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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狼烟-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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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怎么来的?”二嫂婉转地问。 
当家的上街回回坐自家的大马车来,今天例外。徐德富听出她在打听另一个人,说:“佟大板子赶车去拉荞麦种子,我骑马来的。” 
“大哥,慢走。”二嫂送到门外。 
徐德富骑马出城前遇见冯八矬子,他下马抱拳道:“冯科长。” 
“当家的,上街来了。”冯八矬子说。 
“这不是盖药店,我来看看。”徐德富说,草药装在一只很不起眼的花篓里,上面盖着几块布和一捆马粪纸(粗纸),挂在马鞍旁。 
“到局里坐坐。”冯八矬子客气道。 
“家里有事我得往回赶,改日一定登门拜访。”徐德富说,“冯科长,见到犬子请告诉他一声,我来了,没去看他。” 
“梦天陪陶局长去四平街开会,回来我一定转告。”冯八矬子答应。 
“再会。”徐德富告辞。 
冯八矬子望着徐德富走远,又望望同泰和药店,若有所思。警局特务科长,总比一般人警惕性高。 
月光下,树林子十分寂静。徐德富将一大包东西交给徐德成。 
“暂时只有这些药,全拿来啦。” 
“有了它受伤的弟兄有救了。”徐德成拿到了救命药。 
“警察局黑(盯)上药店,药品控制得很严。”徐德富提醒道,“他们显然是在找你们,德成要小心啊。” 
林子里的舔地风像水一样流动,徐德富觉得腿部凉飕飕的,倒春寒。一条乡谚云:春冻骨头秋冻肉。 
“大哥,我们马上挪窑。” 
“去哪里?” 
“老爷岭。”徐德成回去立即带绺子走,到白狼山里去,躲躲风头,暂避一下警察的锋芒。 
“鞭长莫及啊!”徐德富说太远啦,想帮三弟忙,帮不上。走远了也好,兵警难找到,那样安全。 
“大哥,我俩商量好的事……” 
“等药店的房子盖完谢时仿回来,我就办。路上想了想,这样……” 
徐德富对三弟说家里要给他举行一个隆重的葬礼。 
“行。” 
徐德富叮嘱他,五月十九,派一个人回家来报信,就说从关里家来。记住,一定在村里见人多问路多打听。 
“记住了。大哥,没有极特殊的事情,我不再找你了,每来一次,都给家人带来很大的危险。”徐德成扑通跪地,给长兄磕了三个响头。 
“三弟,”徐德富急忙扶起他道,“你这是干什么呀?” 
“这些年我没为家做什么,反倒给家添罗乱(麻烦),也辜负了大哥对我的期望。”徐德成发自肺腑道,“小闯子没娘,你们照顾好他……”   
第十八章隐身诈死(6)   
“三弟啊,走到了今天这步田地,还说什么呢?往后的路,深啊浅的,你自己趟着走下去,孩子由二嫂抚养着你一百个放心。” 
“大哥保重,我走了。”徐德成上马。 
“有四凤的消息告诉家一声。”徐德富说。 
两匹马走出树林子,徐德富的头顶在树干上落泪,感到十分揪心。 
3 
身着便装的陶奎元走进四平街鸾凤堂老鸨子卧室。 
“哟,二姐夫。”栾淑月眼睛都笑弯了,说。 
“你没想我?” 
“我光想你,你不想我也白搭。”栾淑月打诨道。 
“我这不是主动送上门来了。” 
栾淑月目光涉过陶奎元的肩头,寻找什么人。 
“别惦心,他没来。我在四平街开个会,顺便来看看你。”陶奎元笑着说,“我这只萝卜顶不了他的坑儿?” 
“呲!二姐夫不是来看我吧?”老鸨子栾淑月扒查(挖苦)说,“天底下哪有重情重义的男人呢。” 
“瞧瞧你小心眼不是?八矬子的确有事,想你呀,望眼欲穿。” 
“是忘,忘到耳前脖后去啦。”栾淑月讥道。 
“不过,五天散会后他来接我,你俩还有重温旧梦的机会。人吧就有点怪,你说这八矬子语不惊人貌不压众,五短身材,竟有人相中他。” 
“他肯定有一个地方比你强。”栾淑月说。 
“萝卜……”陶奎元借题发挥道,“那我还真猜着了,一定是那个那个比我厉害。” 
“就算是吧。”栾淑月觉得闹够了,说,“二姐夫我去你那儿开……” 
开妓院,陶奎元早给她安排妥当,租下日本人黑田棉麻株式会社的原办公楼,二层漂亮的小黄楼,连妓院的名字他都给想好。 
“哦,叫什么?” 
“佳丽堂。” 
“佳丽堂?” 
“皇帝后宫三千佳丽,咱有十佳丽……”陶奎元为此名字找出处。 
“我得开始准备挪窝……”栾淑月满意他的安排,心急起来。 
“别急,黑田的楼明年春天能腾出来……怎么样,本姐夫办事吧。”陶奎元色迷迷的眼睛,盯着老鸨子卧室里一件女人的贴身衣物。 
“敢情,没看给谁办事儿?” 
“别老用嘴拱我啦。”陶奎元说,言外之意来点实惠的,他要的实惠她心明镜似的。 
“四凤给你养着呢,没磕着碰着。”栾淑月说。 
“我可是这方面的老手,掉块皮儿少块碴儿我一见便知。”陶奎元说。 
“纯粹的黄花闺女。” 
“眼见为实。” 
“今晚你想开苞,二姐夫?” 
陶奎元来干什么呀?他问:“她多大?” 
“十五岁。” 
“年龄挺水灵。”陶奎元心里爬进一条虫子。 
“人更水灵,有人愿出五百块大洋要开苞,我都没干,手捂脚摁着给二姐夫留着。只是呀,四凤性子刚烈的,恐怕这头一次她……” 
“平常你不是教导她了吗?” 
“迷魂汤也给她灌了,打也没少挨,就是不上道。出盘子(与嫖客喝茶聊天)她总是惹客人不满意。”栾淑月很实际地介绍刚烈的四凤情况,目的是让他有个思想准备,她知道陶奎元做那事喜欢四平八稳,摸啃看的铺垫很多,四凤不一定配合他。 
“这方面你有办法。”他说。 
老鸨子对付妓女的方法很多,栾淑月喊道:“荣锁!” 
大茶壶荣锁应声道:“哎,来了。” 
四凤住的屋子叫桃花坞,红妹收拾自己的东西。 
“红妹姐,你这是?”四凤好生奇怪问。 
红妹没吱声,埋头收拾东西。 
“妈妈不是答应你接完客可以住在这儿吗?你为什么要走?” 
“四凤,”红妹说,“从今天晚上起,妈妈让我搬出去,到隔壁的杏花村。” 
“为什么?”四凤问。改变她一生命运的夜晚马上来临,她一丝都没察觉。   
第十八章隐身诈死(7)   
红妹拥抱了四凤一下,千言万语集中到拥抱上,声音发苦道:“今晚过去了,你就什么都懂啦。” 
四凤迷惘地望着红妹抱着自己的东西出去。 
荣锁拎着茶壶走进来,将头油、官粉、口红、唇膏撂在四凤面前说:“四凤,麻溜化化妆,妈妈要查脸子(过目)。” 
“我化妆了……”四凤懵然,出盘子抹淡妆,头油、官粉、口红什么的轮不到青倌搽的。 
“出盘子?你可想啦。”荣锁冷笑,猥琐的眼神扫着她。 
“让我做啥?”四凤蒙在鼓里。 
“哪来那么多废话,快上妆!”荣锁喝斥道。 
四凤望着那些化妆品,似乎感到今晚有事情要发生,是什么她又说不清。 
“咋地?四凤,”荣锁掉转过来茶壶嘴,要挟道,“想尝尝开水烫的滋味?” 
妓院的姑娘不止一个挨大茶壶开水烫,疼又没法说,烫的部位缺德,下身……四凤怕烫,下意识地一抖,说:“我化妆。” 
荣锁带着化了妆的四凤下楼去。 
“妈妈。”四凤站在栾淑月面前,微垂着头道。 
陶奎元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四凤,心里那条虫子爬到嗓子眼儿。 
“四凤,让妈妈好好看看。”栾淑月样子很慈善,四凤慢吞吞地挪到她跟前,老鸨子手托起四凤的下颌道,“啧啧!越发俊俏啦。四凤,你来鸾凤堂快两年了,妈妈对你咋样?” 
“好。”四凤答。 
“四凤啊,今天是你的喜日子。”栾淑月以妈妈的口吻道。 
“喜日子?”四凤心猛然被蜇了一下,感觉到最可怕的事情来临,她曾想过那件可怕的事情。一夜,她给女孩的呻吟声惊醒,实际是让大茶壶荣锁踹醒她,他在红妹的身上作践……“红妹姐,你咋干那事啊?”过后四凤天真地问。红妹说这里是什么地方,都得干那事。四凤害怕自己将来干那事,现在…… 
“四凤,”栾淑月说,“你丫头好福气啊!跟这位爷去,以后哇,你只伺候他一人。” 
“妈妈,我还小……”四凤哀求道。 
“好啦,和爷回你房里去。”栾淑月脸子很冷,说。 
“我怕……妈妈。” 
“怕?怕什么?”栾淑月撂下脸子道,“红妹和你同岁,梳头(破身)好几年了……有啥么?一做就会。” 
栾淑月给荣锁使个眼色,他用茶壶嘴碰了下四凤,说:“走吧!”四凤哆嗦一下,跟在荣锁身后走了。 
荣锁将陶奎元、四凤送回桃花坞,恫吓道:“四凤,你可要听客人的话,处置不听话的姑娘你也亲眼见过。” 
桃花坞门关上,荣锁没走,他有听骚——偷听男女之事——的癖好。东北有洞房外偷听新婚夫妇第一夜动静的风俗,荣锁不属此范围。 
“荣锁!”听见栾淑月喊他,不得不离开。 
“你又听骚。”栾淑月说。 
“我看他能不能得手。” 
“废话,他不是童卵子。”她说。 
童卵子,指没结过婚的男人。陶奎元八岁之前是童卵子,九岁时被邻居的远房嫂子给哄上肚皮,他蜗牛似的在暄乎的囊囊膪上爬行告别处男。他对栾淑月说过这件艳事。她说:八岁懂什么?青头楞青头楞:未熟透的瓜果,也指某种东西未成熟。嘛!他说:第二年就囊盆儿囊盆儿:旺盛,旺季,高潮。多指植物秧蔓的长势。! 
1933年初夏的夜晚,在四凤后来的记忆里异常深刻。但是当时她年龄小经不起吓唬,喝了一杯水后便晕晕乎乎,次日早晨她对昨夜的事情记得模糊不清。 
桃花坞内,四凤头发散乱用被子掩着胸口,蜷缩在炕旮旯,低声抽泣。陶奎元光着上身,从炕上坐起,去拉她道:“来,爷再稀罕你一次……” 
“不,我不!”四凤向墙里靠,身子快要贴在墙上,这样做显然无济于事。 
“一回是做,两回也是做,昨晚你已经是我的人啦。”陶奎元目光既贪婪又馋,像狗见到根骨头。   
第十八章隐身诈死(8)   
“你整宿不让我睡觉……”她怨恨道。 
“妈的,不知好歹,我喜欢你嘛。”陶奎元粗暴地将四凤压在身下…… 
这个早晨栾淑月懒在炕上,荣锁进来,窃笑。 
“荣锁,一大早的扒开眼睛你笑什么?” 
“你那个二姐夫,非累死四凤身上不可。”荣锁听声绕哄回来说,“早上掴一把。” 
“腥古耐的!”她攮斥他道,“你满嘴淌哈拉子(口水)是不是?” 
“哪敢呀。” 
“陶奎元今个儿走。”栾淑月说。谁也说不清她为什么说这句话,荣锁不感兴趣,他掂心另一件事情,问:“四凤的开铺仪式啥时搞?” 
“开铺?四凤开什么铺?” 
“我们这儿的规矩呀。” 
“恐怕要白送四凤给他啦。”栾淑月说。 
荣锁热心四凤开铺,是因为开铺后面的事。惯例第一夜开苞后,要举行开铺仪式,表明她从现在起正式接客。大茶壶荣锁看中四凤,想在开铺后沾沾她的边儿,听老鸨子这样一说,心凉半截。愤愤不平地说:“那我们太吃亏了,四凤可是挣大钱的主儿。” 
“她就是能挣来座金山,我也得舍。”栾淑月看得自然比大茶壶远,舍出一个四凤换来更大的利益。将来他们去亮子里开妓院,全靠警察局长啦。她指使道,“荣锁,你收拾一下我隔壁那间屋子给四凤住,楼上太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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