“我明白啦,小师妹你毕竟以大局为重,生怕粤郎错过此次机会,起狠来,有朝一日颠覆清云。也罢,宗质潜自投相府,本就打算为你搭上一条性命,今日不救,也在情理之中。”

    我缓缓说道:“你不用激将。我且问你,质潜囚在哪里?”

    “粤郎将他囚在内园水牢。内园,想必你也听说,进那里的人,从来没有活着出来过的。他既将人犯囚入内园,便是没打算放他生还。”

    “从没有活着出来过……你又有甚么能耐救得了他?”

    朱若兰阴恻恻地微笑:“我认得一条暗道,贯通内园与后院。那条道上从无生人经过。”

    我不再犹豫,力透剑尖,点中她臂肩要穴,使她双臂能伸曲自如,却无法力:“走罢。”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壁里青灯乍有无

    黎明前的夜色如同乌墨把我们重重包围起来,二人伏在高墙,耐心等待着。

    园中时而有人打着灯笼巡逻经过,火光闪闪不停。朱若兰默数第三队巡逻人马一过,长身而起,轻轻跃下高墙,拐入右侧一条小道。

    曲曲折折走了百余米,前面又是一道粉墙,掩映在绿树婆娑之下,花香氤氲。

    我冷眼看她,眼见得重重粉墙,向内无尽无止,若是不断这么跃将过去,总有被现时。但朱若兰并不跃上,只是奔到一处假山边,躲在暗处。过不片刻,又一组人走了过去。

    朱若兰俯下身去,只听得“喀喀”数声轻响,千钧假山缓缓转动,赫然出现了一扇暗门。她当先一弯腰,消失在洞口。我跟着钻了进去,假山石门在身后阖起,眼前登时一团漆黑。

    粘湿闷热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腥臭,酸腐刺鼻。周围陷入了窒息般的寂静,一霎时连朱若兰的声息也仿佛消失得无影无踪。

    奇怪的腐臭,隐隐含着血气的腥甜……黑暗里走动了两步,现地面倾斜往下,走了五六丈远,脚尖踢到一个东西,出“咯”的一记轻脆响声,似乎经不起轻轻一脚,那东西一下碎裂成粉。

    无尽黑暗里,偶尔冒出一两点微弱光芒,闪了闪,随即熄灭,借着这一点点光影,恍惚见到黑影幢幢,象是无数个鬼魅魃影,悄没声息的重重包围,恶臭阵阵袭来,越加剧。

    眼前突现火光,募然间与一张倒悬着的脸面面相对,突出的眼珠正对着我的鼻尖。我大惊之下,向右飘开,脚下却又缠上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低头一瞧,那是一具腐烂了大半的尸体。

    再看倒悬那人,敝着不变的姿势,张大了嘴直直地瞪着我,身体宛如稻草般折挂于高处,那也是个死人,已然死去多时。

    微弱的火光照亮四周。这是一间用花岗岩石所砌成的地下石室,或说是墓室更为恰当,满眼俱是尸体,竟有数十乃至上百具那么多,或倒悬高佳,或仆于地面,看情形是死后胡乱扔下来的。室内空气混浊,尸体多半腐烂得不成形了,恶臭熏鼻,闻之几欲呕吐。

    死皆是男子,着土布衣裳,骨骼粗大,表明生前是做苦工之人。

    我微微眩晕,心下却是渐渐明白,这就是当初许瑞龙建造内园时,那大批的工匠,残酷杀死以后抛尸于此。

    朱若兰躲在墙角,手中拿着火折,脸色和死人差不多――我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冷冷地说:

    “这就是那个园子――按照尚书府格局建造的园子,竣工以后,全体灭口的工匠。假山的出口原本是打算以后伺机运出尸体的,谁知一下死了这么多人,园子里冤气忒重,这间地下墓室更是不断传说闹鬼。好在他抛尸以后,就象忘了这回事似的,并不指定谁来运尸,久而久之,这里就彻底成了一个乱坟岗,而假山的出口,也渐渐为人遗忘了。”

    她阴冷干涩的声音在死人的地方回荡,隐隐似有回音,如一根尖锐的金属刺,刺入我脑膜之中。我木然站立,望着那些工匠,他们死前惊恐的脸,哀告的脸,愤怒的脸,……不远处一具尸体,大半个脸腐烂得只剩下白骨,犹自大睁着混浊的双目,那里面有多少的不甘和愤懑。也许临死之前最想质问的是,为什么相府的秘密内园要建造得跟过气尚书府一模一样,是谁令他们付出劳动,失去生命。

    第一次感到,母亲的仁慈和忍耐以下,是否也做错很多?

    握着剑柄的关节隐隐生痛,立诛许瑞龙的决心,前未所有坚定和炽烈起来。

    朱若兰远远站着,眼里一抹嘲弄:“哀悼完了么,可以走了吧?”

    石室顶部有一个狭窄的圆形洞口,我先行跃上洞口,攀住岩石探身而出,垂下长剑,把朱若兰拉了上来。

    第二层,依旧是一个坟墓。横七坚八的躺满了尸体。

    有些也已腐烂,有些则脸色如生,似是不同时期的死人。

    死大都衣着鲜亮,着绸裹缎,并且,即使腐烂不成形了,依稀也可辨出,那都是一些骨格清奇、姿容出众的美少年,死时年纪极轻,未超弱冠之年。

    朱若兰也在看着,目中跳跃着奇特的火花:“你猜得他们的身份吧?”

    我慢慢地说道:“宠物。”

    “是宠物。”她说,“失了宠的宠物。他收养这些少年,稍微犯一点错,忤逆一丝一毫,便难逃一死。近十年来,园子里收了何止百名少年,却从无一个逃得过这样命运。”

    这间石室四面实体,正东方有一座巨大的拱形石门,我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石下到处堆积的尸体,石室颇大,但无甚曲折,很快走到了尽头。

    看到那座落在出口千斤闸般的巨石,我的呼吸几乎在霎那间停顿。――没有出路,石室唯一的出口是一座死门!拱形的石门和石室两壁重合堆叠,密不透风,压根儿没有可供触石门启合的机关。

    也就是说,只能从外面打开石门,从里面看来,那座石门只是一块千钧岩石,凭人力决计无法撼动。

    而我们进来的假山洞,也是相同设置,有进无出,这是绝路!

    朱若兰吃吃笑了起来,道:“傻妹子,你终于觉了么?”

    突然间重陷漆黑,她手上火折燃到了尽头。

    “锦云妹子,”朱若兰幽幽的声音响起,“谁教你定要杀我?我只得行此下策,便是死,也得拖着你一起死。”

    “你刚才说质潜囚在内园,是编造了来骗我的?”

    “我不说得以假乱真,你怎肯信我?”朱若兰笑了起来,笑声之中,却含几分苦涩。“小师妹,他好生爱你,为你建造华清园,把你比作艳冠群芳的牡丹,嘻嘻,而今你这枝牡丹,藏在这黑暗里面,在这空气稀薄的肮脏墓室里面,不出六个时辰,便是零落一地的风华。啊,有朝一日他杀了一个人,也许就是宗质潜,他以为杀了自己的情敌,心血来潮自己扔进这墓室来,一眼现你,枯萎了的鲜艳华美,腐烂了的国色天香,就在他杀了无数人的坑洞里,死不瞑目,他那时的脸色,才好看得很呢。”

    她尽情想象,语气渐因兴奋而高亢、抖。她在黑暗中走来走去,足下踩着形形色色的死尸,她自己就是这死人堆里的一个,是专门把头钻进套索引人上当的吊死鬼。

    “怎么不说话?”她咯咯直笑,“你后悔了么?我早劝过你,别太关心一个人,好妹子,怎么就不肯听呢?哈哈,居然想要我死,哼,没有人能让我死!粤郎都没能杀掉我,就凭你也想杀我?你一点点大,我就抱过,你算什么呀,手段高么,计谋狠么?你一样也不会,你所有的,只不过是她的女儿而已!”

    她语气激变:“凭什么,是她的女儿,他就处处另眼相待,就连那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孩儿,他也豁出性命去宠!我……虽然没有那层血缘,可也算是她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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