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浮城-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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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眼看了看脚边的食物,这意思是分给我吃?
决定不予理会。即使身陷困境,至少也还有不食嗟来之食的傲气,尤其他这种扔掷的傲慢态度,让人很觉恼怒。可下一刻余光就见他从原地起身大步走来,俯身捡我身旁小块牛肉时,我往旁边挪远,他看了看两人之间的空处距离,做了个意料之外的举动:竟然把那块牛肉递送给我。
刚撇转头,就被他扳过脸,这次牛肉直接抵在我嘴边了。视线在他脸上凝了凝,移往他手抓的那块牛肉,因为刚才滚落在地,上面难免有些灰尘,讽凉而笑:他要我吃这?
只见他狐疑地随我视线,偏头想了下,收回手张口而咬,竟将那块有些脏的肉给咬掉了,转而又把余下的递回我嘴边。我闭紧了唇默看着他,那道好看的眉蹙起,一个单字从他嘴里溢出:“吃。”低厚轻沉,并无特别异样。
僵持了好一会,他见我始终都没张口咬,终于收了手去三两口就把那肉给吃了,甚至还将满手的酱汁都舔去。他这怪异行为若说正常,说给谁听都不会信。
我试探地唤:“楚高城。”声音能出来,但气息不稳很小声,不过足够他听见。他将双手在裤子上擦了擦,才回眸看我。那眼神中的疑问,当是明白我在喊他的。
想了想,换了个问题:“知道我是谁吗?”
他顿了几秒,平静地答:“夏竹。”我还没起念,他又加了句:“刚才那人说了。”
我一顿:“什么意思?楚高城,你又在装不认识我吗?”
他摇摇头,“没有,你身上有我的味,我们是同类。”
眯起眼盯了他半响,失笑,幽声而问:“同一个游戏一直玩有意思吗?”又来演失忆的戏码,他不厌倦,我觉得已是够了。他没理会我,起身走至铁栏下仰起头,任阳光照在他脸上,徒生一种错觉:像一匹孤狼,遗世独立。
而就在我晃去错觉的霎那,颀长身影纵身而跳,在我惊愕的目光里,他竟然双手扣住铁栏,整个人悬挂在那,一个翻转上弯,双脚就踢蹬在了顶口的边上。随后极其野蛮地开始摇晃那铁栏,大有要将它给卸下来之势。
哐当一声铁门响,有人在上面快步跑来,出声就知仍是落景寒。
“城……城哥,你别激动!有什么需要告诉我。”
阴冷沉酷的命令出自高城的口:“打开它,我要出去。”
落景寒走入了我的视线,隔了铁栏蹲身而下,神色茫然地道:“城哥,是你自己把自己关在下面的,钥匙在哪只有你知道。”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留意到铁栏的一个角上有把锁,因为搁放在外面,从我这角度视线被遮挡了。高城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兀自摇晃铁栏,可纹丝不动。
突然,悬吊着的人如断线了的风筝般,砰的一声重砸在地。随着那声落地,我的心头也好似被人打了一记重拳,死死瞪着那身影。
头顶传来落景寒的惊呼:“城哥你有没有事?”可摔在地上的人却捧着头蜷曲起来,呼吸沉重。心中的某根弦崩断,我再忍不住爬起身想要过去,可听落景寒大喊:“夏竹你别过来!”我身形一顿,狐疑地看过去。
落景寒道:“城哥已经不是以前的城哥了。他头疼的老毛病犯了,这时候谁也不认识,对一切近身者都会攻击。”我不信他话,走上前蹲下,只迟疑了一秒就伸出手,可还没触及到他背就被凌空捏住手腕,带了狠厉,骨骼脆响声声。
顶上倒抽凉气,落景寒急道:“城哥不要,她是小竹子。”
我因痛皱起眉,瞪着那越见收紧的泛白的指节,不怀疑他下一刻就将我腕骨捏碎。可猛的一拖拽,整个人被拉着跌在了他身上,双眸凝对,刚才还正常的眼睛此时却血红一片。
与那年少年的他,很像。
不过腕间的力松开了,轻轻一抽就挣脱了开来,乌黑的指印赫然在目。
他不再看我,又捧住了自己的头沉重喘息着,似极痛苦地压抑着呻吟。我呆呆看着他,咬唇问:“为什么会这样?”
“神经中枢受损,他在这时没有心智。小夏,你是这半年来唯一一个能接近他,而不被他伤了的人。”我不敢置信地抬头,“你说什么?半年?他被关在这里半年了?”
落景寒透过铁栏看下来的眼神里流露了悲恸,“是他自己走下去的。在那之前,每隔一月就会发作一次,起初只是短暂昏阙,醒来会神智不清一两天,后来神志不清的时间越来越长,并且压不住体内的狂性。”
“所以他就在要发作之前自己走下来了?”我问完就讽笑,“落景寒,你在撒谎。他如果是自己走下来的,锁的钥匙也在他手上,那么在他神智清醒时为什么不出去?”
落景寒沉默不语,眼神变得悲凉,我心头晃过不好的预感,只听他说:“这半年,他再没清醒过。”
我很难接受这事,低头去看歪倒在腿边的人,并不知他什么时候整个人依偎过来,头就靠在我的腿旁,手放下不再捧着,双眸阖闭像是睡过去了。近距离仔细看,才发觉他面容憔悴,比原来瘦了一个轮廓。
颤着手去摸他的脸,刚一触及就被他抓住,阖着的眼眯开一条线,星眸直直看来,数秒后又闭上。把我的手贴放在了脸旁,没再有动静。
一声轻叹在头顶,“夏竹,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引你来了吧。每次我来送食都会遭到攻击,光照会使他情绪变得疯狂,只有身处黑暗,那些存在他体内的恶魔因子才会被压制。”我嘴刚动就被他打断:“别急着问,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觉得我在忽悠你是吧,知道吗?在你来之前,城哥不但神智不清,甚至没开口说过一句话。当在监控器里听到城哥出声时,别提有多激动,所以我急寥寥的跑来送吃的,也放胆让光照下来。你对城哥而言是真的不一样的,会在半年没开一次口时,为了让你吃东西而说话;会不再惧怕阳光,会在发病神智疯狂的时候还能认得出你没伤了你。刚才如若换成任何其它人,包括我,手骨已断了。”
我的目光划向留了极深指印的手腕,突然觉得很可笑,是否因为这样我就该沾沾自喜,该喜极而泣身前的这人即使失去心智还能记得我?
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放我出去。”
落景寒噤声不语。我抬起头,透过铁窗的目光冰冷,“还需要我说破绽在哪吗?既然他是自己走下来的,钥匙也在他这你们打不开那铁栏,那么请问,我是怎么下来的?”
谎言编的再好,只要抓住一个点,全都不攻自破。
落景寒面色剧变,二话没说就哗啦一声将顶盖拉过阖上,一下空间又陷入黑暗。听着那离去的脚步声,我紧蹙起眉,落景寒太反常了。
他为何要撒一个一揭就破的谎?即使以往他表现的并不如高城那般沉稳,可在行事上也从来都是干净利落,否则如何能成为这人的左臂右膀。
凝着身前黑影,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的嘴里溢出低叹:“不管你是真痴还是假痴,暂时先合作从这里脱困吧。”这话是对他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理智上与其说不相信落景寒所说,实则是不信他楚高城会成为一个没了心智的痴儿。可他的异常是有眼睛看见的,刚才他从上面突的摔下来,然后手捧了头双眼瞬间变得血红,这都是事实。
落景寒的话可信可不信,我做了两种分析:一是落景寒说得是真的,高城被徐江伦的音阵损伤神智一直是隐患,然后这隐患在与我分开后复发了,有了落景寒所说的那些情况。二是从头至尾在骗我,高城的异常是伪装,他们又在布局想要利用我。唯一能想到自己的利用价值,除去我这画影的能力外,可能就是与这次和张继、陆续等人来这林雅城的目的有关了。
我没法不把他们与那白玉案和许玖失踪案联系在一起,因为楚城。
到目前为止还想不透为何案件源头指向这里,楚城在哪也无从得知,而他们又莫名出现,仿似所有的事与人都涌入这座城市了。
第190章病殇
想得头都要破了也没个结果,倒是肚腹饥饿起来。但刚才唯一的食物在他示好递过来时被拒了,室内别说食物,恐怕连水都没有。这也是我对落景寒生疑的原因之一。假若依他所言高城是自己走下来的,那在这之前必然乘着神智还清醒时对他们做了安排,包括这处,不至于对自己苛刻到如此。那么假若高城不是自愿进到这里,除去他自身发病外,他们d组也一定出了问题。
某种非理智的思绪始终在左右着我的判断。相信落景寒对高城的忠诚,那么他刚才前后矛盾的话可不可以当成是故意?为的是……提醒我此时的局势以及暗示隐藏在后的真相?
那么,会是曲心画变故了吗?对我突袭让我昏厥后,仍能听到她冷怒的声音,她对我的敌意似乎不管过了多久都不会消褪。而落景寒对她的在乎,有目共睹。
正自冥想着,一直被抓着的那手忽然感觉到异样,在我没设防时突的疼痛就传来了。我怔凝着那团黑影,手掌被咬在他齿下,都能感觉到牙齿磨着骨头,刻骨的疼。等他终于松开口时我欲抽手,却被他紧拽住,转而唇舌轻吮舔舐。闻着空气里散出来的血腥气,知道是被咬破皮沁出血来了,只是他这般是要作何?
哦,落景寒说他在发病后昏厥,再醒来时就神智陨灭了。
我第一次主动凑过去,以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说:“楚高城,你不要再装了。”他顿住了动作,下一秒就是将我扑倒脖颈上又是一口,牙齿磨着颈动脉,没刚才那么重,却也疼得让我倒抽凉气差点痛呼出声。
等他退开时,脖颈那里只剩了麻痛。这时一声低笑从他嘴里溢出,很觉诡森,幽暗的眸射来的光让我脊背发凉,觉得他随时都有可能再噬咬下来。我做了个极大胆的行为,垂在身侧的右手悄悄抬起,心中默数到三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以掌为刀劈向他后脑。
这一击在他预料之外,被我打了个正着,在他身体一顿时我乘机将人往旁掀开。原地一个翻滚到了角落屏住呼吸,想借助这黑暗隐匿自身。
他处于疯狂戾气最盛时,若一直都在他牙口之下,恐怕等他稍微清醒些时,我已经血流而尽了。不可能指望落景寒他们,就只能自保了。可以为幽黑角落是好的掩护,却发现他根本目标果断地朝我位置欺近,连忙再闪身,与他伸来的指尖擦身而过。
空间狭小,除了沿着墙角绕圈外我别无他法,而在几次都差点被抓后明白一件事:他看得见!或者说,我的气息尽在他掌握里,根本避无可避,那么此时的追逐就是他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有意放任我逃窜,而他在身后紧逼不舍。
一个心神不属步子慢了下来,只觉头皮一疼,他的指尖绕过了我的发尾并毫不留情地一拽。随之肩膀被扣,整个人给拖拽进他怀中,脖子被他胳膊卡住,耳畔传来戏虐酷冷声:“怎么不跑了?”我闷声不语,这时候就算跟他讲理也讲不通。
身体间无一丝缝隙,后背紧贴着他的胸口,可感觉到他全身肌肉紧绷,力量彰显。而这般环绕卡喉,等于是将我整个都包起来了,明明疯狂因子在叫嚣,我却觉有种魅离的气息在两人之间蔓延。
从他沉重的呼吸逐渐变得清浅,可判断他的神智在逐渐回来。尽管不能恢复正常,但至少是回到了我初与他碰面时的状态,卡在喉上的手松开了,改为拉着我的手走至角落坐下。等了好长一会确定他不会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