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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造孽77-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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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许廷章以前的保姆,多是些年轻貌美的女孩,做保姆都不是很称职的,他自己也很少在家里吃饭。陆建辉初来乍到的,稍稍露出的手艺完全折服了他的胃。那天下午五点半,他非常准时地从办公室里出来,拎著外套,冲大夥儿挥了挥手:“时间到了,大家下班吧。”提脚就往家里奔去,头顶上犹如升照著红当当的一个小太阳,那个清爽明媚。
  他的背影刚从转角处消失,一个办公室的人都瘫在了椅子里了,相互交换了一个安全了的讯号,恰好高霖也回来了,他们就说:“高助理,许总今天可真够阳光灿烂的。”高霖和许廷章错身而过,他什麽也没见到,进来时他的胳底夹著一个文件,嘴巴咬著面包。
  “啊?他心情很好啊?”他说,捡掉衣领上的面包屑,惊讶地对著众人:“那我不是白躲一天了?唉,我还专程跑去广告社,这本来都不用我管。”若干同僚顷刻觑著眼看他,慢慢围了过来,说:“难怪今天不见你呢,原来是以为许总会发火,躲难去了……你好仗义啊!”齐声大喊,不约而同地举著文件夹对他的脑门砸下去。
  在他们大闹完又纷纷揣测许廷章的好心情时,他已经驾车奔到住址去了。许竟刚进的家门,他就出了电梯,儿子一扭头发现他,受惊不小,说:“有鬼耶,他怎麽回来了?”他在後面进门,觉察到许竟的怏怏不乐,轻哼了下,说:“废话,我回家吃饭。”许竟闻言,把书包往地下一抛,顿著脚进门,嚷嚷道:“舅舅,不给他吃!不给他吃!是我叫你来的,干嘛他也有饭吃!”
  许廷章的眉间蹙起,凝住了一分恼怒,他把鞋子给踢下来,甩上了门,说:“许竟,你搞不清楚状况吧,我赚钱养的家,凭什麽我不能吃?”许竟何处顺他的道理,撒了脚丫子跑到桌边,抱住了陆建辉的裤脚就撒泼:“舅舅,不给他吃!”陆建辉才从厨房出来,他穿著围裙,手里端著一盘菜,给许竟摇的差点泼了菜汁,“等等,小竟,舅舅把菜放下。”他连忙制止,把蒜蓉油麦菜放在桌上,随後抹了抹手,微笑著说:“小竟,你这麽和爸爸说话不对,还有,书包是应该放在那里的吗?”
  昨晚才洗的干干净净的书包就扔在玄关边。许竟满不情愿的走了过去,捡起书包往房里走,但见他走两步,就扭三扭屁股,拍著书包上沾到的灰,叫著:“讨厌死了啦,讨厌死了啦。”许廷章平时最拿这个小鬼没办法的,现在见他吃瘪,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换了拖鞋就要去吃饭。
  不过他还没进饭厅,许竟的声音又冒出来了,在旁叉著腰,模仿陆建辉的腔调,说:“鞋子是应该放在那里的吗?”他顺著儿子两目的焦点,是自己的鞋子翻转了面,扔在了门角。他们两个人互不相让地瞪著,陆建辉扶住额头摇了摇,不能像教训孩子一样,只有好言对许廷章说:“呃……许先生,你的鞋子……”
  “良好的生活习惯我也有!不用你教!话多,不就是放鞋子麽!”许廷章把鞋子捡了起来,打开鞋柜往里随便塞入,低喝道。陆建辉等到他们两个不吵了,就回厨房端出了汤,再给他们父子拿了碗筷,最後才自己解下围裙,坐在了许竟对面。许廷章是坐在中间的主位上的,这点毋庸置疑,也是共识。三人捧著碗筷,有陆建辉在小心调和,许竟不爽快也没办法,埋头就闷吃,还好许廷章也没再撩他的小性子。
  许竟不爱吃青菜,这点他认为这是父系遗传来的,於是在陆建辉要往他的碗里夹菜,他就拿手掌盖住了碗,眼底盈满怨念地望住许廷章。陆建辉也留心到了许廷章整晚就没吃过菜,早上的粥底剩的也是菜,他把青菜放回盘里,用筷子尾戳了戳鬓边,字斟句酌地说:“许先生啊,这个蔬菜是非常好的东西,小竟的营养要均衡,家长要起引导作用的……”
  他犹未说完,许廷章就发话了,很烦躁地说:“可我不爱吃青菜啊。”许竟马上露出愉悦的表情,附和道:“就是,我也不爱。”陆建辉不愠不火地瞟了他一眼,让他就缩回去继续扒饭,才对许廷章接著问说:“为什麽?”说著,不动声色地把一根青菜夹进了他的碗里。
  许廷章刚吞下了一块鸡肉,很是嫌弃地拿筷子翻著碗里的菜,夹起来小小咬了菜根一口,撇著嘴说:“它好长,咽不下去,我会被它噎到的。”这样一个俊美的男人说出这种话,这和他的形象违和到了十分。许竟倒是没觉得不妥,陆建辉心内顷刻涌现了无力感,他捂住眼睛,隔了好半晌,才支吾著建议说:“这个吃菜呢,你要嚼的烂一点,或者你可以咬断成两截……”许廷章的筷子用力敲著碗:“拜托,我为什麽要听你教我吃菜啊!”
  陆建辉讲话的语速一向很慢的,调子也轻轻的,现在也是,他劝道:“可你得吃,不然是对小竟错误的示范,你是他的父亲。”许廷章还要敲碗,想说些什麽,不料又被他温和的言语阻止了:“许先生,请你别敲碗,在我们那儿只有乞丐才敲碗。”此话方落,许竟一下子就笑了出来,他笑得缩到桌子底下,还给口水呛到了,在下面乱咳嗽。他还就没见过这麽痛快的事。
  “这叫什麽事啊!不就是吃根青菜吗?!怎麽连乞丐都扯出来,烦死人了,你这乡巴佬!我看你老实才不揍你的!吃菜吃菜!这盘菜就不许你们两个动了,真是烦死人了!许竟你在下面笑屁啊!吃菜啊!你不吃我一会儿就揍你!”许廷章的脸上黑沈沈的,简直语无伦次了,他两眼闪跃著怒火,夹了一筷子的菜到碗里,一个字就是吃。陆建辉担心他那个毛躁的吃法,急急忙去帮他盛了碗骨头汤,搅拌去了热气,放在他手边备好了。这家人的第一顿晚饭,就是这样度过的,让人可以猜想他们日後大概就是以这形式相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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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後的两个月里,他们三人都磕磕碰碰地找到了相处的方法。生活中的事不可能完全用愉快的语调来讲述,玩闹归了玩闹,对於陆建辉凭空的介入,许廷章心底是存疑的,初始的一个月里,他派人很详细地调查了大舅子的来历。在确定身份没有值得质疑的地方,他的人也暗中跟踪了陆建辉整整一个月,每天都给他传递来了很详尽的动态。那是非常枯燥单调的生活内容。
  每天早上送许竟上车,陆建辉就顺便坐公车去四条街外的菜市场买菜,在这一页附带了他买菜的照片和他花钱的数额,零零散散的,约摸和家用的数额差不多,偶尔还会自己倒贴。在买完了菜,他就又坐车回了家,因为门卫保安都知照过了,他在大楼进出很方便,许竟也给了他一串钥匙。
  从这里开始,他就没有出门了,在家中打扫所有卫生,有出门的话不是买酱油就是买盐,再不然就是扔垃圾。偶尔必须夸奖这个侦探,他就是寻找蛋上的缝隙来叮的苍蝇,认真到去检查了每袋垃圾,最後写明这确实就是垃圾。
  这样的生活也亏陆建辉这般一个男人受得住,不仅简单,还几乎没有和什麽人接触,谈话最多的就是市场口卖海鲜的大妈。许廷章发现他们三个有共通之处,就是爱吃海鲜。那张消费清单显示的数据,海鲜大约要占过半了。这为期三十天的调查跟踪,实质上没有收获。於是,他只能中止了对陆建辉的日常琐碎事关注。当然,陆建辉也可能是在伺机而动,想麻痹了他的戒心後再实行未知的意图。
  他其实从根本上就不相信会有这麽一个人,完全不计较一切地照顾他们父子的生活,细致入微到连袜子都洗的香喷喷的,想当初陆青妍别说洗衣服了,她身为母亲可从来没有下过厨房。
  可惜,他的种种猜测最终都没有实现。停止调查後的一个月,还是什麽事都没发生,只有许竟长高了些儿,还长肥了。许廷章不甘心且咬牙切齿地相信了一件事,陆建辉是个好舅舅,比他这个当爸的都称职。日子转瞬到了九月底,天气还是很热,但在白天的时候,陆建辉从来没有开过空调。他习惯了炎热的天气,它会令他想起他的家乡,那里也很热,空气很好,树木林立,日子也相当安静惬意。这里则是完全不同的环境。
  让他们还算和谐的日子卷起波澜的事,很快就发生了。它发生在九月底的一天,许廷章受邀去参加了周成鸣公司的周年庆,许周两家是世交,他和周成鸣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因此毫无推辞的就去了。时光如果可以倒流,他一定是会拒绝的。年会定在了酒店,还偏偏在星期天的下午,许廷章从三点待到了五点离开,出门已有了七八分醉意了,女伴给他开的车,他迷迷糊糊地教她往家里去,然後电梯里就搂住女伴拥吻。


  女伴宛若银铃的笑声响在他耳边,他抓住她就摸索著进家门,才一脚把门踢上,两个人倒在沙发里就开始办事。陆建辉的存在让他的作息变得很有规律,下班就回家,他有好长的时间不曾发泄过了,欲火夹著酒气在下腹燃烧著,那股子亢奋直冲了他的脑门。不过,在他和身下的人胡乱扯著衣服,他残留的意识里闪过了一丝清醒,好似有些不妥当的地方,可惜他没及时捉住。
  他们的衣服还没脱完,才关上不久的家门再次被打开了。那位娇媚的女郎没有喝酒,否则她也不会开车了,忽然闯入的人让她惊叫了起来,尖锐的嗓音刺醒了许廷章,“你鬼叫什麽?!”他揉揉眼皮,转眸往门口一看,不禁发出了咒骂,连忙把脱到一半的裤子穿上。陆建辉从未曾想过,有天打开门会撞到这样一幅情景,他完全就愣住在当场了。
  一时间他不知作何回应,拿捏不准是要关门还是要进去,直至听见了身旁强忍愤怒引起的轻微的吸气声,他才急忙用手遮住了许竟的眼睛,“小竟,别看,”他说,搂住许竟的肩膀,推著他往房里走,“来,舅舅带你回房,你什麽都没看见,宝贝,没事的。”许竟不加以反抗地跟著陆建辉,他没表露出异样,只有一双小手使劲地攒成拳头,上下的牙齿不住地打颤著,格格作响。
  “宝贝,你是不是很生气?和舅舅说,让舅舅给你出头。”陆建辉把他带到床边坐下,说话时努力维持著轻松的声调。他察觉到这个孩子的情绪很激动,可又发泄不出来。许竟摇了摇头,对他笑了笑,跟著就爬到了被窝里睡下,说:“舅舅,我想睡一下,可以吃饭的时候你来叫我。”说完,他就闭眼,做出了睡觉的姿势。
  陆建辉想开导他,甚至教他哭,这个孩子不给他机会,他凝望著缩在海蓝色被窝内的小脸蛋,一波出离的愤怒在他心底滋生,把牙紧咬,倏地离开床畔,一个箭步冲过去打开了房门。许廷章把羞的破口大骂的女郎给轰出去,转身就见到一张弥漫著怒气的脸庞,他的酒意立即就散没了。他的第一反应是低头检视著自己的衣著,皮带都系好了,重点部位没露出来。还好,应该不至於被骂的太惨。
  以前他和人乱搞,似乎从来没有让许竟当面撞见,这次就算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始终还是他的过错。许廷章颇为明白,气势上就短了一截,他清了清嗓子,用手指顺著自己凌乱的长发,借此掩饰心虚,说:“这只是一个小意外,我不小心喝多了。”陆建辉轻轻把房门关上,视线却一直牢钉在了他的面上,一言不发,俊朗的眉宇皱得很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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