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君千里-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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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天的时间稍微长点,阮君烈就一脸不耐烦,嫌他们“磨叽”,害得他们总是拍不成功。
这一天,总参许厅长带着一份会议资料,前往第十二军集团司令部。
许厅长打开门,看见叶鸿生在帮阮君烈倒茶。
叶鸿生续完水,捧着文件,让阮君烈过目。
阮君烈先请许厅长落座,自己转头,继续对叶鸿生说了几句话。
叶鸿生把手按在桌上,微微躬着腰,听他说话
阮君烈说一句,叶鸿生就点一下头。
阮君烈吩咐完,叶鸿生立刻说:“是,长官。”
许厅长从来没见过叶鸿生如此恭顺的样子。
叶鸿生虽然站在阮君烈跟前,但是目光低垂,每点一下头就好像对他低头行一次礼。
他的姿态驯服,就好像一匹烈马已经找到主人,对他抿耳攒蹄,说不出的忠诚。
阮君烈显然很享受这种待遇。
叶鸿生没有久留,很快离开房间。临走时,他对许厅长行个礼,不卑不亢地叫了一声。
许厅长扯一下嘴角。
叶鸿生替他们关上门。
许厅长将文件摔在桌上,通知阮君烈参加下一次机要会议。
阮君烈叫人给他泡茶。
许厅长开腔道:“叶参谋不适合在办公厅当差,还是适合在部队呆着。”
阮君烈笑眯眯地说:“哪里,他什么都会。许厅长,你用人的方法要恰当。”
许厅长对他的论调嗤之以鼻:“怎么,他大材小用了?总参这个小庙装不下他。”
阮君烈拔一根烟,递给许厅长。
许厅长点上,吸两口,吐出一口烟,恨道:“一身反骨,头角硬着呢。”
阮君烈挥一下手,笑道:“许厅长,话不能这么说。你带过兵,应该知道,首长要尊重人,才会有人望。”
许厅长闻言,掉过头,上下打量阮君烈。
只见阮君烈斜靠在椅子上,军帽没戴,扔旁边,马靴直接翘在桌上,一副颐指气使的派头。许厅长天天和他们打交道,深知这帮长官全是这副尊荣,只要离开上峰,坐进自己的司令部,马上露出“除了委员长,老子最大”的架势。
许厅长看不出阮君烈哪里尊重人,比自己强多少。
许厅长无言以对。
他站起来,用手指碰一下军帽,行礼告别,讥诮道:“你好好留着人望。”
见他暗暗不爽,阮君烈大笑起来,伸手说:“别走,留下吃饭。”
许厅长打开门,理一下军服,拒绝道:“我还要去见一下张司令,我跟他约好了。记得下周开会。”
阮君烈站起来,送他到楼梯口。
许厅长带来的会议纪要放在桌上,是很重要的文件。阮君烈拿出来,阅读一遍,面色有些变化。
下班的时间,叶鸿生来敲门。
阮君烈若有所思,望着他。
叶鸿生说:“长官,还有什么事吗?”
阮君烈思索片刻,说:“宾卿,你来这里,我们还没有给你接风吧?”
叶鸿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阮君烈就讲:“今天晚上我请客,先吃饭,再去仙乐斯跳舞。”
阮君烈请客,让其他军长师长一起,大家去吃花酒,再跳舞,给叶鸿生接风。
众人兴致勃勃。
叶鸿生却很意外。阮君烈一向知道他不喜欢什么,很少勉强他。
叶鸿生只好一起去。
第 6 章
一队军车开往酒楼,饕餮珍馐。吃完之后,大家扔下筷子,去舞场饮酒作乐。
舞场就在隔壁。
华灯点燃,仙乐斯是一处高级舞场,门上闪着霓虹。
一阵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军官们推开旋转门,进入烟花场。
到了舞场,军官们占住座位。
舞女大班带着一群娇俏的女人,过来走台子。
阮君烈依照姑娘们的漂亮程度,给军官们每人发一个。
他给叶鸿生发了一个最清秀的姑娘。
酒水上桌,打开瓶子,军官们早已摸奶的摸奶,搂腰的搂腰,没空喝酒。
叶鸿生坐在沙发椅上,喝完酒,样子还是很稳重。
甜腻的情歌奏响。
舞女们笑着,带着客人下场。一个个亲亲热热的。
叶鸿生的女伴很中意他,搂着他胳膊,靠了半天,想想不能不干活,不然没钞票。
她站起,拉他,劝道:“来啊,长官,我们也去跳。”
阮君烈拿着酒杯,对叶鸿生挥手:“去啊!”
叶鸿生下场,跳了个三步。
之后,曲子变成狐步,节奏快起来。
叶鸿生的舞步不熟,姑娘时不时教他一下。
阮君烈叹一口气,皱着眉头。
舞女大班拿出一包美国烟,给他点上,问他要不要人陪。
阮君烈说:“不用,我今天是陪朋友来。你让姑娘好好伺候他。”
舞女大班顺着他的目光,看着叶鸿生的背影,笑道:“放心吧,茱莉是个小可爱,最能讨人喜欢。我都疼她呢。”
阮君烈恩一声,看着叶鸿生他们。
两个人跳一会舞,似乎熟悉点。那个姑娘长得秀美,干干净净的,擦着粉色口红,倒没有什么风尘气。她站在叶鸿生跟前,显得很娇小。
叶鸿生不擅长跳舞。他并不怯场,姿态很大方。
他们旋转了一会,姑娘终于倾入他的怀里。
叶鸿生骤然停住脚步,他的军大衣在空中摆动一下,旋动着,形成一个小漩涡,又松散开。
阮君烈的心思飘动。
他忽然想起他自己说的话:“我这个朋友他从不嫖妓,也不喜欢赌博。他没有这些不健康的爱好。”
叶鸿生被姑娘搂着,背对着他,看不见表情。阮君烈只能看见姑娘的手臂。她用多情的小手环绕着叶鸿生。
叶鸿生美人在怀,很温柔地站着。阮君烈不明白,为什么他还不做点什么。
阮君烈的心情忽然有些焦躁。
不晓得叶鸿生喜欢不喜欢那个姑娘。
倘若他根本不喜欢,自己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意思?
阮君烈偏过头,看到舞女大班正在教训一个姑娘,尖声尖气的。
阮君烈心情不好,叱道:“吵死了!”
她们迅速走开,回给他几张笑脸。
阮君烈正想着,叶鸿生已经离开舞池,独自走出来。姑娘在后面叫了几声长官,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的背影,又看自己的大班。
叶鸿生走到阮君烈身边,坐下,对他笑笑。
阮君烈吸一口烟,说:“你不喜欢她?我再给你找一个?”
叶鸿生的脸上浮出很淡的一个笑容,显然没兴趣。
阮君烈有些烦躁,给他倒一杯酒。
叶鸿生端起来,一饮而尽。
阮君烈见他不说话,心里更烦,站起来,说:”我们出去走走。“
他叫人把帐记在自己身上。然后带叶鸿生到门口。
出门以后,叶鸿生才舒展点,笑起来,讨饶道:“子然,我不喜欢这种地方。”
阮君烈有些发愁:“我知道你不喜欢。你要试着和大家相处好一点,知道吗?”
叶鸿生愣住,说:“我怎么了?”
阮君烈说:“看形势,很快要全面爆发内战。”
叶鸿生并不意外,点点头,等他下文。
阮君烈吐出烟雾,说:“下一步要剿共,不会姑息。”
叶鸿生小心翼翼地陪笑,对他说:“双十协议这么容易就放弃了?国内的和平来之不易……”
阮君烈碾灭香烟,决绝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这是早晚的事!”
叶鸿生合上嘴唇。
阮君烈皱着眉头:“打这么久的仗,你心肠还这样软?儿女情长,就会英雄气短。”
叶鸿生默默听他说。
阮君烈目光在旁侧游移片刻,聚焦到他身上,艰难开口道:“宾卿,我知道你一向是光明正大的。现在时局还不稳,大家都是这样,女人、房子、票子,一样不能少。工作上廉洁一点,这是应该的。私生活你不要这么拘谨!”
叶鸿生有些诧异,抬头,望着他。
阮君烈说道:“现在军中风气不好,一时也没有办法变好,你想独善其身,就处处跟大家不一样。这很不合时宜,要不得!像是在赤化!”
叶鸿生看着他,瞳孔有些紧缩。
阮君烈把香烟递给他,说:“点上。”
叶鸿生回过神,把烟点上,吸一口,苦笑道:“看来我不是当参谋长的料。”
阮君烈命令道:“现在你进去,找个相好。”
叶鸿生把烟弹开,往门里走。
阮君烈见状,松一口气。
没想到叶鸿生走到门口,又转过身。
叶鸿生走回他身边,蹙着眉头。
阮君烈说:“怎么了?”
叶鸿生面上露出忍耐,低声说:“长官,我参军不是来做这个的。”
阮君烈先是诧异,然后恼怒道:“你说什么?!”
叶鸿生的表情很镇定,凝神望着他,散发出一种不可改变的决心。
见他胆敢顶撞自己,阮君烈心中很不愉快,面色黑沉下来。
叶鸿生垂下视线,尽量不触犯他。
阮君烈心头燃起怒火,瞬间想大发脾气,但是他望着叶鸿生,又犹豫起来。
叶鸿生站在他面前,姿态很低,但是阮君烈知道,他们两人还和以前一样,是可以平起平坐,称兄道弟的。倘若他大骂一顿,从此就不同了。
不同以后,叶鸿生不会再像之前一样,待他那样亲密,那样驯服。
看看许厅长就知道。
阮君烈忽然觉得自己很滑稽。
他想待叶鸿生好一点,让叶鸿生感激自己,结果却这样令人生气,好像在逼良为娼一样。他到底在图什么?
阮君烈有些泄气。
他转过身,顺着宽敞的马路,信步走开。
他们走过电影院,发廊,卖香烟的小摊子。
夜□临,路上的汽车减少,黄包车变多。车夫热情地招呼:“长官,要送吗?”
阮君烈没有理睬,一路闷闷地走,一直走到路的尽头。
街边弄了个凉亭,围着栏杆,里面栽种着金色的菊花,可惜到冬天全谢了。
阮君烈走过去,坐在栏杆上。
叶鸿生紧跟着他。
见他坐下,叶鸿生停下脚步,等在旁边。
阮君烈面无表情,擦一根火柴,点着香烟。
红色的火星在暗处闪动,飘出烟雾。
叶鸿生站一会,开口服软道:“长官,是我不对,你不要生气。”
阮君烈叹息一声:“我不该逼你。这些事,怪无聊的。”
阮君烈本来不想开口,至少要多冷他一会,结果一不小心就说出来。
阮君烈有点懊恼,心想:算了,没什么好气的,确实很无聊。
叶鸿生微微笑着,带着小心,对他说:“子然,如果呆在这里不好,我就回总参。”
阮君烈一下急起来,抢道:“谁说不好?很好!我只是有点担心,怕有人说什么,影响你的前途。”
叶鸿生楞了一下。
阮君烈看着他:“罗鼎文这个人,从前就同左联有关系。你与他是朋友吗?”
叶鸿生说:“我来总参才认识他,他是我的老乡。”
阮君烈做一个手势,坚决道:“不要与他来往!”
叶鸿生说:“好。”
阮君烈又问:“你认识共军的人吗?”
叶鸿生说:“认识过个把。现在大家不大来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