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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一个被包养男人的沉浮史-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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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蕾把车慢慢地停靠在路边,熄了火。她伏在方向盘上,一个无奈的念头在心里闪着:莫非又要重演在高尔夫球场晕厥的一幕吗? 
车外响起“突突突”的摩托声,一位巡警来到车边。他向车里看了看,然后行了个礼,对钟蕾说,“你违章了,这里不许停车。” 
钟蕾强打起精神,抬起头回答说:“我,可能是病了。” 
那是个很年轻很英俊的巡警呢,当他发现他看到的是一张眉目姣好的面孔时,他的脸居然红了,“对不起,要我帮忙吗?” 
“谢谢,”钟蕾感激地说,“我觉得我再喘口气儿,就可以自己开车了。” 
“那好,前面就是市中心医院。”巡警用手向不远处指着,“当心点儿,慢慢开。”
奇怪,让巡警这么一掺和,钟蕾倒觉得好多了。 
钟蕾把车重新发动起来,缓缓地向前开。方才对巡警脱口说出“病了”两个字,倒使她认清了一个事实:她的确应该到医院检查一下了。
钟蕾在市中心医院挂了专家号,那专家听了她的陈述,便开出了许多检查单。血常规,尿常规,胸X光,心电图,脑CT……那是一道又一道关卡,每一道都让她提心吊胆。
所有的检查做下来,居然都正常。 
专家看看那些单子,再看看她,然后问道:“你最近,是不是精神压力很大?”钟蕾想了想,点了点头。 
“你能把造成精神压力的那些问题告诉我吗?”说什么呢?说自己一直在苦苦地寻找生身父亲吗?说那种作为一个生命,却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的最本源的痛苦吗?那是埋在心灵最深处的疼啊!
“是这样的,大夫。”钟蕾吞吞吐吐地说,“有一些事情,有一些念头,只要冒出来,就挡不住。老是要想,想,直想得人头疼。”
“头疼之后,就是心慌,就是手发抖,就是出虚汗,就有了要昏厥的感觉。”专家接 着她的话说。 
钟蕾点点头。 
那专家意味深长地笑了,“其实呢,把造成精神压力的问题说出来,是最好的疏解方式。” 
“有什么药可以治吗?”钟蕾回避着,还是不想说。 
那专家敛了笑。“我想,你应该去神经内科看一看。” 
“神经……”钟蕾敏感地提高了嗓音,“神经怎么了?” 
“有可能是神经官能症。” 
“那就是神经病!”钟蕾的嗓音发紧发尖。 
“神经衰弱,癔病,强迫性神经症……这些都是神经官能症中比较常见的类型。你应该找这方面的专家看看。” 
“好吧。麻烦你了,谢谢。” 
钟蕾离开诊断室,向挂号间那边走。她应该再挂一个神经内科的专家号。神经病,神经病,神经病……一个单调的声音在她的耳边不停地重复,那情形就像耳鼓里植入了一个自动发声的电子芯片。
钟蕾呆住了,她不想再去神经内科检查。如果万一真的是……,不,不,不!我其实很正常,她安慰着自己,只是太想父亲罢了。从今往后,不去想他,不再想他,绝,不,想!她觉得她好了,她晃了晃头。
神经,神经,神经……那声音仍在响着,那声音在强迫她谛听。她想逃走,她想回家,可是她却挪不动脚。无奈和无助的感觉使她心力交瘁,她软弱地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这个样子是不可能自己开车回家的。她想了又想,就给母亲打了电话。 
钟文欣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一见面她就紧紧地抱住女儿,大声地叫着,“蕾蕾,你这是怎么了!”钟蕾什么也不说,只是流眼泪。 
 


一个被包养男人的沉浮史 
 
 4。 丢不掉的猫
 
  
夜幕降临之后,汀东大街两旁鳞次栉比的酒楼和餐馆全都张灯结彩,看上去格外华丽。忝列其中的“湘味香”酒楼既算不得大,也算不得精美,却已经让魏彩彩望而心仪了。酒楼的外壁是用褐色的树皮装饰的,斑斑驳驳,颇有些原始森林的味道。落地玻璃窗做成了落瀑,雪白的水流哗哗啦啦地泄淌着,再被五颜六色的彩灯一照,看上去飞珠溅玉,就像水晶宫殿一般。
一条红地毯从门口的台阶上铺下来,一直铺到人行道的釉面砖上。地毯是旧的,有些地方已经脱了毛,还可以辨出可疑的污迹,然而魏彩彩第一次踩上去的时候,心里却战战兢兢的,几乎无从落脚。
箕山县城没有一家酒楼有这样的气派呢,魏彩彩一边走一边想,省城汀州才是城,箕山县城只不过还是乡下罢了。不容易,不容易,终于熬出来了,终于进了城!
迎宾小姐穿着旗袍,笑容可掬地躬着腰说,“欢迎光临,欢迎光临。”
引座小姐恭敬地问,“两位吗?包间还是散座?” 
石大川昂首答道,“有事儿。约好了的,找你们肖老板。”
引座小姐忙说,“我们老板在楼上,请。”
楼下的散座已经上了七八成客,楼上的包间也快满了。包间用的都是湖南的地名,“长沙厅”,“湘潭厅”,“岳阳厅”……引座小姐推开“常德厅”的门,恭恭敬敬地说了句,“肖老板,有人找。”坐在桌边陪客的一个穿着旗袍,身材高挑的姑娘就走了出来。
“哈哈,肖老板……”石大川笑着,向那姑娘伸出手。声音是高的,动作是大的。
“哦,哦。”那姑娘把手也伸了过来。声音不高,动作很小。
“肖老板,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老家的表妹。”石大川偏偏身子,魏彩彩就从他的身后露了出来。
“噢。”那姑娘眯着眼儿瞄了瞄魏彩彩,然后飞快地向石大川送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眼波。那眼波里似乎含着默契,含着会意,魏彩彩不禁呆住了。石大川的手在背后轻轻一拉,魏彩彩就站在了肖老板面前。
望着这个比自己年龄大不了多少的姑娘,魏彩彩怯怯地叫了声,“肖,老板。”
“哦哦哦。”对方矜持地点点头。
“给你说过的,她上班的事儿?”石大川脸上满是笑。
“明天早上来,九点钟。”肖老板挑挑眉梢。
“还不快谢谢。”石大川捅了捅魏彩彩。
“谢谢肖老板!”魏彩彩弯下腰,深深地鞠了个躬。
“就这样吧,我得陪客人。”
肖老板从包间里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酒杯,此刻她又拿着酒杯转回包间去。贴身的旗袍和高跟鞋使她扭摆起来,让人看到大腿那里开发得很充分。
魏彩彩记得她是第二天早上九点差一刻赶到“湘味香”酒楼的,店前的那条红地毯像块儿山楂卷一样收卷着,服务小姐们在空出的场地上站成两排,正在听一个娘子军军头模样的姑娘训话。服务小姐们上身都穿着斜开襟的花褂子,束着红围腰,下面是宽腿裤和绣花鞋,看上去就像是穿着戏装在舞台上彩排。
“我叫魏彩彩,我来了……”魏彩彩凑到那位军头旁边,低声说。军头撇了魏彩彩一眼,仍旧训她的话,魏彩彩只好尴尬地站在那儿。
训话结束之后,是打扫卫生,整理店堂。楼下散座和楼上包间的服务小姐们分头动手去了,军头这才把魏彩彩领到了后厨房。
“你就在这儿了。”
魏彩彩就成了后厨打杂的。
魏彩彩在家时并不怕进厨房干活,可是在“湘味香”她却干怕了。择菜洗菜还好说,最难受的是洗碗洗盘子。那些数不清的脏盘子脏碗犹如无数个打着呃的臭嘴,带着酒味儿带着烟味儿,带着残汤剩水带着残渣余孽,挨着个地凑到她的鼻子前哈气,弄得她一阵阵地恶心。
还怕剖鱼。
那不是一条鱼,那是几大盆子鱼。要敲它们的脑袋,要划它们的肚子,要刮它们的鳞,要抠它们的腮。它们是粘的,滑的,腥的,要对付它们可真是不容易。魏彩彩最怵的是那种桂鱼,它们的鳍上有刺,嘴里和腮里都生着尖牙齿。
还怕收拾鸡和鸭子。
那不是一只鸡,那不是一只鸭,那是高高的一堆,看上去就像没有运走的垃圾。烧一大锅滚水把它们丢进去烫,鸡屎鸭毛味儿便随着蒸气弥漫开来,像是洗桑拿一样,让人透不出气。要褪毛,要开膛,要扒出肠子肚子……褪着褪着,扒着扒着,魏彩彩就忍不住吐,恨不能把自己的肠子肚子也吐出来。
每天干完了这些活儿,这些活儿的气味便钻进了人的毛孔里。魏彩彩就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垃圾袋,变成了潲水桶。
更糟糕的是头一天抠鱼鳃就让桂鱼刺扎破了手指肚,又不能不在水里泡,指甲沟里就化了脓。脓像是长了牙,在里边一跳一跳地咬着皮肉,让人疼得难以忍受。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呆在这里看不到什么出路和前景。
仅仅是一个星期之后,魏彩彩就知道了酒楼里的许多事情。像她这种在后厨打杂的,比那些在前台端盘子的服务小姐每月要少拿三十元(而且也没有花褂子红围腰宽腿裤绣花鞋那样的工作服)。
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有没有可能会升做多拿三十块钱的端盘子的前堂服务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有没有可能会升做再多拿三十块钱的迎宾小姐或者引座员;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有没有可能会有一天当上酒楼的领班;
……真是太难熬了呀!
在魏庙村的土屋里,魏彩彩一年又一年地等待着石大川会给她带来的城市生活,一次又一次地遐想过城市生活的美妙。那遐想喂养着她,使她得以忍辱负重般地坚持不懈。如今那押宝终于翻牌了,那长线投资终于要有收益了,然而,这就是结果吗?
在近半个月的时间里,魏彩彩仅只接过石大川的几个电话,他一次也没有到齐寨的这间小租屋来。石大川总是说忙,总是说会抽时间过来看看,然而却总也看不到他的影子。
魏彩彩不能不想,那不过都是些借口罢了。一个蓦然袭来的念头击中了她,石大川是不是另外有了女人?太可能了,这么个灯红酒绿的城市,那么多花花哨哨的女人。 
…… 
她急了,她怕了。就像失事的船舶不停地向外发出SOS求救一样,她也不停地给石大川挂电话。石大川终于答应今晚过来。
魏彩彩特意向餐馆告了假,早早地回到小租屋把房间收拾了一番,然后又洗了澡,换上了一身睡衣。那睡衣还是从家里带来的,一直压箱底,没有舍得穿。如今穿起来,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租屋里没有大穿衣镜,魏彩彩只得把梳头用的镜子拿起来,照照上半身,再照照下半身。左看看右看看,心里总觉得不自信。
穿衣的不自信其实是因为对石大川不自信。
当初在乡下的时候,魏彩彩是高高在上的施舍者,眼下两人却倒换了个儿。石大川已经陌生化了,瞧上去是个彻里彻外的都市人。仅只是听听他开口讲话,就完全没有了箕山县的口音。他操的是港台腔,就像是电视剧里的帅哥。面对这么个英俊小生,魏彩彩不能不缩手缩脚,心生怯意了。
魏彩彩今天是要破釜沉舟的,魏彩彩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把身子交给他。那情形就像订购紧俏货的时候急巴巴地要把预付款交出去,只要给了钱,东西就成了自己的。
电话里说好晚上六点钟来,魏彩彩早早地摆好几盘凉菜,就把身子倚在窗子边上向外看。租屋的这扇窗正对着齐寨中街,这是石大川来时的必经之路。从魏彩彩这个角度看过去,一边是烩面馆,一边是包子铺。差不多是下班的时候了,两边的铺子里已经开始上人,人头出出入入的,像是虫窝。那都是些陌生的虫,和她毫不相干。
夜色慢慢地袭来,那条街那些铺子那些人隐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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