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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动物学-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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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砍了,需要交押金。赵伟峰的母亲说:没钱可交。
赵伟峰因失血过多没有救治,死在了医院里,赵伟峰的母亲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句气话会导致这样的后果,据说她到医院收尸的时候抱着赵伟峰冰凉的身体哭晕了过去。
米如雪跟赵伟峰的母亲一起去的医院,她哭得更伤心,赵伟峰的死多少和她有关。那天,赵伟峰去电视台看晚会,带着几个他的小兄弟,米如雪看到这几个飞扬跋扈的无赖家伙就来气,对赵伟峰说:观众席满了,没地方坐了。
赵伟峰就和他的小兄弟们在电视台门口等着,等到晚会结束,米如雪姗姗出来,依然不理赵伟峰,还坐上了夏国强的车。赵伟峰气急败坏,就到米如雪家的小巷子外面潜伏下来,准备结实的把夏国强揍一顿,一等又是几个小时,还真等到了夏国强,没想到把命运中埋伏死神也等到了。当夏国强的刀砍在他背上时,赵伟峰仿佛听到牙齿碰撞的声音,有时候,他想吻米如雪,米如雪偏不配合,嘴巴紧闭着,赵伟峰的牙齿就会和米如雪的牙齿撞在一起,就会发出这种声音。赵伟峰很讨厌这种声音,但毫无办法,又是在这种声音中,赵伟峰倒下了,他又被夏国强的第二刀砍到大腿动脉,血喷出来,血喷出来的声音像气球在泄气,在米如雪面前,赵伟峰经常表现为一只泄气的皮球,本来是火冒三丈,见到米如雪,火气就一下放完了,只剩下一个柔软虚脱的外壳。夏国强后面的两刀,赵伟峰都没有感觉了,他觉得挨刀砍似乎是天经地义的,因为自己是混社会的嘛,难免会被刀砍,并且,伤愈后的刀疤还可以当做今后的光荣资历进行吹嘘,他觉得如果再多砍几刀会更好,反正也不觉得疼,他想张口对夏国强说:哥们,有种再多砍两刀吧。
可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赵伟峰的母亲醒来后,对米如雪说:孩子,这事我都知道了,不能怨你。
米如雪出奇悲痛,脖子都在打颤。
赵伟峰的母亲长叹一声:我早对他死心了,他和他爹一个脾气,就是没被砍死,早晚也要吃枪子。我说过他,没用,没用我就不说了。我命苦,这辈子就被两个男人给毁了,这一老一少……死了也干净了,想开了,也都是无所谓的事情,人都有一死,那话怎么说来着?有的人重如泰山,有的人轻如鸿毛,别管多重多轻,别管是泰山还是鸿毛,死了就都一样,别安慰我,我也不需要安慰,自己差不多能想开,唯一想不开的是……我因为啥就没能死在他们爷俩前面啊?因为啥要我看着他们爷俩死啊?老天,这究竟是因为啥啊?
夏国强杀人案轰动了整个县城,他的车就在案发现场,人证物证俱在。本来,我还想咨询一下夏国强是否有宣判为正当防卫的可能,一个律师朋友说:如果他是你朋友,还是赶紧让他跑吧。
我更加佩服马小刚的义气和果敢。因为这件案子,公安部门把我和马小刚都叫过去了解情况,我们都把关键部分天衣无缝的隐瞒了。老实说,事后,我才意识到我和马小刚做的这
件事多么危险。那辆小面包车是马小刚找的他一个极铁的兄弟,连夜将夏国强送到附近一个城市,随后,夏国强买上火车票,去了西部一个偏远的地方,他的下半生注定要隐姓埋名以另一种身份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惶惶度日,而我和马小刚随时都会为在法律面前的谎言付出惨痛代价。
《水浒传》中,宋江义释晁盖多么不易,夏国强走后,我对此有了切身理解。
马小刚却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个多星期都没有和我联系。这一个多星期严卫东都在他安排的标准间里住着,我几乎每天都去找严卫东,只字不提夏国强的事。有一次严卫东说他听酒店的服务员议论起最近县城发生杀人案,一个“招手即停”司机杀了两个人,问我是否知道此事,我说不太清楚。严卫东遗憾地说如果是有线索能挖出内幕的话就好了,说不定这个司机是受失恋刺激才犯浑,要真是这样的话就可以写一篇很好的稿子给《知音》,至少有三四千稿费。
严卫东还说他看了电视台那场晚会:你那个叫米什么的马子一点也不上相,不过普通话说的还不错,对了,好像没看到夏国强?
他那个节目因录制效果太差,被掐了。
哦。严卫东说:有个妞舞跳的不错,你认识吗?
不熟悉,你想干什么?
别那么紧张好不好,随便问问。严卫东意味深长的说:看来,县城人民的生活也是干劲十足啊。

林小蕾来了。
尽管我已经提前从严卫东那里得到口风,但当林小蕾像一条鲤鱼那样在我面前活蹦乱跳的时候,我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就如同扔到垃圾箱的一只安全套,多年后,发现突然展出在某个防艾滋病的宣传廊里。
严卫东去车站接她。几天时间,严卫东就把县城的几条马路搞的像他诗歌中的常用句式一样熟捻,他把林小蕾领到我面前,林小蕾笑容可掬地给我打招呼:还认识我吗?
认识啊。我坐在严卫东房间的沙发上,欠了欠身:有阵子没见,你现在调到哪里工作了?
林小蕾没搭茬,我看到严卫东拿着一台数码摄像机,镜头正对准我。
别,别。我用手挡住镜头,对严卫东说:你怎么上来就助纣为虐?
我这叫助人为乐,哪个按钮是关来着?严卫东侧着脑袋问林小蕾。
还是那个红色的。在林小蕾的指导下,严卫东把摄像机关掉,递给林小蕾。
林小蕾说:你怎么关了啊?开着录就成。
严卫东说:算了,我出去逛逛,你们俩可以在房间里自拍点儿童不宜的情节。
没等我做出反应,林小蕾就抢着说:要不,咱们都出去逛逛吧,边逛边拍?
林小蕾走在县城的马路上,险些被目击至死。
她穿着一件浅绿色的T恤和一条深蓝色的超短牛仔裙,赤脚蹬一双运动鞋,裸露出来的腿又细又长,纤弱的让人担心会支撑不住她爆炸式的长发,担心她的上身会从腰部折断。
我不好意思离林小蕾那么近,因为她的回头率是百分之百,行人的目光扫视完林小蕾之后必定会扫视一下她身旁的人,这种目光有羡慕也有不屑,由惊讶变成鄙夷。严卫东倒不在乎,反正他在这里也没有熟人,他甚至还觉得挺光荣的,他尽量挺胸腆肚,让自己像一辆从大城市倒卖过来的二手奔驰。
在北京呆了几个月,林小蕾的普通话已经被同化了,带有大辆“er”化音:你们这地儿虽然表面儿挺没劲儿的,但其实肯定有很多特带劲儿的事儿。
你能把舌头捋直了再说话吗?我警告她。
林小蕾白了我一眼,表示抗议:这叫什么事儿啊?我是在北京那地儿习惯了,到这儿你怎么说也是东道主,别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好吧。
比起在济南,现在的林小蕾更不可理喻,我索性不理她。她却把摄像机取出来,边走边
晃来晃去的取景,拍拍这个,拍拍那个。被拍到的行人注视着林小蕾的镜头,仿佛在看一只从南极来的企鹅。
你能老实一点吗?我们这里都是本分人,你把他们招惹火了,我可救不了你。
你什么时候也没救过我。林小蕾冷冷的说,然后继续拍。
我想一走了之,被严卫东拉住,严卫东歪着嘴说:你将就将就吧,她毕竟是首都来的人。
从首都拿着摄像机来县城拍片子的人,林小蕾不是第一个。尽管县城只是祖国的一个角落,但正是因为它是角落,最容易发生一些荒唐的事情。中央电视台的《焦点访谈》曾在近两年几次光顾县城,县城的领导人都被这个越来越平庸的新闻节目的威力震慑过,相比起来,他们头上的乌纱帽有点弱不禁风。手拿摄像机的林小蕾所关注的东西和《焦点访谈》不同,倒是更接近于中央电视台另外一个栏目的风格。她对严卫东说她认识一个第六代电影导演,《生活空间》播过的好几部纪录片都出自该导演之手。那个导演向林小蕾许诺,只要林小蕾能拍出好片子,他可以帮助推荐,还说凭林小蕾“对艺术的感知力和对生活的洞察力,在《生活空间》播一定没什么问题”。
我看不出林小蕾的感知力和洞察力都藏在哪件衣服里面,我猜测那个“第六代”一定已把林小蕾毙掉了。
路过一个警亭,林小蕾对上面挂着的一条横幅很感兴趣,从各个角度拍了好几遍。横幅上写的是: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110。
这么精彩的宣传标语是你们县哪个笔杆子写的?严卫东问。
什么笔杆子,我看是傻逼加二杆子。我说。
有一家超市门口在做促销活动,有个男主持人请观众上台说绕口令,几个孩子抢着跑上去。绕口令的内容是:钓鱼到岛上钓,不到岛上钓不到。几个孩子一个比一个错的厉害,总是把岛这个字顺口说成男性生殖器的俗称。围观的人被逗得放声大笑,孩子们每人得到一支牙刷。
男主持人还说了一个绕口令:眉毛描了比不描黑。一个孩子上来就说:眉毛描了比逼毛黑。在一阵哄笑中,这个孩子脸红了。
这些勇敢、顽皮的孩子不是我的过去,也许,他们是县城的未来。
林小蕾把这一切都录了下来。我觉得一些比影像和声音更真实的东西是她的DV无法纪录的。
一辆缓缓驶过的宣传车吸引了林小蕾。车上的大喇叭叫嚷着县电影院“斥巨资引进国际著名导演张艺谋奥斯卡大片《英雄》,将在周六上映,同时还连放一部香港言情片《欲海波涛》,由于该片在人体艺术上有很深入的探索,在国内大城市上映时引起了很大争议,所以18岁以下观众谢绝入内。”
车上还不时撒着彩色的宣传单,红色的纸尘埃一样被风吹到马路上,不少人都去捡,拿到手里仔细端详着,认真的表情如同在看头版新闻。
严卫东也过去捡了一张,递给林小蕾。
林小蕾仔细的拍这张宣传单,我说你要那么喜欢拍干脆我给你介绍个活吧,接着我给张经理打电话,问他由我创意的“虫必死”影视广告是否开拍,我从北京来了个朋友是专门的广告导演。大概是一听“北京”、“导演”这样的关键词,张经理就意识到了要价不菲,他在电话里说:明弟,不用麻烦你了,我已经拿到县电视台拍了,朱光辉给我拍的,也是朋友帮忙。

严卫东把马小刚安排的标准间让给林小蕾,自己单独开了一间。
关上门,林小蕾把摄像机放在桌子上,对准了我。
讲讲你们县城的事儿吧?
没事儿好讲。我模仿她的“er”化音。
林小蕾从包里取出一盒“中南海”,叼在嘴上,深深吸了一口,嘴里吐出一小团灰色的烟雾。
王小明,你从在麦当劳见我的第一面起,就没把我当人,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可以交配的
雌性动物。林小蕾的声音不大,却让我感到刺耳:那时候我还不能理解,现在已经想明白了,你这样的人我最近见多了,都一样,对我来说,也就是可以交配的雄性动物。
林小蕾说的没错,我本以为她永远也认识不到这一点,没想到这么快她就认识到了,还准确地把她的认识告诉我。我对林小蕾应当刮目相看,北京就是一个巨大的野生动物园,来自各地的动物们昼伏夜出,在食物链上挣扎。很多动物都在这种环境下恢复了原始的本性,也锻炼出了生存的技能。
林小蕾接着说:跟北京那伙人比起来,你还是很纯洁的。你的才华丝毫也不逊色,但你缺乏的是勇气。我知道,你觉得我拍的这个片子一定挺傻逼的,那你自己就不傻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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