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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男人的天堂-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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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凤当时也想杀死我爷爷,但她不敢。她知道在这山里没了爷爷,那些红了眼的男人不会让她活着走出疯魔谷的。从福财的死她已经看出来了。小凤还不想死,她心里仍装着周少爷,她在寻找机会,寻找重新回到周少爷身边的机会。
爷爷从周大牙那里夺来了一把枪,爷爷不会使用那把枪,却整天把枪别在腰里。
他知道枪会响,枪一响就能打死人,比手里的棒子好用。
一天,小凤就说:“你知道那枪怎么使?”爷爷摇摇头,小风就说:“我教你。”
小凤会用枪,天津卫她的家里就有好几支这样的枪。她从爷爷的腰里拔出枪说:“男人不会用枪,还不如拿个烧火棍。”说完拉了一下枪栓,把枪口冲我爷爷比划了一下说:“我说让你死,你就得死。”爷爷猛地想起子福财,白了脸,一下子僵在那里。
小凤冷笑一声,把枪口抬起来,“砰”的一声,一发子弹射到了天棚上,震落了几丝土星。这一枪把所有的人都招来了。围在窝棚门口看。小风这时提着枪走了出来,她看见大发身后的树上落了一只鸟。她回头冲爷爷说:“看我把那只鸟给你打死。”众人都扭着脖子往大发身后的树上看,大发也看。
小凤举起了枪神情专注地瞄那只鸟,“砰”的一声,枪又响了。
鸟飞了,大发却一声不响地躺到了血泊中。一群人包括我爷爷在内,都愣住了。
大发伸了几下腿,想立起来,却没立起来,最后一伸腿就不动了,大发的头被子弹穿了一个洞。…爷爷嚎吼一声扑过去,一把抱住了小凤。夺过枪的同时,他把小凤按在身下,挥起了拳头,朝小凤打去。小凤不哭不说,白着脸冲爷爷说:“我怀上孩子了,是你的孩子。”说完便开始呕吐。爷爷便打不下去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悲哀地望着众人,众人也同样面色死灰地看着爷爷。人们目光里冷冷的,注视着爷爷和小凤。爷爷突然间觉得,众兄弟一下子离自己远了。爷爷意识识这些后,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要女人就失去了兄弟,要兄弟就得赶走女人。爷爷绝望了,小凤的肚子愈来愈大了,爷爷不忍心把小凤连同孩子一起杀掉。
他想了几天,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他让余钱和小凤一同下山,让余钱看着小凤。
那时他得知,周大牙死后,周家已举家逃到天津卫去了,眼前已没有敌人了。
他想这样可以放心,又可以拢住兄弟们。
等待一段时间,风平浪静之后,他就下山和小凤安心地过日子。他让兄弟们在山下远离靠山屯的一个山坳里盖了两间亦格楞,让小凤住在里面。
爷爷没能盼来风平浪静,日本鬼子就来了。
2
父亲的部队从集安入朝后,不久便和美军遭遇了。父亲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和美军战斗。部队在慌乱中,很快稳住了阵脚,向扑上来的美军反击。美军在朝鲜战场上也是第一次遭到这么顽强的抵抗。美军动用了飞机、坦克开始向我军阵地轰炸。
父亲负伤了,一颗炸弹在他们临时搭起的隐蔽部门前爆炸。那时父亲正举着望远镜向敌方观望,他看到黑压压扑上来的敌人,他心里无比亢奋。他心目当中需要的敌人正是这样的敌人。他不希望自己遇到的对手是不堪一击的,在拼搏中取得一次战役的胜利,他心里会得到一种满足。
就在这时,一颗炸弹在父亲眼前不远的地方爆炸了,父亲顿觉浑身一股灼热,便被一股巨浪推倒了。父亲失去了知觉。
站在父亲身旁的马团长,听到了那颗炸弹的嘶叫。他扑上来,想用身体掩住父亲,可是已经晚了。
马团长大叫一声,背起血肉模糊的父亲,向山下跑去,那里有临时搭起的战地救护医院。父亲醒过来的时候,看见有一群人围在他周围进行抢救。父亲惦记着那场战斗,他觉得此时不需要救护,自己要指挥那场战斗。父亲坐了起来,正在他身旁忙着为他实施手术的医护人员,惊叹了。父亲那次身上中了13处弹片。鲜血正从身体的13个地方汩汩地向外流,父亲坐起来时,看到小腿上正有一块弹片插在那里,父亲还看见那块弹片上印着英文字母,父亲感到非常生气。他生气战斗才刚刚开始,就被这些弹片击倒了。父亲伸出手捏住了那块弹片,咬了咬牙,从腿上把那块弹片硬是拔了出来。拔出弹片的父亲,跳下床,刚走两步,他就又晕倒在床边。清醒过来的医护人员,团团拥上来,又把我父亲抬到了床上。
当时娟就立在我父亲床边,她是护士,负责递送纱布、绷带和一些手术工具。
她清晰地看见父亲把那块弹片从自己的身体里拔出来,她浑身打了个冷颤,她又看到父亲跳下床,那个前扑的动作,她的泪就流了出来。她当时也说不清为什么要流泪。整个手术过程,当她看到父亲身上一块又一块弹片被取出来,一共13块时,她一直泪流不止。
那一年娟才16岁,她是不久前才参的军。参军后她在护校里培训了3个月,就来到了朝鲜。父亲手术后因流血过多,一直昏迷不醒。娟一直在我父亲床边站着。
看护父亲的还有把父亲背下来的马团长。
父亲再一次睁开眼睛时,他看到的是娟那张挂满泪痕的脸。其实娟的脸是很好看的,秀气的瓜子脸,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眼睛,此时的眼泪就从那双很好看的眼睛里流出来。
父亲看到那眼泪就很生气,生气自己此时躺在床上。他一生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女人的哭,父亲生气地说:“哭,你哭什么哭?”父亲低沉地吼了一声之后,娟果然不再敢哭了。她睁着一双挂满泪珠的眼睛,惊恐地望着父亲。父亲认真地看了一眼娟,发现娟还是个孩子,细细瘦瘦的腰身,父亲此时就台上了眼睛。娟看到父亲清醒过来了,吁了口气。她站得太累了,便坐在父亲的床头,望着脸色依然苍白的父亲。
马团长一直坐在角落里,他也在望父亲。父亲刚才醒来时,他一声没吭。他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了。父亲救过他的命,他忘不了父亲的救命之恩,没有父亲,就没有他今天的马团长。
那还是在辽沈战役之前,父亲那时是连长。父亲带着队伍在长白山脚下刚打了一次仗。转移到五老峰时,他们就遇到了一伙国民党的队伍。国民党的队伍正在行刑。他们要杀的就是现在的马团长,马团长已经跑过三次了,前两次他都遭到了毒打,这是第三次,国民党就准备枪毙他了。马团长被五花大绑在一棵柞树上,面前立着一排垂头丧气的兵。兵们在长官的指挥下,举起了枪,子弹上膛,正冲马团长瞄准。马团长已经闭上了眼睛,他知道完了,枪一响,他就会走向另一个世界。
正在这时,父亲带着队伍路过五老峰,他看到了五花大绑的马团长,也看到了那一排端起的枪口。父亲的枪响了,一连人的枪都响了,那一群国民党兵慌乱之中丢下几具尸体,仓惶而逃了。
父亲命人为马团长解开绳子时,马团长以为自己在梦里。
当他睁开眼看到眼前的父亲时,他才确信不是梦,自己真的得救了。他扑上前跪在父亲脚下,泪如雨下。父亲就说:“你还想当兵吗?”马团长那时已厌倦了战争,他不喜欢战争,是国民党把他抓来的,所以他一连跑了三次,可面对着眼前的救命恩人,不想说自己不喜欢当兵,便点了点头。
后来马团长就当了父亲的通讯员。后来就当成了排长。父亲当了营长时,他就成了连长。
那时马团长已经和母亲结婚了。长春解放时,马团长那时是营长。部队在长春休整那段时间,马团长成了纺织厂的军代表,帮助工人恢复生产。那时长春解放后,大姨就随大姨夫回乡下。母亲去纺织厂上班,马团长那时年龄不小了,父亲就对马团长说:“老马,你该找个女人了。”那时马团长比父亲大4岁,马团长当时想,自己是该有个女人了。他就看上我母亲,父亲便出面对母亲说了,母亲那时还小,不懂得婚姻大事,大姨随大姨夫走了,剩下她自己。她就想,自己也该找个男人做靠山了。
母亲和马团长结婚才3天,部队就出发了。部队一走,就是几年,后来过了长江。全国解放时,马团长回到了长春,父亲那支部队都撤到了东北。马团长和我母亲住了一段时间,抗美援朝就爆发了,马团长又随队伍来到了朝鲜。
马团长在母亲的心里没有留下任何印象,只知道马团长是生着大胡子的男人。
母亲知道自己是有男人的女人了,便在瞑暝中盼那个男人回来,回到自己的身边来。
马团长来了又走了,匆匆地,只留给母亲一个模糊的男人形象。
马团长感激父亲给予他的一切。当时,马团长坐在屋里望着床上的父亲。
父亲第二次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了马团长,父亲就冲马团长说:“你在这干什么?部队呢?我让你去带部队,不是看着我。”
马团长嗫嗫地叫了一声:“师长。”
我父亲挥了一下手,马团长就出去了。他在帐篷外立了一会儿,便走了。
娟望着父亲,父亲完全清醒了,父亲清醒之后就不停地挥舞着手臂。父亲挥手时,牵动身上的伤口,血水就浸过绷带沉了出来。娟就伸出手握住了父亲的手,她在制止我父亲的乱动。父亲望一眼娟就不动了,娟的一只小手就在父亲的手里握着。
父亲这次认真地看了一眼娟,突然很苍白地笑了,父亲说:“你看着我干什么?”
娟见父亲笑了,她也笑子。娟就说:“师长,看你是我的任务,完不成任务院长就该批评我了。”
父亲点点头说:“把你的手拿走吧。”
娟从父亲的手上移开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里已满是汗水了。
娟的脸红了红。
父亲那次住了40天院,每天都是娟来给父亲换药,娟一看见父亲的伤口就忍不住流泪,父亲就说:“你别哭。”越是这么说,娟就越哭。
后来父亲干脆就不说了。
父亲躺在床上很寂寞,娟就时常来到父亲的床前跟父亲说话。父亲望着娟一张一合的小嘴,心里就觉得很温暖。很温暖的父亲突然说:“你会唱歌吗?”
娟就给父亲唱歌,唱《小黄花》:小黄花,开满地,满地的黄花在哪里。就在春姑娘的眼睛里。父亲听着那歌就睡着了。
40天里,娟每天都来看父亲,娟还从山里采来一大束金达莱放到父亲的床头,父亲嗅着那束花香,看着眼前的娟。
后来娟固执地爱上了父亲。父亲似乎也爱上了娟。后来我才知道,眉就是娟的女儿,当年在医院产房里母亲生我时,就是娟把我接生到这个世界上。生我那天早晨,是娟把我抱到父亲的眼前。
父亲似乎有了爱情之后,他心里开始惦记娟,以后经常来医院看娟。
3
表姐死的那一年是1976年夏天的事。那一年是中国多灾多难的一年,几位著名的伟人也分别地离开我们,还有那震惊中外的唐山大地震。后来就是华国锋一举粉碎“四人帮”。表姐的死和这些著名的事件比起来,渺小得不值一提,但在大姨家还是一件大事。
得到这个消息时,大姨夫正蹲在地上抽烟。大姨夫这几年老得很快,自从表姐疯了,马驰被枪毙,大姨夫就整天不说一句话。以前大姨对他说点什么事,他还答应一声:“嗯哪。”
现在的大姨夫似乎成了一件机器,干活,抽烟、吃饭、睡觉。
大姨再和他说什么话时,他不答,只是默默地站起身,尊重大姨的吩咐干就是了。大姨夫转眼就老了,脸上的皮肉粗糙又松弛,两眼混混浊浊毫无光泽,头上的头发白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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