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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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不是每个人都听得见精灵的声音。」我一直记住婷玉的话。
于是童年的谜团又多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幻觉,努力的小鸡,或是精灵。
但我真正曾经触碰过的,只有怯懦的,自己的手。永远不会知道的事,就永远不会知道。我现在算不算长大了,不是我自己说了算。又或者长不长大也不是那么重要,有时候幼稚比长大要来得有用。无知就是力量。身边的人常常觉得作家这两个字意味着缩衣节食、收入不稳定、连人手一张的信用卡可能都申请不过。所以毛毛狗过去会在朋友面前帮我谦称「唉,前途黯淡」;老爸总是叫我念博士谋教职,说一边教书一边写作既稳定又高尚,也举了几个学者作家的真实案例,又说如果不想念博士就是考高考,以后要找工作也比较稳当。可那不是我的蛋。
我是很无知的,太复杂的东西我会假装听不懂。说到这里,大家也看出那颗蛋终于带给我人生「小故事大道理」了。 我不能用老学究的语气不负责任地说,每个人在生命中都有属于自己那颗神秘的蛋,有勇气的人就能敲开蛋壳知道答案。但我确信自己是有的。如果我自己都不信,那就永远都不会有。
所以又回到了进版画面的那几行字。这次我要用手指撬开眼睛,好好看个清楚。 短篇.价值33元的徒步旅行
价值三十三块钱的徒步旅行1。
该边一直有个计划,要作脚的旅行。 这个关于脚的旅行计划,预计从台北直下,走回我们共同的故乡彰化。该边在网络上这么说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很扯,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超屌,认为实践性的价值很高,毕竟只是脚很酸的代价罢了,却可以贯彻一件值得说嘴的事,体验把脚飙到快报废的极限感觉。 但这件事一搁着,大概躺了有两、三年之久都没人提,直到该边研究所毕业要去当兵的前一个礼拜,该边才将地图折好,套上最舒服的长裤,穿上破烂掉也不介意的鞋子,背了一个塞满外套与内裤的大包包,在网络上预告的他徒步旅行即将开始,不过受到种种当兵时间上的限制,他只能走到新竹。但那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该边出发前的那晚,他拎着笔记型计算机过来找我,要我帮他将计算机带回彰化,好让他少一个负担。 接过了计算机,我们一起吃焢肉饭,当作是饯行。 「其实要不是后天我有个编剧会议要开,我很考虑跟你一起走。」我说。 但还有一个不能成行的理由,就是我有坐骨神经痛,久坐或久站,椎间盘突出压迫到神经,屁股、大腿跟小腿都会酸麻,起因于我长期赖在椅子上敲键盘的鸟病。为此我必须偶而起身走动,变换姿势那样。
显然我不适合旅行式的长途走路,怕拖累到伙伴,所以我更压抑一块走的念头。 「是喔?不如等一下把计算机放在你住的那边,然后一起走啊!」该边说。
我怔了一下。
「三分钟内不要跟我说话,我想一下。」我随即陷入苦思。
突然决定加入这么屌的事,应该只有更屌吧?
「很屌么?」我犹豫不决。
「很屌!」该边竖起大拇指。 我住板桥,于是将计算机拿回我住处后,整理一下东西(牙刷,内裤,巧克力四条,感冒糖浆一罐),我们便从板桥走起,还买了台简便的用完即弃型相机带着。 值得一提的是,在步出住处时我看见该边的手上拿着根木棍,不免感到好笑。 「打狗用的么?又不是去登山。」我嗤之以鼻。
「这是我从扫把上拆下来的,拿来防身。」该边正经,耍了几下棍子。 我瞥眼瞧见墙脚的拖把。
那是只夹着吸水橡胶的新式拖把,如果…… 海那个摩门特,我感觉到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勾引我做出不正常的事。 「会很屌。」该边看穿了我的意图。 于是我扛起了莫名其妙的拖把,当作这场旅程的第一个批注。
价值三十三块钱的徒步旅行2。 我们的计划是这样的,沿着最清晰的铁轨路线走,到各个城镇火车站买月台票纪念,自板桥走到树林过夜,隔天一鼓作气穿过山佳跟莺歌,最后我停在桃园坐火车回台北,放该边一人独自走下去。 八点四十五出发,九点到板桥火车站,该边买了第一张月台票。
我注意到自强号到桃园的票价是五十块。 「所以我们走到桃园,足足省下五十块钱,应该想想该怎么用这五十块好好庆祝一下。」我说,将照相机放在柱子的突出上。
「应该只能买便当吃吧。」该边用棍子敲在照相机的按钮上,拍下我们第一张合拍。 旅程正式展开。 我是个悲观主义者,路也不认识我,我打心底一直认为走到树林必定超晚的,但该边很笃定必定可以在十二点以前赶到,大概是想用唬我的方式激起我的斗志,但我一直是抱持着「突然兴起这么干的念头、然后抠抠鼻孔去做,一定超屌」的念头下去支撑这趟旅程,所以越是疲惫越有意思。 走着走着,来到了艺术大学前,我们将拖把跟木棍摆在校门口,任由里头年轻女孩的味道将我们吸引进去休息。 这是个很漂亮很年轻的学校呢!原来大学的时候我也曾经如此幸福。
我跟该边坐在篮球场旁的不知名建筑物下,阶梯上坐满了五花八门的女孩,由于太过眼花撩乱心花怒放花枝招展,我们只好专心猛盯着一个长得很像钱韦杉的女孩看。钱同学似乎在等人(在等我们么?),一直抿嘴顾盼,后来一个不留神竟然凭空消失了,研判是灵异现象。 吸饱年轻女孩的气息,我们也补充好体力,于是继续前进。我一边走路一边听着ipod…mini,累的时候就抓起拖把当麦克风唱歌,当时的主题曲是皇后乐团那首「I love u love u love u love u love u love 。。。。。。」,乱有朝气的。 沿途不管是路边摊或是便利商店或路人,都对我为什么会拿一把拖把走路感到好奇,我也一直问该边「喂!他们有没有在看我!」只要该边说有,我就觉得自己好神气。 我懂,是因为我幼稚的关系。我也很好奇我到了三十岁还会不会这个样子,算一算只剩四年,这种幼稚的病恐怕还会继续下去。
价值三十三块钱的徒步旅行3。 其实在晚上赶路算是比较不累的,因为天气凉爽,但黑漆漆的,实在怕鬼打墙迷路,有几次都出现地图无法详述的困境,或走到前方一望无际漆黑的鬼地方。 「你怎么知道要走这条而不是那条?」我狐疑,越走越困。
「。。。。。。」该边搔搔头:「应该是啦。」
「你要说 〃因为我走过 〃。」我建议,这样最令人放心了。
「对喔,因为我走过。」该边同意。 就如此定调了。
以后要是我再问同一句话,该边就如此答我,我也就摸摸鼻子。 不过该边挺有一套的,明明就是一张大比例尺的地图,但他配合着指南针总是能够找到堪称正确的路,对我来说这是很不可思议的事,如果以后我要养条新的狗,也要有这种附加功能的保证书。 跨越一座大桥后,不多久就到了树林,十一点半。走了三个小时,我很累了,很想立刻洗个热水澡就睡觉,但该边很想在火车站睡觉,毕竟是一种体验。 该边之想住火车站,已到了一种偏执,执迷不悟,死胡同,欲罢不能的地步。一个人只要在某件事钻牛角尖到了这个地步,就值得赢取别人的尊敬。 我精神上同意,但被疲劳蚕食鲸吞的肉体可不这么认为。
「睡火车站,我就炸掉给你看!」我的大腿突然皱起眉头。
是的,我的脚需要伸直,需要好的睡眠品质养好明天直冲桃园的体力。 「果我一个人的话,我可能不敢一个人睡火车站,所以趁你在的时候睡火车站体验体验,我一个人再去睡旅社。」这是该边的论点。 于是我们在夜市吃完热豆花后,便开始观察树林火车站该怎么睡。 树林火车站很新很大,简直大得莫名其妙,滞留在车站的流浪汉很少。
我隐约感觉到有股不祥的念笼罩着,用凯特的话来说,就是「小杰!快逃吧!」的那种带着恶意的念。 我可不是指那些流浪汉不住觊觎我手中麦克风这件事,而是我有了这间火车站晚上不能睡人的直觉,不是警察巡逻时赶人,就是被管理员拍醒踢出。 果然,当我跟该边在厕所洗脸刷牙完,正打算去寄物柜放包包时,管理员已经开始赶人了。
我第一次听到有火车站要拉下铁门这种事,不过总算是亲眼见识了。 「怎办?干脆找间便宜的旅社睡一觉吧。」我说,眼睛看着一间烂旅社。
「不如我们走去山佳,那边应该可以睡人。」该边还是很想睡火车站。 于是再度展开一场意外的夜行攻坚。
晚上的砂石车跟货车还是挺多,所以我们都尽量靠左边走,天桥下或地下道附近都有野狗在怒吠,气氛颇为紧绷,这时我们会抡起木棍跟麦克风防身,如果用「凝」来看,说不定会发现更多世界奇妙物语。 走得很累,但我一直竭力在想,是不是有可能把这篇游记用一种刻意附带着某种感触、或是某种形而上的意义下去组织、书写成一篇足以投稿文学奖的东西。 我认为很多人在飙文学奖的态度大多是虚伪不实的,刻意滥情与自溺的,许多得奖文都给了我「这家伙不断在做着回光返照似的喇赛」如此的印象。 「绿色的马」那篇我拿去飙文学奖的东西,就是在嘲讽那样的伪状态。所以若一个徒有文笔毫无创意的人要投文学奖,只要抱持着「绿色的马」里那位机掰美术老师的视野下去穿凿敲打就行了。 所以我也试着在旅行中试图穿凿些什么,也努力洞察我没有意识到的伪意义。 但很不幸,我始终停滞在「呵呵,一定很屌」这样的破烂迷思里,因为我就是如此破烂的一个人。除此之外,就是我的大腿正在发出悲鸣的撕裂声。
价值三十三块钱的徒步旅行4。 到了山佳,已经两点多了。 山佳果然是个小车站,灯熄了,只留下红色的警戒灯。
我们在山家车站前昏黄的路灯下,拍了铁定鸟掉的照片,然后就迫不及待缩在座位上开始睡觉。 山佳靠山,夜晚很冷,越接近天亮气温就越低。
不过我不怕,因为我长期锻炼易筋经的关系,就算要睡在冰箱里我也甘之如饴,要知道我小时候也是睡过寒玉床的,内功一日千里。 可怕的是,山佳丧心病狂的蚊子居然不怕冷,还在我的耳边死没人性地嗡嗡嗡嗡,然后突袭我好不容易才勉强曲起来的腿。
最后我被叮得受不了,脚也曲得很不舒服,于是干脆放弃睡觉,坐了起来啃巧克力冥思。 又累又无法休息又无聊,真想找点事做。
我并不能以常人论之,我可是带了后天要讨论的剧本大纲出来,本打算住旅社睡前可以翻个大概,但此刻无比寂寥,却没有充足的灯光好阅读,要睡也是绝无可能,只好安慰自己明天天一亮,一有火车我就回到台北补眠。毕竟隔天我就要去公司开编剧会,也有两好三坏跟猎命师的稿子要赶。
事情一堆。 该边最后也坐了起来,蜷趴在前面的椅子上,显然也不是很舒服。
惨。 天亮,我几乎灵魂出窍地跟该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