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第2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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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却不知;他前脚出门;后边杨玉环便对杨钊道:“叶十一郎所言果然不差;圣人……还是念着与我的情份;赐衣只是开始……”
高力士回到宫中;便听得小太监说;圣人催他相见。他入殿一看;李隆基带着笑意;正捧着碗在喝粥。
这让高力士吃惊了;这两天来;李隆基可是茶不思饭不想;为了劝他吃饭;许多太监宫女都挨了骂。
他看了旁边的虫娘一眼;心中明白;必然是虫娘给李隆基说了什么;然后再想到在杨家时看到杨玉环的神情;最后一丝疑惑也没了。
定然是……叶畅
高力士想来想去;居中穿针引线的;必然是叶畅。朝廷里的重臣;没有谁会闲得无聊来管天子家事;而有意在这问题上拍马奉承的;杨钊要避嫌参与不了;那就唯有叶畅了。
他此前召叶畅相见;原本也是一记伏笔;希望叶畅能通过他来和缓李隆基与杨玉环的关系。不过叶畅现在通过的渠道是虫娘;而不是他;这让高力士有些失落;也有些愤慨。
但更重要的;还是在此事上能为自己谋得好处。
高力士很清楚;李隆基非常信任他;但这个信任持不持久很难说。当初和他一起协助李隆基杀灭韦后、太平公主的王毛仲;曾经也极得李隆基信任;但最后还不是赐死了事
这个信任;一定要不时维护;才能长久。
“你回来了……娘娘那边如何?”
“娘娘收了圣人所送之衣;谢过圣人关照;奴婢观察娘娘颜色;也有些憔悴;才一日多的功夫;娘娘便清减了不少……圣人;还是将娘娘请回来吧”
李隆基眉眼动了动;看了虫娘一眼;虫娘点点头。
这一幕看在高力士眼中;他心中明白;虫娘必然已经先劝过李隆基了。既然虫娘劝过;那他此时开口;就不是首功;要想争得这首功;让圣人与娘娘都感激他;就必须再出奇招。
也是狠招
“娘娘所怨;并非圣人;而宝镜之破;梅妃亦是有责。如今圣人久不巡幸东都;东都上阳宫中甚乱;宫女无人管教约束;圣人何不请梅妃先至东都上阳宫;以备圣人东巡?”
虫娘原本站在李隆基身后眉宇间浅笑盈盈的;听得高力士此语;却是身体一震;眼睛瞪得老大
高力士说得客气温和;实际上是要将梅妃打入冷宫
若是留在长安城的冷宫中倒还罢了;或许还有重得恩宠之机;打发到东都洛阳……那是彻底绝了梅妃再起的可能性了。
高力士此策;当真毒辣;他这人向来不轻易做选择;总是多方下注;可这一次;却是将筹码全都放在了杨玉环身上。
李隆基听得此语;却大以为然。
虽然虫娘婉劝;高力士也说杨贵妃有悔意;但李隆基明白;杨玉环回来之后;宫里还有得吵。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女人善妒;杨玉环不妒梅妃;梅妃也要妒杨玉环。更何况旧怨只是暂时压制;却没有消除;只要稍有时机;必然死灰复燃。
那时吵起来会更麻烦;所以真把梅妃打发到洛阳去来个眼不见为净;倒是个好办法。
至于这样一来;是不是委曲了梅妃……
这个念头只在李隆基脑中一闪而过;就被他生生抛开了。
“既是如此;事不宜迟。”李隆基道:“高将军;你去请梅妃别居……若是她不肯;就令她出家吧”
这冷冰冰的话才说出来;紧接着李隆基便又道:“还有;贵妃那边;你赶紧去接来……天色还不晚;你速去接吧”
虫娘向外看了一眼;外边乌漆抹黑;就这样;李隆基还说天色不晚。
她心中同时很是沉重;叶畅和她商议好的计划中;可没有将梅妃赶到洛阳去这一项。高力士提出这个;他一向多方下注;为何就不怕有朝一日梅妃翻盘
悄悄看了高力士一眼;虫娘虽是聪明;却也无从揣测这老太监究竟做何种打算。
只有苦了梅妃……
虫娘心中这样想;却并无太多歉意;梅妃是武惠妃死后入宫的;也曾专宠于后宫数年。而且梅妃性子清冷;与她交往不多;倒不如杨玉环和气可亲。
第260章 当断须断偏难断
“事情了结了?”
“了结了;昨夜高将军亲来相迎”
叶畅一大早就迎来了杨钊;与上回杨钊来时遮遮掩掩不同;此次杨钊来就是大摇大摆;恨不得让全长安城的人都知道了。
“了结就好;杨兄的心可以放下来了。”叶畅笑道。
“那是自然;十一郎;你做得真是漂亮;你为娘娘解了心头大患;我不才;也不会让你的心头大患长久”
叶畅初时没有听出杨钊言下之意;笑着道:“这哪里算是心头大患;不过是……嗯?解了心头大患……莫非?”
“正是;梅妃已被发落入冷宫;据高将军说;不日便将送往洛阳上阳宫
“洛阳……上阳宫?”
熟悉唐时诗歌之人;对这洛阳上阳宫绝对不陌生;叶畅心里跳了一下;这可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他与虫娘的计划里;也没有这一项;莫非是虫娘添油加醋了?
“高将军还说了什么?”
“高将军没有说什么;哦;对了;他临走时曾拉着我的手;要我好好做事;顺便替他问候你一声。”
“问候”
叶畅险些骂了出来;高力士这哪里是问候;分明是向他发出警告
不;不是警告;而是敲打、震慑。现在叶畅算是明白;为何梅妃会被赶走;定然是高力士这老阉货使的气力。而这笔账却是算在了他的头上;就如同李林甫利用他顶上构陷韦坚、皇甫惟明等人的罪名一般;高力士也让他顶上了驱梅妃出宫的罪名
这帮子老奸巨猾之辈;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
不过叶畅没有象上次被李林甫算计时那样苦涩;相反;他兴致更加高昂起来。
李隆基、李林甫、高力士;还有一个他隐约觉察得到的阴影;都是棋手;而叶畅则是棋子;每个棋手都希望他这个棋子为自己争取更大的利益。
但以前的时候;叶畅是一枚可有可无的无足轻重的棋子;他们随意就可以抹去;甚至韩朝宗、皇甫惟明乃至吉温之辈;都可以把他当棋子。但是;现在的他还在;韩朝宗要靠着他努力才没有丢性命;皇甫惟明墓上的草都长得半人高;而吉温……虽然现在还好;却在有些时候要拍他马屁。
终有一日;叶畅会成长到足以跳出棋盘之外的地步;那时他就要将现在这些下棋人变成他的棋子了。
叶畅没有悲愤莫名;自然有别的悲愤莫名的人;比如说;李霄。
他父亲虽是去职;他自己却还在朝堂之上;算计叶畅不成;在家里告假告了两日;不曾想才准备出来活动;便听说有人弹劾自己。
“你这两日;休要再出门了;行事一定要检点;若不检点;就是自寻死路
李适之厉声对自己的这个儿子说道;李霄脸色难看;除了愤怒之外;更多的是不服气。
他确实不服气;在他看来;父亲未能争过李林甫;那是因为父亲的手段太保守了;当在圣人面前与李林甫廷辩;如此忠奸自分;圣人也必然幡然醒悟;李林甫被贬;他父亲独相;而他继续为宰相之子。
“多谢张公……”李适之喝责完他;又对张培拱手:“有累张公了。”
张培神情凝重;看了李适之一眼;欲言又止。
“张公有言;不妨直说。”李适之道。
“此事非同小可;李公要当心;休要被此事牵连……”
李霄终于忍不住道:“不过一小吏血口喷人罢了;张公何出此言?”
那日在兵部;张培不曾与叶畅翻脸;李霄就非常不满;觉得他亦是无担当之辈;今日又只为着一个还不是御史台的微末小官弹劾他;便专门来向他父亲告状。在李霄看来;张培实在是小题大做了。
张培脸色铁青;起身便要靠辞;李适之慌忙拉住;气急之中踹了李霄一脚:“畜牲;汝欲汝翁速死;何不买药鸩我”
见父亲真的怒了;李霄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他跪下来道:“儿愚驽;实不知此事重大;父亲息怒;张公息怒”
“老夫怎么生出你这般一个蠢子来”李适之又踢了他一脚;浑身直哆嗦:“莫非你还不明白;那出来的小小殿中省主事只是个投石问路的石子;接下来;便是御史台主事、侍御史、监察御史然后;就等着李林甫的亲信蜂拥而至吧”
张培听得李适之这样说;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也是这样想的;虽然现在还只是一个殿中省主事在缠劾李霄;抓的也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把柄;但若李适之这边应对不当;或者是天子那里为此发怒;那么接下来就是弹章如雪了。
“你这竖子;近来可曾于什么好事?”李适之想想不对;若这背后真有人在组织一场对他的围剿;那么对方手中必然有足够的把柄。他自问自己辞相之后深居简出;没有什么漏洞;若说有;就只能发生在自己这个儿子身上了。
李霄看了张培一眼;有些为难地道:“那日叶畅奸贼进京时;曾请兵部为难过他一回;不过那一次没为难着他;还被这奸贼打了此事;张公亦知。
“我观当日情形;叶畅打过令郎之后;似乎怒气已消;应当不会是他所为。而且他不过是一个外臣;在京中也没有这……”
说到这里的时候;张培越来越慢;脸色也越来越阴沉。
谁说叶畅在京中没有足够的能力?他身为驸马;如何不知道这几日里宫中发生的事情李隆基与杨玉环吵翻了;是叶畅居中作合;让二人恢复如初;而且据说他还请李隆基将曾得宠爱的梅妃赶往冷宫……这个能力;他张培自问没有
想到这里;他神情一变;若真是叶畅;那他又是为何举此事?
“李霄;这些时日;你是不是……又为难了叶畅?”张培都不顾礼仪;直接唤了李霄之名。
李霄顿时神情大变;从地上险些跳了起来:“肯定是他;就是他弄的鬼;他在我身边还安插了人手;收买了我身边的门客”
“门客?老夫不是令你将门客都遣散了么?”李适之闻言大惊:“莫非你这些时日;真的又去寻过叶畅麻烦?”
听得父亲也质问这个;李霄缩了缩脖子;有些犹豫。
他不必回答了;李适之与张培便从他的神情判断出;他必然是做了什么事情;将叶畅激怒了。
张培又想起一事;猛然道:“叶畅前日给国子监捐一万贯的经书;还另捐一万贯设为辽东国学奖;奖励太学诸科教谕与学习刻苦优异之学子……此等沽名钓誉之事;他虽是一向爱为之;但做得这般不遮掩……莫非与你也有关?”
此时李霄也已经知道;叶畅前前后后撒了数万贯;将他试图抹黑其名的举动;变成了为其扬名之事。他听得质问;看了父亲一眼;讷讷不敢回答。
“畜牲;到此时你还不说实话?”李适之又上前来踹了他一脚;须发几乎都要竖起来:“叶十一比你小二十岁;你多活的二十年;全活到豕犬身上去了
“我;我只是不愤他败坏朝廷官声与百姓风气……”李霄此时哪里还能继续隐瞒;吞吞吐吐地将自己设计想要害叶畅之事说了出来。
李适之与张培两人目瞪口呆;不曾想;竟然是这样的大事
“此事……难以善了。”张培叹了口气:“李公;我先告辞了。”
“好;好……”李适之有些失魂落魄;但旋即回过神来:“老夫送你至门前”
“不必;李公;保重。”
“要送的;要送的……也许就是最后一次送你。”
他二人这般对话;没有任何人搭理李霄;李霄还有些莫名其妙;想跟上去;却又不敢。
二人出了客堂;张培又停住脚步;他知道;李适之送他出来;是还有话要说。
“当真……无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