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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富贵花开-第1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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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夜,姑娘气势汹汹的敲开大门后,婚夜休夫的消息如顺疾风而延的火势霎时就传遍了整个程府,大公子当即就要去顾府将顾三闲暴打一顿,却被姑娘拦住了。
  姑娘很镇静,镇静得让人害怕:“这回是我休了他。”
  “究竟是为什么?”大公子大惊之后是心急如焚。
  姑娘却闭口不答。
  自此也没人敢问,就连她也不知究竟,她已反复将那日事发之前的林林总总都想了若干遍也难寻到底是哪出了问题,如今只能陪主子闷坐绣楼,看着她发呆。
  由初时的惊怒到现在的冷静,并非一夜之间的事。
  她不是没有恨过他。头三日,她将他恨过了千遍万遍,又恨自己为什么就这么匆匆回来了,她应该把那人狠狠打一顿骂一顿方能泄心头之恨。
  恨也是需要力气的,当力气抽丝般离去疲惫的倒在床上准备睡死过去忘记这烦恼时,却又于半梦半醒之际觉得身侧仿佛躺着一个人,小心翼翼的环着自己,温热的气息柔柔的洒在耳际,颤抖而又心痛的叫她“嫣儿……”
  就这么惊醒过来,而睁眼面对的却是满屋的静寂夜光。初夏的夜浮着微热,心却是异常空冷。
  噩梦……
  她对自己说,却即刻闭上眼睛,希望重回梦中。
  她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不停的骂自己,他这般骗你,你怎么还……
  可转念一想,他真的骗自己了吗?
  因为不想接受一段毫无感情的婚姻,冷落了妻子三年,他错了吗?难道即便不喜欢一个人也要与她同床共枕方为夫妇之道?如此,和那些只重肉*欲的男人有什么区别?他休了她,或许只是想卸下这一心灵上的桎梏,给彼此自由,当然对一个女人来说,在这个时空遭遇休弃之事是一种耻辱,可是为了避免耻辱就要对着一个朝夕相处却形同陌路之人一生一世?不知若是自己早穿越了那么一段时间,她又会如何选择。
  因为休弃,才让他与来自另一时空的她相遇,相知,相……这何尝又不是一得?他们经历了那么多,随便拎起哪一件都鲜活闪亮。他不是没有骗过她,可是这欺骗的背后为的又是什么?如果一个男人不爱他的女人,他连骗她的心情都不会有。
  新婚之夜,她能真切的感觉出他的极力克制,他甚至不想去伤害她,若不是因为怜惜她,又怎会……他身边不是没有女人,念桃,翠丝……这么长时间以来,除了那次张冠李戴的阴谋,他何尝亲近过哪个?他的态度她不是没有看到,他的心她不是不懂,而今却是更加的……明了。
  220盛装出行
  可是明了便会有纠结,因为明了总是在暴怒之后,在一切均已经发生之后。
  是不是无法挽回了?因为她休了他,当时是多么的正义凛然,而今……一点一滴的想起来,一丝一毫的追根溯源,有多少的怒,便有多少的悔,多少的伤。
  不知不觉,已是泪湿满腮。
  合上眼,那温存缠绵的呼唤一遍遍的在心底萦绕,有那么几次,竟好像真切的响在耳边。
  是他吗?他也同自己一样无眠吗?
  自从她回到程府,他一次也没有来过,或许只要他肯出现,她就“原谅”他了。
  原谅?终于做了把英雄,终于挽回了面子,终于将她所受的屈辱成倍的返还了他,却为何觉得自己如此可笑?
  他一直没有来……是因为失了面子无地自容还是恼她的不解人意抑或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如何解释?男人的自尊总是很脆弱的,可是她和他已经……
  是因为这个既成事实而让她耿耿于怀还是因为她根本放心不下这段感情抑或是她真的很希望在某个黎明时分醒来之际看到那修颀如竹的人立于院中冲着她微微一笑……
  千头万绪,无从想起。
  几回回在梦里见到了,醒来对着的却是更冷漠的空洞。
  没有人打扰她,却是无端端的心烦意乱,想要离开这嫣然阁。或许吉祥街的房子是个好去处,本已打点好行李准备去小住几日,临行前又放弃了。
  她走了……他来了怎么办?可明明知道他不会来,还是不肯放弃一丝丝希望去等待。
  她发现自己好像变成了傻子,但无法将自己从这份痴等中唤醒。她忽然更深切的了解了曲乐瑶的感受,哪怕明知无望,却无法说服自己的心,似乎总有个小声音在不知名处默默提醒她……他会来的,他会……
  当等待变成一种习惯,人就会变得淡然,而就在这时,朝廷忽然降旨要召见关雎馆所有的教习先生并女眷。
  据说是自程府接管关雎馆以来的头一次,这是唱的哪出?
  自颁旨之日起,程府就处于一种极其忙碌的兴奋中,尤其是女眷,纷纷商量着如何打扮才能既引人瞩目又不显轻佻,不禁令人怀疑这是接受召见还是准备去选妃。
  彼此议论毕竟不保险,生怕别人窃取了自己的巧妙心思,却又心怀忐忑,难以定夺,于是嫣然阁这几日格外热闹,她们先后来嫣然阁讨主意。当然,由于行动过于频繁,难免有撞到的时候,便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掉头却是一记白眼。
  程雪嫣烦不胜烦,却又不好不客气的打发了她们。几日下来,只有程雪曼和程雪瑶没有来过。雪曼的心思她知道,只不过况紫辰也好些日子没见了。唉,又是个痴心的女子。至于雪瑶……她那般好强,不知要如何费尽心机的压倒众人。
  秦孤岚倒是来过,也没说什么话,只在嫣然阁坐了大半日,似是心不在焉,眼尾的余光却一分不落的瞧她教别人如何打扮。
  她也懒得理她,先不说这女人心思如何缜密如何会装可怜,单就在嘉巽园她同傅远山的那一幕就让人觉得别扭。
  心高气傲的秦孤岚竟然和傅远山那种她原本看都不会看上一眼的人搅在了一起,不知揣的是什么打算。
  终于到了六月初六。
  卯时三刻,众女色彩缤纷的立于院中的青石甬路上准备乘轻便马车入宫。
  杜觅珍看起来精神爽利了不少,最令人惊奇的是花白的发竟于一夜之间乌黑光亮。
  碧彤偷偷告诉她,是幼翠拿梳子蘸了皂角首乌膏染的。
  头发对于一个女人果真相当重要,眼下的杜觅珍一身深青色挖云杏黄片金锦绣华衣,配暗红缠枝花刺绣百褶裙,臂绕品红双孔雀绣云金缨络披帛,昂然的凸显了她诰命夫人的身份。反绾髻上金钗金簪成双成对,流苏簌簌垂下,扑扑的扫着脸颊,让人难以观看她的表情。背却是挺得极直,自然威严流露,不禁令程雪嫣回想起初来这个时空所见到的那个被众人环绕浑身极具金属感的女人。
  不能不说她是个拥有强大气场的女人,而此种气场具有极大的震慑能力,以致连这段时间因为她的失势而无法嚣张的杜影姿也不觉挺直了身板,做出睥睨众人之姿。她讨好的冲她的堂姐笑了笑,可是杜觅珍却看也没看她一眼。
  相比之下,汤凡柔的装扮就素淡了许多,极显谦卑之态,却也不失庄重。
  月蓝色鸟衔瑞花立领上衣,配藕荷色暗绣缀珠轻纱半臂,下系翠罗缀银叶子挽纱长裙,半匝宽的绣喜鹊登枝花纹腰带束腰,配深红缠金丝如意结,利落又端庄,再加上一脸和善的笑,极具亲和力。
  杜影姿见堂姐不搭理自己,不禁讪讪的,扶了扶斜髻上摇摇欲坠的累珠吊穗金发簪,深吸一口气,继续保持好容易调动起来的威仪。
  此番她听了程雪嫣的劝,没有在脑袋上插大把的金光闪闪。衣衫倒是一如既往的鲜艳,玉色云霞衫子,外裹橙黄绸制抹胸,裙子亦是橙黄的高腰石榴裙,还在腰前系了个大大的蝴蝶结,罩一件金红暗花罗衣。除了颜色刺眼,整体效果还不错。
  程雪嫣特别注意看了程雪瑶的装扮。
  照例是粉红的主打色。玫红的抹胸,上绣粉蓝的美人蕉,镶珠嵌钻,流光闪烁。外罩半透明的水粉轻纱长衣,边均用深一度的粉滚过,泥金勾画。芙蓉色穿蝶百卉八幅裙,风过处裙摆轻摇,甜郁的香气四散飘溢。
  不能不说,这身打扮是极尽了心思的,卸去了与其年龄不适合的繁复,如一朵春花含苞待放。果真是女大十八变,仅数日不见,程雪瑶竟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了,只不过……
  程雪嫣的眼睛放在了她那在半透明外裳下若隐若现的玉臂,以及那拉得极低的抹胸,拼命克制自己不要往莺声燕语之处想。
  只是她弄得这么诱惑十足的,到底要干什么?
  远远的,一朵莹白的云袅袅的飘来。
  众人不禁噤声观望。
  宽大的裙摆如花绽放,纤细的腰肢如柳轻摆,珠粉的抹胸衬得胸前雪肤吹弹欲破。行动间,有点点星光熠熠生辉,却寻不着出处,唯一清楚可见的便是衣襟处斜开一朵粉白相间的月季花。
  这衣服……似是看着有点眼熟。
  而当看到来人歪盘一单髻,余发则束一下垂在髻下,髻旁只簪了半圈栀子花并一支碎晶流苏簪子,眉心勾画一朵半开的月季花时,都不约而同的看向程雪嫣,表情各异。
  程雪嫣暗地冷笑,难怪她们目光诡异,秦孤岚的这身打扮完全借鉴了自己在听音楼歌舞时的穿戴,只不过粉荷变作月季,再加上她虽然也算绣工高超却远远逊于黎妍,于是那衣裙也不过是徒有其表,难得精髓。况她的表情虽极力显示单纯,眼中却含着太多复杂,也令她原本漂亮的脸大打折扣。于是她虽穿着飘逸袅袅的来了,却无法真正演绎出此衣裙的出尘之姿。
  当然,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带着挑剔带着不平的心情去评判秦孤岚的,因为她对剽窃他人成果的人一向无甚好感。而她也不得不由衷欣赏秦孤岚以碎钻贴于眼侧的蝶翅,竟好似生生长出来的一般,直叫她这个高手也自叹不如。只不过秦孤岚竟是不顾她的感受不顾大家的想法穿着改装却仍可被人一眼看出的衣裳来了,还要去面圣,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呢?
  “瞧我们孤岚,真好像天上下来的仙女似的!”杜影姿夸张赞道,上前亲亲热热的拉住秦孤岚的手。
  程雪嫣差点笑出声来,若是杜影姿知道自己丈夫和这位仙女在林中的鬼祟……她很遗憾因为个人的心情导致那日在程府门前上演的好戏自己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真是太对不起他们了。
  如此看来,只有她和程雪曼似乎有些怠慢了这次召见。
  程雪曼照例是一身深深浅浅的紫,唯一的隆重标志就是系在腰间的瑰紫色埋金银丝线的腰带,长长的垂在身侧。风过带卷,莹莹闪动。头上除了两只简单的金簪饰物,只簪着她许久以前送的那两朵深浅不一的紫雏菊。
  望着那两朵绢花,程雪嫣依稀回到了当初灯下的亲密无间,心底不禁脉脉一动。
  程雪曼也感觉到了她的注视,转过头来,对她柔柔一笑,目光中满是赞赏。
  其实她觉得自己今天的打扮真是乏善可陈。因为不再是“弃妇”,衣服首饰也取消了曾经的约束,却无心打扮,淡到极致的鹅黄柔纱上衣,葱绿抹胸只缀几朵淡粉樱花,鹅黄底碎花轻罗曳地长裙,只拿一束碧玉丝绦简单束了腰。头发也未绾高髻,只拣了几束卷作环状以嵌玉珠花固定,并简单的点了两朵白兰做陪衬,余发则拢到一侧用芽黄丝带系好。
  此刻的她有气无力的摇着一柄轻罗小扇,整个人看起来是一副海棠春睡足的慵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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