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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一个被包养男人的沉浮史-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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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大川听到了喘息声,那是魏彩彩在他耳边的喘息声吗?大雨让那喘息又湿又重,唉,他叹了一声,任由雨水顺着鼻子流进嘴里。他吧嗒吧嗒嘴,嘴里带着些许血腥味儿,还有吮不完的甜。牙齿与牙齿隔着嘴唇不顾一切地碰撞着,那是他们俩肿胀的初吻。
……
“大川,跪,跪呀!”
石广银的叫嚷将他从回忆中拉出来,他看到他已经站在了祭桌前。守在桌旁的人放炮了,那炮仗受了潮,扑哧哧的,像是不消食的屁。
三杯酒祭洒在地,石大川双膝一软,跪在了泥水里。
爹,我给你跪了。彩彩,我给你跪了。
天上打个闪,响个雷,他们听到了。
石大川的脑袋在地上重重地磕了又磕。
泥地上居然有石块,石大川站起来的时候,听到妹子石一凤惊叫,“哥,血!”石大川随手抹了一把,血和泥混搅着,看上去有一种别样的痛切。
五百步一个祭桌,五百步就要下跪和磕头。昏天黑地的雨,让人难以想象的湿滑泥泞,石大川渐渐精疲力竭。恍惚中,他觉得这仿佛已经不是人间的境遇,他此刻正去往阴曹地府。带他到世上来的那个人,正带他到另一个世界去。
来到南大岗了。
南大岗居然变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滑梯。直着腰从滑道往上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人们只能手脚并用地往上爬。抬棺木的上不去了,十二个人就那么呆愣愣地站在雨水里。
望望天,望望地,石大川心里生出了无名的怵意。
“是不是先回去?等放晴了再来?”他说。
“傻话,”石广银啐了一口,“爬,爬也得爬上去。”
做排头的石广银率先跪下,十二个人都随着跪了下来。木杠搭在背上,他们就那么用膝用手向上爬。
终于爬上去了,终于看到了坟地里那个事先挖好的坑。石大川眼前一黑,虚脱似的颓在了地上。
雨就在那个时候停了下来。那就是夏季的雨,那就是老天。
……
或许正是因为有了出殡的艰难,归来之后的肉才吃得格外香,酒才喝得格外酣畅。石家里里外外都被酒肉的香味儿环绕着,熏蒸着,仿佛这里就是巨大的酒池,这里就是巨大的肉锅。生与死都是天地排好的戏剧情节,开场和谢幕也就有了欢乐的理由,红和白才都归入了人间的喜事。
放下了心事,抖落了沉重,石大川重又变得轻松,变得神气活现。他周旋在亲戚和乡亲们中间,频频地敬酒,不停地夹菜。他夸着这里所有人的好,这里所有的人也都如此这般地夸着他。
盘碗空了,酒瓶倒了,人歪了,已经能嗅到尾声的味道。
石广银走了过来。
“大川,你来。”他钩钩指头。
石大川过去了,这位堂兄,操办爹的丧事最尽力。
两人从外面的丧棚来到石家的内屋,石广银这才站住。他已经喝醉了,面皮紫黑,眼珠乜斜,脸上挂着怪笑。
“哥,啥事?”石大川望着他,心里觉得有些异样。
石广银将手里的香烟拈了拈,“你这烟,断火。”
“嘿嘿。”石大川有些尴尬。
“你这酒,上头。”石广银指指脑袋。
“嘿嘿。”石大川笑着。
石广银不笑,石广银沉下了脸。“知道你爹是咋死的?”
“他,他是肝病吧,治了恁多年……”
“啪!”冷不防一个大耳光打过来,石大川趔趄着碰在了墙上。
“你回来还装个啥相?魏彩彩把啥都告诉你爹了,你爹可怜,你爹是气死哩!”石广银狠狠地咬着牙。
打过了,骂过了,转身就走。石大川呆在那儿,脸上火辣辣地疼。
钟蕾明白自己又病了。
那天清晨,钟蕾在“都市海湾”小区没能见到石大川,她的精神就受了刺激。及至在那套房子里见到伍伯,伍伯说的那番话对于她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仔细想想发生在石大川身上的一些事情,的确有许多蹊跷之处。
比如头一天的晚上,钟蕾还在那套公寓里与石大川相拥相吻,第二天早晨他怎么就从那里消失了?
还有,钟蕾前去相会的当晚,正是伍伯将石大川从客厅里叫了出去。石大川回来之后,就不无为难地表达了请钟蕾离开的意思。
还有,为什么钟蕾一回到家,母亲就知道了她的行踪,并且追问起她和石大川交往的事?……
钟蕾无法得知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有什么已经发生了。
回想和石大川的交往,从网上的相识到高尔夫球场的相助,直到陪她一起去焦阳见韩冰……石大川称得起是完美的“黑马王子”,钟蕾真看不出他有一丝一毫的瑕疵。
然而,不可理解的是石大川为什么再不露面,甚至在网上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无论如何也要再见他一次。见见他,并不是要他做什么,只是要他回答清楚所有这些“为什么”。
“再见一次”,这个念头就像电脑指令,一旦按下了ENTER键,就会被强迫执行。
清晨睁开眼睛,钟蕾接收的第一个信号就是“再见一次”。那是个多媒体信号,图像是石大川的面孔,声音有点儿像是由电子合成的,它刻板、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和专横。
钟蕾站在穿衣镜前换衣,那指令就出现在镜子里,“再见一次”;钟蕾开着汽车上班,那指令就在挡风玻璃上闪烁,“再见一次”;钟蕾坐在写字台前工作,指令会显现在公文纸上,“再见一次”;让人最难以忍受的是夜晚,那指令就在枕头上不停地重复,“再见一次”,“再见一次”……
那指令让钟蕾头皮胀跳,手颤心悸。那指令挤压着她的胸口,让她窒息,让她恐惧。她知道她又病了。
要治疗这病只需要和石大川再见一次。 
是那指令强迫钟蕾又去了“都市海湾”小区。
按响门铃,门开了,伍伯高高壮壮的身躯堵在门里边。钟蕾无言地望着他,钟蕾的眼神是空的,那里边一无所有,宛如枝头寂寞的空巢。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伍伯就在那空无前败下阵来,沉默着将身躯移开。
钟蕾小心翼翼地往里走,室内有一种遗迹的气息,荒凉而又冷寂。大沙发静静地陈列着,那是石大川抱着她一起坐过的沙发,只不过是几天前的情景,却有了陈年的味道。睹物思人,钟蕾的心底涌起了旧地重游似的感伤。
伍伯端来了果盘,在一旁等着她落座。钟蕾不坐,她怕在那张软乎乎的大沙发上坐下来,就会陷落进去。她徜徉着,不知不觉地踱到了花架旁。花架上摆着那个紫陶盆的松树盆景,浓郁的针叶看上去毛茸茸的,让她油然生出了怜爱的感觉。她下意识地伸手抚了抚松树,然后将身体俯下来,深深地闻了又闻。
那人也会常来亲近这株盆栽吧,钟蕾痴痴地想,它应该留有那人的体息。 
钟蕾在室内徜徉的时候,伍伯就跟随在钟蕾的身边。他小心翼翼地看护着钟蕾,仿佛她是一件脆弱的易碎品。
钟蕾和伍伯都保持着沉默。那是一种会心的默契。
对于钟蕾来说,石大川不在这儿,是明摆着的事。他究竟去往何处,伍伯未必知悉。即使知道,也不会告诉她。她又何须多问?
对于伍伯来讲,钟蕾的来意自明。钟蕾神情恍惚,郁郁不乐,他倘若贸然置喙,只会自讨无趣。
就像所有寻访故地者一样,钟蕾离去的时候有了一点满足和更多的惆怅。她那神情恍惚的样子让伍伯很不放心,伍伯执意要送她下楼,送她上车。果然,刚刚下了几级台阶,钟蕾身子一晃,脚下一滑,就歪倒了下去,是伍伯一把抱住了她。
“孩,孩子……”伍伯用手轻轻拍着钟蕾的后背。 
此时,钟蕾已经全然处在了伍伯的怀中,她抬起头笑了笑。
“当当,心,你要当,心哦。” 伍伯的眼神里充满了慈爱和怜惜。
“威姿”车开出小区,钟蕾随意地打了一下方向盘,车就汇入了车流里。钟蕾心头茫然,也不知道自己要去何处,也好,那就随波逐流吧。仿佛车内装了自动导航仪,小“威姿”流畅地转弯,前行,穿过了一个个路口,驶出喧闹的市区,来到了郊外。
前挡风玻璃上出现了高大笔直的雪松,出现了宁静的港湾一样的停车场,那是汀州植物园。
钟蕾把车泊在停车场里,人却没有下车。透过前窗,她可以看到雪松葳蕤的树冠。当初“黑马王子”就是从那棵树后走出来的,金光满身,风衣飘飘,犹如披着斗篷的骑士……
汀州市和所有经济高速发展的城市一样,它的城区也在迅速膨胀,高级住宅区向郊外布点已经是房地产开发商们的共识。汀州植物园拥有市郊最浓郁的绿色,于是一个叫做“北欧园”的别墅区便捷足先登,与植物园毗邻而居了。
“拥有北欧园,你就拥有八百亩氧吧”,开发商拟出了这句精明的广告词,似乎谁有了“北欧园”的房子,谁就有了真正绿色的生活。
能在这里把生活绿起来的毫无例外都是些有钱人。要捞钱的男人在外面忙,养在别墅里的老婆或者不是老婆的女人,就不免会芳心寂寞。于是,这里许多拥有绿色生活的女人就让男人头上的帽子也变成了绿的。
“挪威森林”咖啡餐吧是从“北欧园”身上长出来的木耳,它的建筑采用的也是北欧风格,和那些别墅群的基因相同。“挪威森林”咖啡餐吧拥有浓郁的瑞士咖啡,伤感的法国干红,浪漫的西班牙吉他和种种西式菜肴糕点。如此一来,它就成了那些拥有绿色生活的女人们打发寂寞的好去处。
石大川是新近才听说这个地方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个拓展生意的新地盘。回乡葬父留给石大川的是挫折和屈辱,然而堂兄的耳光并没有将他打回头,反而使他更为决绝。既然已经脏了脸,就索性不再擦脂抹粉,他相信只要能有钱垫在脚下,就能比别人高出一头来。
石大川今天中午到“挪威森林”来,只是踩一踩点儿,蹚一蹚路,为晚上的出场做做前期准备。
虽然是白天,缺少了夜晚灯光的映衬,咖啡吧里的气氛却已经很足。那气氛的主调是异国咖啡的奇香,它是用进口咖啡豆现磨现煮的味道,绝非寻常的速溶冲调品可比。那气氛的基调是诱人的奶油,它是西菜和西点的奠基品。然而,那气氛的灵魂却是女人的气息,它是由名目繁多的香水、口红、润肤露、发胶之类的东西构筑而成的。
石大川一边往里走,一边做着深呼吸。他嗅到女人的气息了,那气息迅捷地浸润着他的每个细胞,让它们膨胀,让它们亢奋。于是他便进入了状态,就像一只鼓起来的充气皮艇,很快就可堪调用了。
店堂里布置的是那种带靠背的车厢座,高高的皮靠背犹如屏障似的遮出一方私密空间。石大川从那些空间经过时,做着目不斜视的样子,然而眼角的余光兜过,早将要看的情景一网打尽了。
女人多,没有几个年轻姑娘;女人多由男人作陪,偶有几个形单影只;……
忽然,石大川站住了脚,他被一个女人的背影触动了。那是一头烫成麦穗状的长发,虽然也还浓密,也还松垂,却显得有些粗硬。肩部和背部由一些浑圆的线条构成,丰满得几近臃肿,像是FLASH新手制作的拙劣的三维动画。石大川下意识地抽了抽鼻子,他嗅出来了,只有他才能嗅出那女人肉体发出的饥渴和焦灼的味道。
虽然只打算来踩踩点儿,但也不拒绝顺手牵羊。
他毫不迟疑地走了过去。
“请问,我能坐在这儿吗?”他说。
女人转过头来,“哦,晓雄!当然,当然,请坐,请坐。”
她是阮珊。模样有些变化,鼻眼儿显然经过整理,留下了手工作业的生硬。
石大川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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