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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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他原本是不打算碰我的,是我主动吻住了他,因为我知道,我的放纵到今夜为止,从明日开始,就再也没有属于我们的空间了……
第二日起床的时候全身酸痛。
龙觞已经不在身边,枕侧的余温尤存,仿佛是为了向我证明他曾经存在。
我扶住床沿慢慢站起来,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外面是极其美丽的风景。
一切都是我喜欢的样子。看来这几年来龙觞为了保养这座庭院,花了不少心思。
我一边望着园中的风景一边想着,微微有些出神。柳这几天不知在忙什么,很少见到他的人影。龙觞也忙得很,剩我一个人在房间里百无聊赖。
那天是一个极晴朗的天气,一只白鸽从天空中飞过,激起廊下的风铃一串回响。我抬头望去,只见那只鸽子轻盈地在空中转了个圈,随即朝后园的某一处落去。我心中一动,认得那是信鸽,当即顺着鸽子的方向向后园走去。
园中朝露绽放。我从一丛丛的青枝霜叶之间穿行而过,一路上心念电转。
风泠殿是属于我和龙觞的地方,十几年来未曾被外人占据。如今这里竟出现信鸽,不可不谓可疑。
难道说……
一念未已,我已经来到信鸽降落的地方。
那是一间很不起眼的柴房,我无声无息地靠过去。
柴房的门上有一些细小的缝隙,我透过它们往里面望去,只见一名男子手中拿着一封书信正在阅读,他的身边是散落的文件,而那只信鸽,则在一边很安静地站着。
因为离得不远,这次我看清楚了那只信鸽的模样,碧色的嘴掾和爪子,那是离国才有的第一流的信鸽——碧翔。
我推门走进去。
里面的人被我的推门声惊动了,在我的脚还没有站稳之时,一把寒气森然的长剑瞬息架上了我的脖颈。
我望着他微笑叹息,“果然是你,柳大夫。”
他握剑的手很稳,面目却依旧是温和的,一言不发地望着我。
我知道他的心里已经动了杀念,然而却面不改色地继续说下去——
“离国的碧翔的确是一流的信鸽呢。随风几万里,至死不停息。作为信鸽,碧翔的识路能力和飞行能力都极强,负重也是其他信鸽的几倍,不过,因为碧翔的难以培养,只有离国才具有,而离国人对它们也颇为珍爱,一般只把它们用于战场等重要环境,因此,碧翔在离国也有战鸽之称。”
他的眉毛轻轻一扬,冷漠而讥诮的口气——
“想不到泠殿下懂的还真不少。”
“再不济,我也在越彀做过几年丞相。”
我轻轻一笑,不理会他言语中的讥讽。事情已经很明显,柳来冰国的目的不简单,恐怕身上还背负着比替我治病重要得多的使命。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我,似在计谋什么,片刻,从怀里拿出一粒药,逼我服下。
我侧头,只觉得颈间微微一痛,有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
“什么药?”我挣扎着问,压抑着咳嗽起来。
“冷玉丸而已,吃下去死不了人,不过会让你丧失所有的记忆。”
他说得很仁慈。杀了我是下策,龙觞不会罢休,他自然也无法平安回到离国。而令我失忆则不同,就算龙觞再震怒,只要柳小心谨慎,事情终有解决办法。
我笑。“柳大夫倒想得周到。”
他有些不耐烦起来,轻哼一声后又往我嘴里送药,我再次艰难地避了开去。他的目光一冷,正待强迫我,却听我低低地说——
“柳大夫,既然我是自愿走进这间房间的,你难道当我是送死来的吗?”
他手中的药已经送到我唇边了,闻言却顿了一顿,“怎么?”
“你要对付的是冰国,而我却没有必要效忠龙觞。”
“可是我无法相信你。”
“所以,我本来就没有打算让你相信我,只是想让你和我做一个交易。”
他的眼睛亮了起来。“什么交易?”
“比起令我毫发无损来,伤害我也是下策,毕竟是会节外生枝的事。”
我看着他轻笑,“我想请你帮个忙,帮我把嘉侑——我唯一宣誓效忠的陛下带出冰国,你知道,他现在的处境很危险。而作为交换的条件,我会替你保守秘密。”
他看着我,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半晌才说,“白泠,龙觞养了一条蛇。”
“呵……也许吧。”
我的眸光黯了一黯,很快又扬起笑容,“柳大夫,这个交易对你我都有利,你答应不答应?”
我现在要的是他的回答,关于这个答案对我很重要,能让柳让走嘉侑是最保险的做法,不然那孩子难以避开冰国士兵的搜捕和追杀。
柳手上的长剑撤了下来。
“这就是你推开门进来见我的目的?”
“是。这件事情太危险,如果不这样做,你肯定不会答应。”
脖子上因为他的剑而留下一道血痕,我有些难过地捂住伤口,他皱了皱眉,扳开我的手,仔细地替我上药。我轻轻笑了起来,知道自己已经赢了。
“……白泠,现在我相信你是一个丞相了。你有一个丞相所应该具备的勇气与计谋。”
他一边替我上药一边说。
“呵……是吗。可是我一点也不勇敢,知道你不会杀我我才进来,其实我怕死得很。”
说到这里我呻吟了一下,虽然只是很浅的皮外伤,可是柳不知道给我上的是什么药,火烧火燎地痛。
“别露出那种快要死的表情。不上这种药的话你的伤口一时半会好不了,被龙觞发现了我们的计划一样前功尽弃。”他毫无同情心地说,满意地看了看上好药后的伤口,“今天日落之前就会完全愈合了,你设法把那个孩子带到我面前,我带他出去就是。”
那一日与柳谋划了很久,得出的结论是越早离开越好,柳的秘密任务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他担心我的病情,不过既然我说这不在考虑之列,他便也不坚持。
软禁嘉侑的地方戒备很严。听下人们说,龙觞封了他做常乐侯,日夜派人看守,除了有特别许可的人,一般人根本无法靠近。
大约是眉目间透出了些许忧虑,龙觞这几天问我是不是有心事?
我笑笑说我在你身边总觉得无以自处,他抱住我,难得地叹气,不言语。
栖凤宫已经慢慢地开始建造了, 我知道对于这件事,他在朝廷之上受到的阻力很大。一干元老大臣说我是妖孽祸水,力阻龙觞建造宫殿甚至主张处死我,尤其是以司徒家族为首的世家门阀,时不时地向他施加压力。
关于怀砂,我们之间总是很默契地避开那个名字。
那天我偶然见到一张奏折,却正是一干臣子奏请君王处置我的联名上书,上面罗致了我一堆罪名,而怀砂的名字,赫然在其列。
“我从来没有允许你看我的奏折!”
那天的龙觞火气很大,进得房间来,看我在翻阅案几上的奏折,顺手夺下来扔在一边。
突如其来的力道让我脚下一个不稳,身体撞在柜子上了,他一把抓住我,语气凶恶。
我咳嗽起来,他恍然惊觉了什么,放轻了力道。
“那不是你可以动的东西。”然而却依旧冷冷地说。
我笑起来。抬头问他,“觞,他们叫你杀了我是吗?你为什么不下手?”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了,我却依旧撩拨他,“连怀砂也叫你杀了我呢……”
“住口!”他吼了出来,眉目间竟是困兽一般的表情,他放开我,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我靠在柜子上剧烈地喘息,心里忽然觉得一阵悲凉——
怀砂,你是真的想杀了我……但是,为何那天却不动手?
还有龙觞,你又为何如此这般地回护着我?
夜里睡得很不安稳。
龙觞没有来,而我噩梦连连。
因为不安稳,所以比平时更容易惊醒,当那把利剑从我脖子上一掠而过时,我真切地体会到了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感觉。
“司徒怀砂,你大胆!”一声轻微的金铁交鸣声,长剑被另外一件不知是什么的兵刃架住了,一个声音压抑着响起,愤怒至极的——是龙觞。
怀砂的剑垂了下来。
“陛下。”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陛下。”
他们说话的声音都很低,我不知道是不是不愿意惊醒我,而我却悄悄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他们。
月光下,怀砂单手提剑。
好久不见,他似乎变得消瘦了,目光中却多了一丝冷漠,不知道是不是面对自己君王的缘故,态度也比以前庄重很多。
“白泠不能留。”怀砂说得很决然。
我从来没有见过怀砂用这么冷凝的口气说过一件事,那个男子望着他的君王,眼中尽是不可动摇的坚决。龙觞只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逆着月光,我看见怀砂轻轻地笑了,很讽刺很冷漠的笑,然而却隐隐掺杂了几分悲哀。
“陛下,白泠不能留。”他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人会毁了您。”
这句话让我的心头一惊,陡然间,明白了怀砂执意要杀我的用心。
帝王的身边容不下像我这样的存在。
而龙觞,显然也明白他的意思,月光下,他久久地沉默了。
怀砂察言观色,继续说道,“陛下,如果是一个玩具,杀了他,您不会有什么放不开的,但如果白泠殿下对您而言不仅仅是一个玩具……那么,不用我说,冰国历代帝王的训示您知道得比我更清楚。”
“……一登九五,七情断绝。”
黯淡的月光下,龙觞低声地说。
“我们司徒家族的存在,就是辅佐君王,阻止君王犯错误。”
怀砂的语气冷冷,“陛下,白泠殿下是什么样的人您很清楚,当年越彀的军务政务……后来在历州时他有意设计的一场好戏,致使您对我进行鞭打……陛下,他有才华而不能为我所用,甚至蓄意离间我们君臣关系,更有甚者,他在您心里的存在已经远远超出了被允许的范围……
陛下,这三条中的任何一条,都可让他难逃一死。”
龙觞沉默了。
我们都知道怀砂所说的是事实。
那个男子几次三番地想置我于死地,但是甚至连我自己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尽管,这些话出自他口让我心如刀绞。
“为什么在历州那次你那么奋不顾身地护他?怀砂?”
龙觞沉默许久,忽然淡淡地问。
怀砂微微苦笑了,他低头望着自己的剑尖,轻叹。
“人非草木……”
后半句他没有说下去,抬起头来看着龙觞,“可是陛下,那次的事让我看清了一些东西……他的心在越彀不在冰国,却占据着您心中如此重要的地位,白泠这个人,留不得!”
他的话掷地有声。
我看得出龙觞的动摇,那种神情,仿佛连整个灵魂也随之撼动,然而,最终,那个男子仍是低低地吐出一个字——
“滚!”
“陛下!难道您期望着在得到他的同时还能够得到天下吗!”
“你给我滚!”龙觞几乎就踢上去了,眼中的神色甚是骇人,怀砂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神情中闪过一丝失落,静静地行了一礼,退下。
……
“你所说的那些,我又何尝不知道……”
许久,我听见龙觞喃喃自语。
一只粗糙的大手抚摸上我的脸了,按照他习惯的方式,摩挲了许久。
我闭着眼睛,感觉到那只手缓缓往下游移,在颈间停顿了许久,渐渐收紧,又放开……
如此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