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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红岩-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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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什么?”刘思扬诧异地问。
“你想想,”成岗说道:“像这样美妙的地方,特务愿意进去受罪吗?”
“哦,成岗!”刘思扬闪着目光,忽然笑了。“我真笨,竟没有想到……”
刘思扬翻开《哲学辞典》,愉快地读着那些许久未曾读到的东西,他感到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之感,就像和多年不见的朋友,在患难中重逢似的。他匆匆地翻阅着,心里很自然地想到,要是渣滓洞的战友们也有这样的书读,那才好咧!一元论,真理,唯物主义世界观,矛盾统一律,质量互变,种族,国家……一连串的术语从眼前飞跃过去。刘思扬放下了书,端坐着。牢房里很安静,大家都在读书。这时,他不禁想起,在刚刚被捕的时候,曾对敌人说过的话:自己是从哲学、政治经济学中找到革命真理的。当时,敌人似乎信以为真了;其实,他这些话只是作为一种“口供”来对付敌人的。他虽然喜欢读书,但读书不等于革命,他实际走过的是一条迂回曲折的路——在那动荡变化的年代里,如果没有救亡运动的洗礼,如果没有学生运动的影响,如果没有许许多多火热的斗争实践的考验和锻炼,更主要的,如果没有党的引导和帮助,他将和旁的仅有爱国热情的知识分子一样,难以最后背叛自己出身的阶级,而为人类的最伟大的理想献身……然而这些,都已过去,作为无产阶级的一名战士,一年多来,他更加迫切地要求自己在斗争中迅速成长起来,一定要经受得住任何考验,永远跟着党。
过了一阵,刘思扬又拿起那本《罗亭》。这本书是土纸印的,灰褐色的封面已经破旧,被补过的。扉页上,有一行楷书的毛笔字:
文优纸劣,特请珍惜是谁的题字?刘思扬诧异起来。他好奇地翻着,翻着,瞥见书页的土纸中夹杂着几页白纸,赶快把白纸翻出来,原来,有人把书上的破损,缺页,全部用蝇头小楷在白纸上补写出来。刘思扬把扉页的字迹和蝇头小楷比较了一下,是同一个人写的。谁这样耐心,这样认真,这样严肃地叮咛别人,又这样以身作则地爱惜书籍?
刘思扬来到胡浩面前,低声问:“你看,这是谁的字?”
胡浩接过刘思扬递给他的书,移近他那近视的眼睛,看了一下。
“车耀先的笔迹。”胡浩低声说道:“图书得来不易,这座图书馆是罗世文、车耀先领导大家斗争的胜利品。”车耀先是1940年被捕的,当时他是中共四川省的军委负责人,和省委书记罗世文关在一起。刘思扬在渣滓洞就知道了,但他没有想到,在这里会看见车耀先同志的亲笔。“罗世文和车耀先在抗战胜利那年,利用了国共谈判的有利形势.组织了斗争,迫使敌人把捕人时没收来的书刊,集中起来,在息烽集中营里办了图书馆,管理员就是车耀先。”胡浩接着又说:“后来,息烽的人搬来白公馆,这些书也搬来了。特务的破书也堆在一起。车耀先每天都在图书馆里,修补图书。所以许多书上,都留下了他的笔迹。他用的那个大铜墨盒,现在还在图书馆里……”
“思扬,你来看,这本书太好了!”
刘思扬回头一看,成岗正被一本书吸引着。
“你看的什么?”
成岗把书一合,封面上的字露出来了:《从一个人看一个新世界》
“看完了给我。”
成岗点头。
“还借了什么书?”
“《读书偶译》。”
“邹韬奋的?”
“嗯。”
“先给我看看。”
刘思扬从成岗手里得到了书,飞快地翻阅起来,他看见这本生活书店战前发行的书籍里,有着好些插图,其中并有一幅精美的马克思的画像。忽然,一个念头涌上心来,刘思扬回头低声说道:
“胡浩,可以找到笔和纸么?”
胡浩点了点头。
下午放风以后,刘思扬偷偷接过胡浩递给他的一支切去了大半截笔杆的毛笔,和一小块墨,还有一张折小了的白纸。
刘思扬躲在房角里,用背掩蔽着自己的动作,牙齿轻轻咬湿笔尖,唾液拌合着墨,在白纸上临摹着那张马克思的像。他慢慢画着,画得相当象。然后,用留下的饭粒,把画像贴在已经破旧的《读书偶译》的封面上。
“成岗,你看!”刘思扬兴奋地问:“画得象么?”“贴在封面上敌人会发现的。”
“不会,他们认不出来。”刘思扬充满自信地说,“这座图书馆,敌人根本不进去!”
成岗摇摇头,他不赞同刘思扬的作法。
刘思扬十分愉快、兴奋,一种使人陶醉的火热的激情,不断在他心头冲动。因为他几乎从每一件事,都得到启示,这里多年斗争的传统,成了给予他无穷力量的泉源。夜里,刘思扬失眠了。兴奋使他久久地不能睡去,静静地躺着,合上眼,心里却翻开了无穷的回忆,联想,希望……快到半夜,同牢房的人,打着鼾,深深地睡熟了,刘思扬的脑子还十分清醒。下楼来不到两天,他已经看见了,知道了那么多新的事情,真的,就像个才上战场的新战士,他被周围的事物吸引得眼花缭乱,心潮激荡,不能控制自己了。
旁边,有什么东西窸窸窣窣地响,刘思扬微微张开眼睛,看见身旁的胡浩侧身躺着,两只手在昏暗的光线下摸索。一块地板被胡浩的指尖撬了起来。那块地板竟像奇迹般无声地服从着胡浩的动作。胡浩把手伸进地板的缝隙,摸出一叠纸,取了几页,又把那叠纸放还到地板底下。然后,重新盖好地板。这一切,胡浩做得十分迅速,熟练,几乎没有声音。接着,刘思扬又看见,胡浩仍然侧躺着,仿佛在睡觉。其实,他没有睡,手上握着笔,凑近纸张,在昏暗的光线下,近视的眼睛几乎贴在纸上,一笔不苟地写……刘思扬想问胡浩在做什么,又觉得不便在这时候去惊动他。为着避免惊动正在写着的胡浩,刘思扬默默地躺着,一夜没有睡熟。
胡浩不停地写,直到天快亮了,才把纸、笔放回地板底下,翻身睡去。
新的一天过去了,刘思扬没有机会解开这个心里的疙瘩。
又是晚上,又到了深夜,刘思扬再一次看见胡浩重复着昨夜的活动,一宜写到天亮。仿佛,这在胡浩已不是偶然的事情,而是他的生活中的一部分。他做得那么熟练,那样有规律。刘思扬已经观察清楚,一到天黑,胡浩就睡了,很快就打着鼾睡熟了。可是刚到半夜,鼾声一停,他就醒来,马上开始工作。不是长期养成的习惯,怎能这样准确地按时醒来呢?
早晨,点名回来,刘思扬把两夜来看见的事低声告诉了成岗。
“不要管他。”成岗说。
“但是,”刘思扬问道:“他到底有什么秘密活动呢?他又不是党员。”
“他在写什么东西。”成岗说道:“已经好几年了。”“这不是很危险吗?”
“他用的大概是代字和符号,除了他自己谁也看不懂。劝过他别写,他不同意。”成岗解释道:“不过他做得很谨慎。”“他一写就被我看见了!”
“他没有想瞒你。”
“哦——”刘思扬竟没有想到这点。“我去和他谈谈。”“不,没有必要。”接着,成岗带着严肃的神情,告诉他:“党组织指示我们提高警惕,要减少表面活动。党要我们认真学习《整风文献》……”成岗在刘思扬耳边说,“你是敌人最注意的对象,少出去走动,看书也要谨慎,不能让敌人察觉。”成岗说完,从毯子下面取出一本《整风文献》,交给刘思扬,这本书的封面上贴的是《中国地理》。他告诉刘思扬:“不看的时候,藏在地板下面。”
“是胡浩那儿吗?”
“不。我们住的角落,从内向外数,第二块地板,短的那块,从左边向上一揭就开了。书放在墙角的暗洞里,那里还有《共产党宣言》,《联共党史》……你在墙角搬开砖头,一摸就能找到。”
刘思扬默默地听着成岗的话,没有插嘴。直到放风的时候,他犹自读着手上的书。
所有的人都出去散步了。刘思扬藏好手上的书,慢慢站起来,跨出牢房。他似乎看见成岗在眼前一晃,便独自消失在图书馆那边了。
老齐也出来散步,他缓缓地从刘思扬身边走过,不慌不忙地朝图书馆走去。
刘思扬四面望望,值班的两个特务正在说话,其他看守特务都不在楼下。刘思扬觉得这个机会很好,决定到图书馆去再借几本书。成岗和老齐都在那里,也许会给他介绍几本好书。
刘思扬走到图书馆门口,看见老袁正依着门念一本唐诗,津津有味地,发出咏诵的声音: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
夜半钟声到客船。
刘思扬走进门去,老袁没有看他,继然朗诵着: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
却话巴山夜雨时。
刘思扬从尘埃中,走过书架林立的黑暗而窄小的通道,一个人也没有看见。成岗和老齐没有进来?刘思扬亲眼看见他们向这边来的,可是,才一会儿,他们都不见了。他呆呆地站在书堆之中,惶惑不解。
外边,老袁的声音还在不停地哦咏……刘思扬失望了。从图书馆出来时,走过昨天帮成岗还书的书架,偶然想到看一看那本贴上马克思像的书。他停下来,探手到书架上寻找,可是他发现,那本《读书偶译》不在了。他离开那书架,慢慢走着,忽然想起胡浩说过有些书是堆在破纸堆里的,人们从灰尘中轻轻取出,又轻轻还到灰尘中去。刘思扬找到一大堆零乱堆放的《东方杂志》,他试着翻寻,果然找到几本书。他选择了一下,取了一本已经没有封面的《反杜林论》,又把剩下的几本还回原处。
刘思扬回到借书处,拿起笔正要在借书登记册上登记,可是老袁突然停止朗读,回头说道:“不是书架上取的,用不着登记。”
刘思扬迟疑地放下笔。真怪,老袁一直在念读唐诗,他怎么知道自己拿的不是书架上的书?刘思扬随手翻阅着借书登记册,看出来了,那上面登记的,全是不被敌人注意的书名……
刘思扬放开借书登记册,目光忽然停住。桌上端端正正摆着一本书,正是他昨天归还的那本《读书偶译》。可是,书上已经没有他贴上去的马克思像,连封面也被撕掉了。是谁撕掉的?又是谁把它放在桌上的?刘思扬清清楚楚地记得,他进图书馆时,桌上并没有这本书。没有,当时确实没有。“思扬同志。”刘思扬抬头看见了一对责难他的眼睛。不应该这样毫无必要地,招引敌人的注意。任何时候,任何细小的麻痹轻敌,都会带来血的教训!”老袁冷冷地说:“这不是勇敢。这和蔑视敌人的英雄气概毫无共同之处。”老袁又重新翻开唐诗念起来,仿佛,他一直在朗诵着,并没有和谁说过话似的。
刘思扬红着脸走开了,感到一阵强烈的羞愧。但是他也从内心里发出真诚的感激,只有真正的马克思列宁主义者,才能用这种原则态度,来帮助他在错综复杂的斗争里,克服缺点,不断提高,成为坚定成熟的战士。
在他身后,继续传来缓慢而抑扬顿挫的吟咏声——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第24章

刘思扬没有找到的成岗和齐晓轩,确实在图书馆里。不过,他们不是在尘土弥漫的书架丛中,而是在楼板下面。图书馆的一处楼板,也和许多牢房里的一样,多年以前,就被失去自由的人们拔掉了钉子,变成秘密集会的地方。这地方是极端秘密的,不仅敌人从来没有发现,就是囚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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