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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如梦令之宅门嫡女-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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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眨眼的功夫,杨妈妈已经将热茶稳稳的放入了连翘的手中。

    六娘子素日里在府中走动不多,再加上她刻意避讳着四姨娘,以至于对四姨娘身边的这个大丫鬟印象不深。但见她今日是一身浅红高领描金花开遍地束腰褙子,下面穿了一条乳色的百褶裙,梳了个圆髻,插了一支梅花流苏红纹金簪,化了个浅浅的桃花妆,不过是十七八岁的模样,只要稍稍正经打扮一番,自然是面若芙蓉娇艳欲滴的。

    热茶的温度烫至指尖,连翘一个惊觉,下意识的转头去看一旁的四姨娘。这事儿来的太突然,前后不过一个时辰,待她嗡嗡的脑子转过弯来的时候,人已经穿戴整齐的被带到了月然居。

    连翘是慌了,她本不是家生子,再安分的做几年活儿就能放出府了。她老家还有爹和娘,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儿,上头两个哥哥都已成了亲,日子虽不算大富,可也是和和美美温饱不愁的。她不知为何这突然的变故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只能下意识的去看自己从前的主子。

    可视线所及,她却看见四姨娘一脸的慌乱,两眼无神,只堪堪的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而那双手,正颤抖的抚着依旧平坦的肚子。

    连翘心头微颤,过往几个月的思绪如水一般瞬间往她脑子里喷涌来而。是了,姨娘小日子来没来她这个做贴身丫鬟的最清楚不过了。姨娘瞒而不报,林氏恼羞成怒,老爷却偏偏又偏袒了娇妻,所以一触即发殃及鱼池,可是连翘万万没想到这第一个遭殃的竟然是自己。

    这样一想,连翘再看向四姨娘的眼光就带了一丝阴狠!她咬着唇,眼角微颤,似要把四姨娘那可笑的模样深深的印在自己心尖儿上一般。

    而四姨娘敏锐的感觉到了连翘那充满敌意的目光后转了头,却只恍惚的眨了眨眼,又漠然的回过了头。

    连翘心一冷,端着热茶的手竟忽然稳当了起来。气氛尴尬间,只听连翘那婉转轻盈的声音跃然而出,“老爷请喝茶。”将茶递到陆老爷的手中后,连翘又从杨妈妈手里接过了另一杯茶,然后高高的举过了头顶,对着林氏恭敬的说道,“夫人请喝茶。”

    她话音刚落,六娘子只感觉身侧一阵风头,她连忙转头去看,见三娘子紧攥着拳头身子已经倾向了前。

    六娘子脑中“轰”的一声,下意识的就伸手紧紧的拉住了三娘子的袖子。三娘子感觉到了阻力,红着眼转过了头,一双美如墨画的凤眼里写满了气愤和心疼。

    六娘子冲她微微的摇了摇头,可三娘子的手却一直在做用力的挣扎。六娘子见状,手中的力道瞬间加到了最大,三娘子一个向后的踉跄,慢慢的涨红了脸消停了下来。

    下面的事儿六娘子看的有些心不在焉了,无非是陆老爷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而林氏则笑着给了七姨娘连翘一个红艳艳的荷包。

    “你进门这事儿吧原也仓促,不过我瞧着你素来都是极听话懂事的。眼下是非常时期,四姨娘怀着身孕,我想着府上还是不宜大折腾,如此你便就先在绮翠园住下,四姨娘住的是右边大半,你就委屈一下先把左边的堂屋和耳房收拾出来,将就住着,丫鬟妈妈我自会帮你挑齐了……”

    六娘子越听越觉得好笑,可她的脸色却越发的沉了起来。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陆老爷匆匆的出了月然居,六娘子猜他心里定是不自在的。不过即便七姨娘是林氏硬塞给他的,可端的是个净白俏丽的大姑娘,陆老爷也没有摇头拒绝的道理。而且真要说起来,陆老爷也是正直壮年,房里多几个照顾起居的人也没什么错。

    一来二去,谁都不会觉得有任何的不妥,反而会一致觉得林氏宽容大度,有贤妻之范。

第一卷 拈花一笑,无猜脉脉心有意 第十八章 流华里•先母梦魇(上)

    屋子里的气氛在陆老爷出了厅门以后瞬间诡异了起来。

    连翘抬成姨娘的身份坐了实,可偏偏要和四姨娘住在一起。大家都是明白人,即便是素来不太管事儿的三姨娘,瞧着脸色都有些不太自然了。

    六娘子心中微微一动,转头看了一眼几乎快要把嘴唇咬出血的三娘子和被三姨娘架着的几乎快要昏倒的四姨娘,终于于心不忍的默默叹了一口气,然后她松开了三娘子的衣袖,对着正在和杨妈妈窃语的林氏道,“母亲,父亲最近总是梦到已故的大姨娘和二姨娘吗?”

    林氏一愣,随口接到,“你父亲是这么说的。”她是撒谎的好手,且理由昨晚已经准备的很充分了,是以眼下还真的仿佛确有其事一般。

    三娘子本是气到了极点,若不是六娘子压着,早就当着一屋子的人发了飙,就在前一刻,她一直以为六娘子是个吃软怕硬的,除了气之外,她更多的还是懊恼,懊恼自己竟识错了人,太轻易的相信了六娘子,也太高估了她……

    所以三娘子是万万没想到,在事情眼看着要结束的时候,一直沉默的六娘子却突然开了口。

    “都道父女连心,这事儿可真巧了。”六娘子微微的垂了眼帘,神色黯然,并不介意满屋子盯着她的目光。

    “什么巧了?”林氏本来就是横竖看不惯六娘子这软绵绵的性子,你急她却不急,你不急她就更泰然自若了,当下口气就有了一丝不悦。

    “连着几日,我每晚都梦到母亲。”六娘子深吸一口气,再抬头,眼眸中多了一点点寒光。

    六娘子话音刚落,在座的几个人脸色皆变。

    三姨娘吃惊的张了嘴,三娘子眼神一敛,脸上怒意尽退,而七娘子则是满脸的不解,四姨娘呢也仿佛是个没听懂的,左顾右盼,依旧紧紧的咬着嘴唇,七姨娘则有趣的,干脆捂着嘴后退了一小步。

    六娘子定睛去看林氏,只见她瞪着大大的眼睛,似倒吸了一口凉气。

    “母亲的样子我已经不太记得了,还是依稀从外祖母收藏好的画像里瞧见过几回。可即便不记得,我却能知道那梦里来回的女子便是她。”六娘子说的哀怨,眼神无焦,似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这些年来我从未梦到过母亲,偏回了家,她便日日在我梦中徘徊,头两次我也怕的要命,但她却不似要害我的样子,温柔纤纤,只是那模样真的瞧不清……”

    六娘子一边说,一边听到一旁一阵阵倒抽的冷气。

    是了,没错,她口中的“母亲”,可不是高坐在众人之上的林氏,而是已故的赵舜华。

    古代人对鬼神之说向来信从,拜神拜仙拜庙,这些都是因为古人所知有限,为了缓解人间世事疾苦而演变出来的信仰。虽也有不信鬼神的,但那在古人内宅女子的比例中绝对是极个别少数的。

    六娘子仿佛回忆在了梦境中,絮絮叨叨的轻语不断,林氏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背上不自觉的爬满了凉意。

    “母亲在梦里说,很寂寞。”六娘子忽然止了声,一双大大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林氏。

    林氏“噌”的一下从交背椅上站了起来,铁青着脸指着六娘子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先母无端托梦,莫非是因为七姨娘要进门的事儿?”一个早上,六娘子眼睁睁的看着林氏只手遮天的唱着大戏,她觉得腻歪的要死,眼下便怎么也不肯再这般作恶下去,“我喊您一声母亲,想必我自己的生母心里定是不痛快的吧。先母的牌位如今应是妥妥的摆在祠堂的,不知母亲您可给我先母奉过茶了?”

    古代礼仪,妻妾之间是有严格的上下级制度的,原配和继室之间的等级也很有讲究。原配已逝,牌位立在宗族祠堂,继室进门,虽名义上是主母夫人,可在原配的牌位面前,那却是要行妾礼的。

    六娘子一开口,便如一把铁锥直刺林氏的嗓子眼儿,惊响四座,连一直只顾着伤心的四姨娘都被六娘子鬼魅般的说辞吓回了神。

    “母亲若不介意,我觉着我日日被梦魇所扰,不如母亲让我去给先母奉一杯茶吧。啊,先母梦里还说,她想念四姨娘亲手做的梨花薄荷香料了……”六娘子忽然瞪大了眼睛,手捂着胸口艰难的喘着气,说着说着竟庞若无人的潸然泪下。

    她是小辈,有些话点到为止,即便装神弄鬼也要有个分寸。她的身份容不得她胡作非为,方才种种言辞,已是大大的折了林氏的颜面,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当众甩了她一个耳光。她若底气再硬些,林氏大可以因为她的胡言乱语而伺候她一顿戒尺家法。

    可眼下,六娘子这一哭,却仿佛她真的是被亡母魂魄所扰,她不得已,也不知所措,只能以下犯上的冒了大不为,求林氏开祠堂让她奉茶给亡母以念先魂。

    林氏气的整个人抖如筛糠,六娘子却哭的梨花带雨泣不成声……一个早晨,陆家的月然居承受了太多的混乱,结果在林氏的拍案呵斥和四姨娘的晕厥中,一众人才慌乱的鱼贯而退。

    …※※※※※※…※※…

    当天,林氏便气病了,整个月然居闭门不见任何人,连管事的婆子仆妇要来回事或让林氏拿主意,都统统的被挡在了门外。

    而同样的,六娘子也哭坏了身子,回到浅草阁便被丫鬟搀上了床,面无血色泣不成声,连着午膳、晚膳都是一口未动的全部退给了唐妈妈。

    陆老爷虽是沐休,不过却是一大早就出门应酬远道回京的同窗同僚去了,以至于到了晚上都还没有人出头来打破内宅从早上就开始弥漫的阴霾之气。

    不过晚膳用完以后,三娘子终于忍不住了,便是趁着夜色抄了小路绕过了竹林跑去了浅草阁。

    已临近年关,天色在接近酉时的时候就已经全黑了,眼下已经过酉时三刻,三娘子又是穿着墨黑暗纹的斗篷独自而行,是以一路到浅草阁都没有人发现她的身影。

    浅草阁里头的灯微亮着,外头有个守门的小丫鬟正抱着烫婆子在取暖。三娘子探头看了看,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迈了步子走了进去。

    谁知她还未到门口,那小丫鬟便眼尖的瞧见了她,立刻匆忙的跑下了台阶来迎。

    “三姑娘,咱们姑娘正候着您呢。”小丫鬟声音清朗,有着少女般的明悦。

    三娘子一愣,借着窗里透出的微弱细光,认出了小丫鬟便是六娘子身边的竹韵。她狐疑的蹙眉问道,“你们姑娘知道我要来?”

    竹韵一边引三娘子往里头走,一边道,“姑娘说您今儿定是会来一趟的,让我在外头一定候着。”

    三娘子闻言眨了眨眼,便是随着竹韵进了屋。

    屋里烧着银丝霜炭,暖和如春,让一路迎寒奔来的三娘子一阵舒坦。其实在来的路上三娘子已想了满肚子的话要问六娘子,结果遮帘一掀,她竟看到六娘子正披着半干的长发盘腿坐在炕上提着笔描着花样子!

    而一旁的揽月正在帮六娘子磨墨,主仆二人有说有笑的,气氛好的不得了。

    “姐姐来了?”听着门口有动静,六娘子转了头,笑眯眯的冲她道,“姐姐可来的晚了,我原想着你天黑了就会来的,可这会儿都快酉时末了。”

    “你……怎知我要来?”三娘子一边脱了披风一边在竹韵的服侍下上了炕头。炕头暖热,从脚底传至全身,三娘子一边说一边舒展了眉宇。

    “姐姐不得要细细问问我今日在月然居那般发作究竟是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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