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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庭院深深-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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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布置就绪,方丝萦在书桌前的椅子里沉坐了下来,环室四顾,她有种迷茫的,不敢
相信的情绪。想想看,几个月前,她还远在天的那一边,有高薪的工作,有豪华的公寓住
宅。而现在,她却待在台湾一所郊区的小学校里,做一个小学教员,这简直是让人不能置信
的!她还记得介绍她到这学校里来的那个教育部的张先生,对她说的话:

    “我不了解你,方小姐,以你的资历,教育部很容易介绍你到任何一所大学去当讲师,
你为什么偏偏选中这所正心国民小学?小学教员待遇不高,而且也不容易教,你还得会注音
符号。”“我会注音符号,你放心,张先生,我会胜任愉快的。”这是她当时的回答。“我
不要当讲师,我喜欢孩子,大学生使我很害怕呢!”“但是,你为什么偏选择正心呢?别的
学校行吗?”

    “哦,不。我只希望是正心,我喜欢那儿的环

    境。”现在,她待在正心小学的教职员宿舍里了,倚著窗子,她可以看到远处的青山,
可以看到校外的山坡,和山坡上遍布的茶园,以及那些疏疏落落的竹林。是的,这儿的环境
如诗如画,但是,促使她如此坚决留下来教书的原因仅是这儿的环境吗?还是其他不可解的
理由呢?她也记得这儿的刘校长,那个胖胖的,好脾气的,四十余岁的妇人,对她流露出来
的诧异和惊奇。“哦,方小姐,在这儿教书是太委屈你了呢!”

    “不,这是我希望已久的工作。”她说,知道自己那张国外的硕士文凭使这位校长吃惊
了。

    “那么,你愿担任六年级的导师吗?”

    “六年级?毕业班我怕教不了,如果可以,五年级行吗?最好是科任。”五年级,那孩
子暑假之后,应该是五年级了。

    就这样,她负责了五年级的数学。

    这是暑假的末了,离开学还有两天,她可以轻松的走走,看看,认识认识学校里别的老
师。她走到梳妆台前面,满意的打量著自己,头发松松的挽在头顶,淡淡的施了点脂粉,戴
著副近视眼镜,穿了身朴素的,深蓝色的套装。她看起来已很有“老师”样子了。

    拿了一个手提包,她走出了宿舍。她要到校外去走走,这正是黄昏的时候,落日下的原
野令人迷惑。走出校门,她沿著大路向前走,大路的两边都是茶园,矮矮的植物在田野中一
棵棵整齐的栽种著。她看著那些茶树,想像著采茶的时候,这田野中遍布著采茶的姑娘,用
头巾把斗笠绑在头上,用布缠著手脚,弯著腰,提著茶篮,那情景一定是很动人的。

    走了没多久,她看到了柏宅,那栋房子在落日的光芒下显得十分美丽,围墙外面,也被
茶园所包围著。她停了片刻,正好柏宅的红门打开了,一辆六四年的雪弗兰开了出来,向著
台北的方向疾驰而去,扬起了一阵灰尘。六四年的雪弗兰!现在是一九六五年,那人相当阔
气呵!方丝萦想著。在美国,一般留学生没事就研究汽车,她也感染了这份习气,所以,几
乎任何车子,她都可以一眼就叫出年份和车名来。

    越过了柏宅,没多久,她又看到那栋“含烟山庄”了。这烧毁的房子诱惑著她,她迟疑
了一下,就走进了那扇铁门,果然,玫瑰依然开得很好,她摘了两枝,站在那儿,对那废墟
凝视了好一会儿。然后,转过身子,她走了出去。落日在天际燃烧得好美,她深吸著气,够
了,她觉得浑身胀满了热与力量。“我永不会懊悔我的选择!”

    她对自己说著。回到宿舍,她把两枝玫瑰插进了书桌上的花瓶里,玫瑰的嫣红衬著竹叶
的翠绿,美得令人迷惑。整晚上,她就对著这花瓶出神。夜幕低垂,四周田野里,传来了阵
阵蛙鼓及虫鸣,她倾听著,然后,她发出一声低低的、柔柔的叹息。打开书桌抽屉,她抽出
了一叠信笺,开始写一封英文的信,信的内容是:“亲爱的亚力:我很抱歉,我已经决定留
在台湾,不回美国了,希

    望你不要跟我生气,我祝福你能找到比我更好的女人。

    我无法解释一切是怎么回事,只是……只是一件偶然,

    那个五月的下午,我会心血来潮的跑到郊外去。然后我

    竟被一堆废墟和一个小女孩所迷住了……”

    她没有写完这封信,丢下笔来,她废然长叹。这是无法解释清楚的事,亚力永远无法明
白这是怎么回事,她讲不清楚的。他会当她发了神经病!是的,她对著案头的两朵玫瑰发
愣,天知道,她为什么留下来呢?海外正有一个男人希望和她结婚,她已过了三十岁了,早
就该结婚了。天知道!她可能真的发了神经病了!开学三天了。站在教室中,方丝萦一面讲
课,一面望著那个坐在第一排正中的女孩子。她正在讲授著鸡兔同笼,但是,那女孩的眼睛
并没有望向黑板,她用一只小手托著下巴,眼睛迷迷蒙蒙的投向了窗外,她那苍白的小脸上
有某种专注的神情,使方丝萦不能不跟著她的视线向窗外望去。窗外是校园,有棵极大的榕
树,远方的天边,飘浮著几朵白云。方丝萦停止了讲书,轻轻的叫了声:“柏亭亭!”那女
孩浑然未觉,依然对著窗外出神。方丝萦不禁咳了一声,微微抬高声音,再喊:

    “柏亭亭!”那孩子仍然没有听到,她那对黑眼珠深邃而幽黑,不像个孩子的眼睛,她
那专注的神情更不像个孩子,是什么东西占据了这孩子的心灵?方丝萦蹙紧了眉头,声音提
高了:

    “柏亭亭!”这次,那孩子听到了,她猛的惊跳了起来,站起身子,她用一对充满了惊
惶的眸子,一瞬也不瞬的看著方丝萦。她那小小的、没有血色的嘴唇微微的颤抖著,瘦削的
手指神经质的抓著书桌上的课本。她张开嘴来,轻轻的吐出了一句:

    “哦,老师?”这个怯生生的、带著点乞怜意味的声调把方丝萦给折倒了。她不由自主
的放松了紧蹙的眉头,走到这孩子的桌子前面。柏亭亭仰起脸来望著她,一脸被动的、等待
责骂的神情。

    “你没有听书,”方丝萦的声音意外的温柔。“你在看什么呢?”柏亭亭用舌尖润了润
嘴唇,方丝萦那温柔的语气和慈祥的眸子鼓励了她。“那棵树上有个鸟窝,”她低低的说:
“一只母鸟不住的叼了东西飞进去,我在看有没有小鸟。”

    方丝萦转过头,真的,那棵树的浓密的枝叶里,一个鸟窝正稳稳的建筑在两根枝桠的分
叉处。方丝萦掉回头来,出神的看了看柏亭亭,她无法责备这个孩子。“好了,坐下去吧,
上课要用心听,否则,你怎么会懂呢?”她停了停,又加了一句:“放学之后,到教员休息
室来,我要和你谈一谈。”“哦?老师?”那孩子的脸上重新涌上了一层惊惶之色。

    “不要怕,”她用手在那孩子的肩上抚慰的按了按,这肩膀是多么的瘦小呵!“没什么
事,只是谈谈而已。坐下吧!我们回到书本上来,别再去管那些小鸟了。”

    下午五点钟,降旗典礼行过了。方丝萦坐在教员休息室里,看著柏亭亭慢吞吞的走进
来。她的桌子上摊著柏亭亭的作业本,她从没看过这么糟的一本练习,十个四则题几乎没有
一个做对,而且错得荒谬,使她诧异她的四年级是怎样读过来的。现在,望著这孩子畏怯的
站在她面前,那两只瘦小的胳膊从白衬衫的短袖下露出来,瘦弱得仿佛碰一碰就会折断。她
心中不禁涌起了一股强烈的、难言的怜惜和颤栗。这是怎样一个孩子呢?她在过著怎样的一
种生活?她的家长竟没有注意到她的孱弱吗?

    “老师。”柏亭亭轻轻的叫了声,低垂著头。

    “过来,柏亭亭。”方丝萦把她拉到自己的身边,仔细的审视著那张柔弱而美丽的小
脸。“我上课讲的书你都懂吗?”

    “哦,老师。”那孩子低唤了一声,头垂得更低更低了。

    “不懂吗?”方丝萦尽量把声音放得温柔。“你如果不懂,应该要问我,知道吗?你的
练习做得很不好呢!”

    那孩子低低的叹了口气。

    “怎么?你有什么问题?告诉我。”她耐心的问。

    “我只是不懂,”那孩子叹著气说:“干嘛要把鸡和兔子关在一个笼子里呢?那多麻烦
呵!而且,鸡的头和兔子的头根本不同嘛,干嘛要去算多少个头,多少个脚呵!我家老尤养
了鸡,也养了小兔子,它们从来没有让人这样麻烦过,我很容易数清它们的!”她又叹了口
气。庭院深深4/59

    “哦!”方丝萦愣住了,面对著那张天真的小脸,她竟不知怎样回答了。“这只是一种
方法,教你计算的一种方法,懂吗?”她苯拙的解释。那孩子用一对天真的眸子望著她,摇
了摇头。

    “教我们怎样把问题弄复杂吗?”她问。

    “噢,数学就是这样的,它要用各种方法,来测验你的头脑,训练你计算的能力,你必
须接受这种训练,将来你长大了,会碰到许多问题,需要你利用你所学的来解决。知道
吗?”

    “我知道,”柏亭亭垂下了眼睑,又叹了口气。“我想,我是很笨的。”“不,别这样
想,”方丝萦很快的说,把那孩子的两只小手握在她的手中。她的眼睛无限温柔的停在她的
脸上。“我觉得你是个非常聪明而可爱的孩子。”

    柏亭亭的面颊上飞上了两朵红晕,她很快的扬起睫毛,对方丝萦看了一眼,那眼光中有
著娇羞,有著安慰,还有著喜悦。她的嘴角掠过了一抹浅浅的笑意,那模样是楚楚动人的。

    “告诉我,你家里有些什么人?”方丝萦不自禁的问,她对这孩子的瘦弱怀疑。“爸
爸,妈妈,亚珠,和老尤。”柏亭亭不假思索的回答,接著,又解释了一句:“亚珠是女
佣,老尤是司机和园丁。”

    “哦,”方丝萦愣了愣,又仔细的打量著柏亭亭。“但是——”她轻声说:“你妈妈喜
欢你吗?”

    那孩子惊跳了一下,她迅速的扬起睫毛来,直视著方丝萦,那对黑眼睛竟是灼灼逼人
的。

    “当然喜欢!”她几乎是喊出来的,脸色因激动而发红,呼吸急促,她看来十分激怒而
充满了敌意。“他们都喜欢我,爸爸和妈妈!”垂下眼睫毛,她用那细细的白牙齿紧咬了一
下嘴唇,又抬起头来,她眼中的敌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哀恳的神色。“方老
师,”她低低的说:“你不要听别人乱讲,你不要听!我爸爸和妈妈都疼我,真的!我不骗
你,真的!”她的小脸上有股认真的神情,竟使方丝萦心头掠过了一阵痛楚。不要听别人乱
讲,这话怎么说呢?她审视著这孩子,又记起了那个五月的下午,那盲父亲,和这孩子……
她吸了口气。“好吧!柏亭亭,没有人怀疑你的父母不爱你哦!”她摸了摸那孩子的头发,
有个发辫松了,她让她背对著自己,帮她把发辫扎好。再把她的脸转过来。“回去问你爸爸
妈妈一件事,好吗?”“好的。”“去问问你爸爸和妈妈,每天能不能让你在学校多留一小
时,我要给你补一补算术。你放学后到我房里去,我给你从基本再弄起,要不然,你会跟不
上班,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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