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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出卖-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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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屋。”压防军站起身,和灯笼子回到房间。 
灯笼子插上房门,说:“我一晃看见郝秘书。” 
郝秘书?这个人突然出现在北沟镇,压防军立即警觉起来,一般他不出司令部,整日跟在洪司令身边,难道叫巡防军摸着须子(线索)盯上了。   
《出卖》第十九章(44)   
“灰狗子可能……”灯笼子惴惴不安,说,“大哥,风紧拉花(事急速逃)。” 
压防军的心尚未完全从红萝卜身上拉回来,他冒出一句:“吃天王饭的(唱戏)的亮果(美女)。” 
“走吧,大哥。”灯笼子急切地说。 
压防军恋恋不舍地离开大车店,郝秘书突然出现惊走胡子。巡防军到处寻找他们,为躲避追杀才跑到江东猫(藏)了几年,这次回来没敢着亮子里的边儿,在离巡防军稍远一点的地方——牤牛河趴风(躲藏),到北沟镇打食,是邂逅是偶然,还是真的给巡防军盯上,胡子大柜说不准,心没底慌然逃回巢穴。 
“躲着点儿巡防军好。”水香灯笼子说。 
“别让他们胳揪(耍戏)喽。”压防军仍然怀疑郝秘书偶然遇到,原因是一个人勾着胡子大柜的魂儿,“请观音!” 
“大哥。”水香灯笼子知道他要绑架谁,说,“还没弄清北沟镇的情况,贸然绑红萝卜,太危险。” 
“还能比绑县长危险?”压防军目空一切道。 
在江东压防军绺子曾经绑架一位县长,敲诈大洋数千,是他引以为自豪的杰作,一个胡子绺子起局(成立)绑票伴随到底,无数次地绑票、说票、领票、换票、赎票……成功的失败的,为钱物为报仇,绑官宦冒着极大的危险,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采取这极端的行动。 
“红萝卜背后怕是有什么人。”灯笼子说,疑心不无道理,漂亮的女人背后哪能没有男人,戏子身后更为复杂。 
绑红萝卜的决心已下,一意孤行的压防军着手准备,他要亲自去北沟镇踩点,然后动手。 
“我和你去。”灯笼子担心大柜干出不计后果的事,主动去协助他。 
“你在家照眼好弟兄们。”压防军留下灯笼子,挑选几个人连夜去了北沟镇,找一家很不起眼的小客栈住下。 
“我们去大车店。”压防军说。 
红萝卜给江驴子演出今晚是最后一场,除了住店的散客外,还有看香油(小便宜)戏的居民,挤了满满登登一院子,乱马营花的增加不少安全,没人注意到几个胡子混在其中。 
常喜天没来看戏,他和二柜何万夫安排明天进山的事情。 
“薛神汉听到陶县长和袁凤兰的说话……”何万夫说。 
“袁凤兰?” 
“洪司令的二姨太。” 
巡防军的二姨太怎么关心起放排的事来,有些不可理解。 
“陶县长说有人盯着白狼山的红松,能是什么人呢?”何万夫说肯定是日本人,他们窥视白狼山的木材很久了。 
“死活也不能让小日本把红松运回他们国去。”常喜天说,洪光宗叮嘱再三,他答应司令向北流送木材,日本人就很难得到。 
“恐怕不那么简单。”何万夫想到给日本人搭上眼的东西,拼命惦心到手,进了嘴里的更护食(霸占全部食物不许别人吃),“日本人以外又有陶县长、司令的姨太太,事儿似乎更复杂啦。” 
常喜天寻思洪光宗的二姨太参与木材的事不可思议,薛神汉听到的只言片语也说明不了什么,可以不当回事,倒是陶县长对日本人狗颠肚子(跑前跑后献殷勤),他们勾搭连环,要格外加他们的小心。 
“祭神的猪准备得怎么样啦?”木把总管问。 
“杀好了。”何万夫管吃喝拉撒,祭神仪式也是他负责,“把头庙我也派人进山去盖啦。” 
“明早进山。”常喜天决定道。 
江驴子看最后一场戏,进山去放排回来回不来,看个人的造化了。红萝卜几次谢幕都没成,观众鼓掌不停,一段段加演。 
压防军也随观众哄喊着,反复琢磨今晚行动的细节,看是否存在漏洞,必须做到一举成功。 
红萝卜绝对不会想到绑匪也在看她演戏,为她鼓掌。过些时候,要对她下手。 
【74】 
巡防军在排窝子附近搭起窝棚,哨兵可以望见江边,不久木排将从此处下水。   
《出卖》第十九章(45)   
木把进山来第一件事,给把头庙上香,近日搭建的庙很新,香已经燃了两日。 
“开始吧。”常喜天对薛神汉说。 
“好。”薛神汉主持祭拜活动。 
常喜天跪下来,身后跪着百多名江驴子。木把总管道:“山神爷,老把头,保佑俺们平平安安的!木头运到地方,回来孝敬你老把头。” 
众江驴子给老把头磕头。 
然后,杀了只鸡,将血滴进酒碗里。 
“兄弟们,”常喜天举起酒碗,带头喝进血酒。 
众江驴子随之,干进血酒。 
歃血为盟,指河为誓,这种仪式在胡子中流行,喝了血酒,意味着结成生死弟兄,以后有难同当,有马共骑。木帮喝血酒,一起上排生死与共,艰难险阻同去闯。 
“选个日子起排吧。”常喜天说。 
二柜何万夫说:“头棹还没到。” 
人是何万夫招的,二棹、三棹都到了,只差头棹未到。放排头棹是排上的掌舵的,流送的过程头棹决定成败,过去过不去激流险滩,他是至关重要的人物。 
亲任“打扮人”的何万夫,每年四五月份进村,去招放排的人,依次是头棹、二棹、三棹、江驴子。最好招的是排上的苦力江驴子,穷人给点钱就干。 
二里界村的曲大胆儿,是个老木把了,为多家木场子聘请做过头棹。此人胆大出名,天不怕地不怕鬼也不怕。村子原来有个人叫葛大胆,始终保持胆儿最大的纪录,没人胆子能大过他,自吹自擂的英雄行为是不怕鬼打墙鬼打墙:又称挡。夜行的胆小人,由于精神紧张,眼前突然一片漆黑,如被一堵墙挡住,迷信成为鬼打墙。:有一次葛大胆半夜耍钱回来,走着走着一道墙拦住他的去路,知道是遇见挡了,他非但没害怕,还枕着那道墙睡一觉……这是后来大家讲述的,原创的成分有多少,没人去想。曲大胆儿不服,他对葛大胆挑战说,枕着挡睡觉算什么,不算什么。葛大胆说是不算什么,我敢和死人喝酒。曲大胆儿不信,说你不敢。邻村死了人,筑起一座新坟。葛大胆说今晚乱尸岗子见。葛大胆带上酒,扒开新坟,对死人说:哥们儿,我来和你喝酒。不料,死人忽然坐起来道:中,酒烫没烫烫?我不得意(喜欢)喝凉酒。葛大胆妈呀一声,吓背过气去……装死人的正是曲大胆儿。 
曲大胆儿从此出名,后来去放排成为出色的头棹。 
何万夫走进二里界村,独身的曲大胆儿并不在家,看家的狗凶咬出邻居来。 
“你找谁?” 
“曲大胆儿。” 
“他上后街看蒸猫。”邻居说。 
当地流行很久惩罚盗贼的迷信方法,将活猫放在蒸屉里蒸,猫叫贼叫,猫死贼死,蒸猫者还要叨念咒语。一般的情况下,贼见失主蒸猫,便将窃物送回去。 
“丢了什么?” 
“一个玛瑙嘴的烟袋。”邻居说。 
何万夫没问太多,或者说邻居也不可能对陌生人说得太多。他去看蒸猫的路上,碰见曲大胆儿。 
“二掌柜的。”曲大胆儿招呼道。 
何万夫站在村子两趟街中间的水塘边,向曲大胆儿发出邀请。“打扮人”的对其他找活干的人是选,且很挑剔,穷木把为找到活儿还要送礼,找保人什么的,但是对曲大胆儿来说,就是请了。 
“我今年不想上排。”曲大胆儿顺手捡起干硬的碱土片,朝水塘撇去,一只鸭子躲闪钻入水中。 
“常总管希望你当头棹。”何万夫说。 
经过一阵劝说,曲大胆儿最后同意,说:“晚几天,我直接到排窝子找你们。” 
“他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处理。”何万夫对常喜天说。 
“好吧,”常喜天说,“但愿他别耽搁起排。” 
曲大胆儿为一个死去的女人到亮子里郊外,他在她坟前烧纸,按当地的风俗,要叨咕叨咕,他什么也没说,掏出一支藏得很深的烟袋,红色玛瑙烟嘴儿叼在嘴里十分柔软。   
《出卖》第十九章(46)   
“尾(以)后我给你买杆铜锅玛瑙嘴的烟袋。”女人许愿道。 
曲大胆儿没有得到那杆烟袋,手里的烟袋与蒸猫事件有关。坟前很荒,枯草夹杂在新草之间,竟有一枝野花开放。 
桥口勇马到来,将一束鲜花放在坟前。 
“你是谁?”曲大胆儿神情充满敌意。 
桥口勇马以微笑作答。 
两个人沉默起来,曲大胆儿想的很狭窄,以为这又是一个与女人生前有关系的男人。 
“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桥口勇马未等他回答,接着说,“巡防军杀了她。” 
曲大胆儿抽透烟,在鞋底磕去烟灰,在吹吹烟袋杆确认通畅才收起来,深藏怀中。他说: 
“听说那人是个官儿。” 
“军需处长。”桥口勇马说。 
这个女人叫大雪梨,死后成为一个新阴谋的借口…… 
起排前的工作准备就绪,只等头棹一到就起排。 
“曲大胆儿八成来不了了,我来掌头棹。”常喜天说。 
“估计他能来。”何万夫说。 
“我们在马面砬子镇等他。”常喜天说,趁天气好起排,他说,“明早起排。” 
马面砬子是流送路经的山区小镇,这个不足千人的小镇,却因木把、渔猎、采集行帮而兴隆。每年放排到此停靠,紧张数日的江驴子要放松一下,是赌是嫖是抽是吃喝,根据个人喜好来定。 
“今年在马面砬子停留不能超过三天。”常喜天说,流送的百年红松决定快些送到地方,不宜在水上过长时间逗留。 
“巡防军护送,没啥可担心的。”何万夫说。 
昨夜,孙兴文来到木把总管的窝棚。 
“参谋长。”常喜天告诉他,“我们选好了日子,明天起排。” 
“总管,司令命我们护送你们到老虎涡子……”孙兴文的护送任务是出白狼山,在南北流送分界处,看着常喜天带木排北去,他们任务就完成了。“一般情况下出了老虎涡子,你们还在哪儿停靠?” 
“没有特殊情况,不在大姑娘砬子停留。”常喜天说,“那儿离日本人太近,我不想停留,一口气到达吉林船厂。” 
木把总管这样决定孙兴文非常赞同,木排不在大姑娘砬子停靠,增加了安全系数,任何打百年红松主意的人,在那里如果摸不着木排的边儿,往下绝对摸不到了。过了大姑娘砬子,江水激流涌起,想让奔腾而下的木排停下都不可能。 
“马面砬子你们打算停留?”孙兴文问。 
“木把们大都是光棍子和跑腿子,马面砬子镇有想头。”常喜天说,他说的想头指逛窑子,也包括想抽上一口的,那儿能买到大烟。 
“准备呆几天?” 
“三天。”常喜天问,“你们到排上跟我们走,还是走旱路?” 
“旱路。”孙兴文说。 
巡防军护排可以直接上木排,也可以顺着江岸走,提前一点儿走,同时或早一些到达马面砬子。 
【75】 
演出结束,红萝卜他们戏班子没马上离开北沟镇,当晚住在一家旅店里,他们想不到这是一家江湖店,住着都是跳八股绳的,胡子混在里边,米中的几颗沙砾一样不显眼。 
“大当家的,啥时候动手?”胡子问大柜。 
“球子啃土(晚间)。”压防军选择了绑架的时间。 
红萝卜喜欢一种美味,小镇名菜菜汤驴肉。当年,洪光宗来拜访常喜天,总管请他吃菜汤驴肉,掌柜的小李大耳朵朝驴身上浇开水,驴脊背、腹部毛脱落,浑身哆嗦,司令看不了驴的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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