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块小说网 > 都市电子书 > 国殇 >

第2章

国殇-第2章

小说: 国殇 字数: 每页35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公社卫生院!   
要知道,这可是在“科学城”为那些科技界的“尖子”们看病的医院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人们在指责医务人员时未必知道这一切!   
张广厚的病使唐山人不安。你是矿工的儿子,是唐山的骄傲,在北京治不好就到家乡来吧,住咱工人的医院,喝咱家乡的水,吃咱家乡的饭,补补你的身子吧!我们一定把你的病治好,让你养得棒棒的,再送回北京去,给咱唐山、咱中国争取更光彩的脸面!唐山的父母官和乡亲们心心尽力地疼爱这个偏心儿子,组织了专门的“治疗小组”,并且把牛奶、瘦肉、海参、对虾、花生仁、核桃仁、蜂王浆……恨不能一口都给他灌下去,巴望着他的病快好,巴望着他胖起来。   
故乡的温情使张广厚热泪盈眶。他感到身上有力气了,肝不太疼了,他认为自己的病已经好了,急于要工作。他不能白白地吃家乡的偏食,不能愧对父老乡亲啊!可是,回到北京一检查,各项指标都高得惊人,他的肝病没有好,反而加重了,突击性的“大补”给他那虚弱的肝脏增加了负担。难以承受了!“营养价值再高的食品也已无法弥补他二十几年来身体的亏损了。”与他并肩战斗、一起成名的杨乐不能不发出这样的哀叹。   
张广厚在病魔缠身的最后岁月,才猛然醒悟:“现在大家都在竞争,谁的身体好,谁就能胜利!”也只有到这时候,才更加意识到时间的可贵!躺在病床上,他没有真正休息一天,而是拼上最后的力气,争分夺秒地整理和完成应科学出版社之约、展示他的科研成果的书稿。是的,他的时间太少了。成名之后,他光荣地被选为共青团中央委员、新长征突击手,并且担任了北京市科协副主任、中国科学院京区直属党委委员、数学所党委副书记、全国科协书记处书记和党组成员……很少有人能赢得他这么多光荣,但这些光荣却是以牺牲科学家的时间——生命为代价的,成为“名人之累”!各种各样的会议,没完没了的“政治思想工作”和行政事务诸如分房子、查卫生、提职调资……和他的函数理论有什么关系?下了班还有人追到家里来,他还必须耐心地倾听这一切,处理这一切。客人走后,时间才属于他,却已是半夜了。还有那些数不清的“报告”,从大、中、小学到团体机关,都想请这位名人讲一讲,不是讲他的函数理论,而是作为“思想政治教育的活教材”!他又是那么认真,每篇讲稿,他都得像作文章一样去想、去写、去反复修改,对一个数学家来说,这比写学术论文还麻烦,太难为他了。这个“抛弃一切,只要数学”的人,这个在青年时代连谈恋爱都嫌耽误时间、嘱咐未婚妻“少来信”的人终于病倒了。推开了这一切,时间才属于自己。他写着书,还在想着以后要写的论文,说起码还要写出十篇中等水平以上的文章;他还在想着培养博士研究生的计划,要把已经开创的这项事业继续下去……   
但是,他突然去了!抛下这一切永远地去了!   
花丛中躺着他那高大却又虚弱的身躯,他的枕边摆着平生仅有的一部著作:《整函数和亚纯函数理论——亏值、渐近值和奇异方向》,二十五万字,出版于他去世前一个月。短短的一生,他只留下这一本书,本来,他还可以再写好多本!   
面对他的遗体,任凭人们痛哭也罢,饮粒也罢,哀叹也罢,感慨也罢,对于他都已经毫无意义了。告别仪式的规模、治丧委员会的规格……这些都是给活人看的,他并不需要这样的“哀荣”,他只需要继续活下去,安安静静地、专心致志地、身体健康精力充沛地、无后顾之忧地从事他视如生命的数学研究,却永远也不可能了!活着的、为他送葬的人们哪,如果你们手中确有权力做到这些而并没有做到,那么,面对他的遗体不感到愧疚么?   
张广厚英年早逝的消息震动了海内外。一九八七年一月三十一日,正在美国进行国际学术交流的我国著名数学家钟家庆在《华侨日报》上看到了这一噩耗,感到“不啻是轰雷式的震击”!   
钟家庆和张广厚是北大同学,又同是数学研究所的研究员,三十多年来,同窗挚友,情义笃深。钟家庆也非等闲之辈,他曾是著名数学家华罗庚的研究生,专攻多复变函数论,在华罗庚、陆启铿两位教授的指导下,研究工作中既富有创见又有精湛的技巧,显示了高度的才华。他在科技大和清华度过“十年”劫难之后,于一九七八年重返数学所,明知多复变函数的现代研究需要分析、几何、代数的很多知识和工具,国际上发展十分迅速,而自己又丧失了多年宝贵的光阴,仍决心追赶数学主流,致力于研究复几何的一些基本问题。经过多年辛苦,终于在复变函数论和微分几何方面取得了杰出成就,受到国内外同行的高度赞扬。其中代表性的工作是关于“紧致黎曼流形上拉普拉斯算子的第一特征值”,获得了最佳估计。他与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莫敦明教授合作,证明了全纯双截曲率非负的紧凯勒——爱因斯坦流形必为厄尔密对称空间。他三次赴美,先后在史坦福大学、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哈佛大学和哥伦比亚大学从事研究工作,进行首次学术合作与交流,得到同行的高度评价,在新设立的“陈省身数学奖”的首次评选中,以高分获奖,为祖国赢得了荣誉。   
钟家庆出国之前,家中有两位亲人接连故去,精神受到很大刺激,心情抑郁,面容憔悴。但是原定合作不便更改,他忍痛节哀,勉力远行。岂料在美国又得到好友辞世的凶讯!他含着悲痛的泪水写信给张广厚的妻子,“没想到去年九月底的一别竟是最后的诀别!我引以为憾的是他临终时刻我竟远在异国,未能临床致慰。夏初回国时,一定登门吊唁……”   
夏天到了,但是钟家庆没有能够实现这个诺言。就在他圆满完成国际交流任务,即将回到祖国母亲的怀抱之际,四月十二日凌晨,心脏病突发,猝然辞世,年仅四十九岁!   
又一个英杰倒下了,与张广厚之死相距不到三个月!而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在中科院系统的中年知识分子中,从张广厚算起,钟家庆已是第七个死者!   
张广厚死了,钟家庆死了,一些有成就的中年知识分子接二连三地相继离去,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张广厚早在大学时期就曾在家书中说过:“为了向科学进军,我甚至想抱独身主义。我愿自己尽最大的努力来争取,使我在年老的时候,能够说我为国家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在心灵上不受责备。”而他却不知道,他和他同命运的人根本没有晚年!   
也许他们在冥冥之中还在“自责”吧?这些死不瞑目的中年人!   
其实,他们也应该瞑目了,他们已经为国尽力,吃的是草,挤的是奶和血!生命虽然短暂,但他们在生前总算已经被伯乐问津,比起那些默默无闻、困顿乏死的千里马,还算是幸运的!   
学者的品格和屈原的诗篇;“伯乐葬马”的悲剧和“马找伯乐”的怪事   
一九八七年十一月十七日,北京。   
清晨七时许,颐和园南边不远的郊区公路上,横躺着一个停止了呼吸的男人,大约五十岁左右,中等身材,穿一件浅咖啡色风衣和一身半旧的蓝涤卡军便服。面庞清瘦、苍白;头发乌黑,但稀薄,呈常见的偏分状;他的身旁歪倒着一辆旧自行车。   
几位过路的人发现了他,惊骇万状。他们不知道他是谁,是自杀还是他杀?现场没有搏斗的痕迹,他身上也没有伤痕或者服毒自杀的征候。路人不知所措:是该报案呢还是该怎么办?更重要的是,他们还不能断定这个人是否确已死亡,根据体温猜测他躺在这里的时间不久,得赶快送医院,争取救活他。他们拦住了一辆部队离休老干部的车,把他抬上去,火速开往离此地不远的空军学院医院。   
没有救了!这个人已经双侧瞳孔放大,对光反应消失,心电图呈毫无波纹的直线……完了!   
根据从死者身上找到的证件,他是北京农业大学的教师谢以铨,现年五十三岁。   
十万火急的电话打到农大,并且报告了就近派出所。   
民警赶来了。   
农大的领导赶来了。八旬高龄的周明牂教授也赶来了。见到突然作古的谢以铨,他们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前天深夜,周教授和他的老学生、老助手、老搭档谢以铨刚刚分手,才隔了一天,怎么就……怎么就……   
他们是忘年之交。他是昆虫学专家周明牂的最优秀的学生。他们结识的一九五二年,那一年,谢以铨只身远离家乡扬州来到京城,就读于北京农业大学植物保护系,在周明牂门下登堂入室。那时候,他那单薄清秀的身架上似乎还带着瘦西湖的柳岸柔风,老师和同学们都有些奇怪,觉得这个“秀才”来学农业好像并非出于自愿。他笑笑,以浓重的乡音说,他爱这一行。是的,他爱家乡那碧绿的山水,爱扬州城外那葱翠的田野,爱雨露滋下盛开的灿烂花朵,爱祖国沃土中萌发的绿色生命。不久,他这种强烈的情感就在寒窗苦读中充分显露出来,周明牂爱这个聪颖而勤奋的学生犹如自己的儿子。频繁的接触中,他还发现,谢以铨做学问专而博,他是个开朗快活的小伙子,生活中有广泛的乐趣,他爱摄影,集邮、集火花、爱搜罗工艺品,还有良好的烹饪技艺。他多才多艺而又性情随和,他研制的用“三九一一”(西梅脱)浸种处理一次有效的措施,节省了过去用“六六六”处理土壤并在苗期多次打药的需要,减轻了农药污染环境的不良后果,成效显著。   
一九八三年以后,他又参与主持并执行国家“六五”、“七五”科技攻关项目“棉花病虫害综合防治技术研究”专题。在冀南棉区基地,他深入生产,调查研究,根据当地实际情况,参与制定了一整套棉花病虫综合防治技术措施,研究了棉铃虫危害棉花的经济阈值和棉花品种对棉蚜、棉铃虫的抗性。该项综合防治措施经在邯郸地区大面积推广应用,取得了明显的经济效益、生态效益和社会效益,一九八六年荣获国家计委、国家经委、国家科委和财政部表彰奖,并荣获农牧渔业部科技进步奖二等奖。   
三十一个春秋就这样送走了,谢以铨已经年过半百。虽然他还是那么清瘦,但是身上的“秀才”气却渐渐褪去了,北方的烈日晒黑了他的皮肤,风霜皴裂了他的手脚,他长期出没在农田,衣着随便,不修边幅,一望之下很难使人看出这是一位植保专家,简直像个普普通通的农民,他因此得到了一个颇为意味深长的绰号:“老农”。中国,千百年的农业国,亿万人口什么最重要?吃饭。民以食为天。可是,我们的农业又处于相当原始的落后状态,饥饿的土地需要科学,需要像谢以铨这样的“老农”。   
粮食、棉花丰收了,给每个中国人都带来了好处。但是,有多少人知道“老农”们为此付出的心血呢?谢以铨所从事的职业永远也不可能像女排和足球队那样为同胞们所瞩目,我们这个农业国的国民们并不看重那关系到十亿人口肚子问题的农业,城里人谁愿意下乡种地呢?挚爱土地、挚爱生命的谢以铨却“铁心务农”,一干就是一辈子!当然,也就更少有人知道他几十年在棉田麦垅中奔走时还带着多少疾病:高血压、胃病、肾病、慢性气管炎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