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烟-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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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办法,德龙你说。”
“这……”徐德龙支支吾吾道,“我,我怕大哥生气。”
“你别说了,我明白啦,火烧眉毛顾不了许多。”徐德富霍然醒悟道,“时仿,到谭村长家借副牌来。”
去借麻将?还是牌九?谢时仿问。
徐德富望着徐德龙,见四弟从腰间掏出副铜骰子,说:“我这儿有。”
“德龙,看你的啦。”当家的最讨厌的赌耍,竟然用到这儿。
徐德龙手里边玩弄骰子边走向王警尉。
“四爷,你怎么在这儿?”王警尉一时蒙住。
“这是不是徐家大院?”徐德龙反问道。
“喔,我忘了这个茬儿,你的家。”
徐德龙右手向左手心掷骰子,王警尉的目光被吸引过去,说:“你当差,不便离开,算啦。”
“四爷想活运活运手?”王警尉听到骰子相撞的声音,心和手同时发痒。
“有那么个意思。”徐德龙说,“听说你在这儿,寻思找你……可惜了啊你当差呢。”
“你家这高墙深院的,人也跑不了。”王警尉忍不住要上场,说,“四爷历来是鸡蛋皮揩屁股,齐嚓咔嚓,今个儿……你说到哪儿玩?”
“那上边高爽又肃静。”徐德龙指下西北角炮台道。
王警尉瞥眼关押王顺福的屋门。
“你怕他逃跑,我叫管家替你照眼儿点儿。”徐德龙说。
“中!”王警尉想,有你徐家管家看着,人丢了朝你徐家要,他贴近上锁的门说,“王顺福你老老实实地呆着,别给我找麻烦,也别给你自己找麻烦。”
王警尉跟着徐德龙上了西北角炮台,谢时仿送上一盏马灯。
“谢管家你看好他。”王警尉说。
“放心玩你的,他跑不了。”谢时仿说,“四爷,用不用送点嚼管儿(好吃的)来?”
“过会儿送来吧。”徐德龙说。
昏黄的马灯光下,两只骰子在旋转。
“四爷,”王警尉说起一件未了结的事情道,“我们还有一场大赌。”
“赢房赢地?”
“输赢一个人。”
“王警尉,你还不死心?”
“除非我死喽。”王警尉话说得很绝,他们俩继续玩骰子。
“满贯!”王警尉掷出大点儿。
徐德龙扔给他一块大洋。
不久,谢时仿端来夜宵,说:“来,垫补垫补(少吃)。”
掷骰子暂时停顿一下。
“给你王警尉,这块腔骨,肉多。”谢时仿说。
“挺有滋味的,”王警尉啃骨头,问:“谢管家,王顺福还老实吧?”
“我头刚儿(刚才)从他的门前经过,嘿,那呼噜打的,震得地都颤动。”谢时仿夸张地说。
“他死睡好,消停。”王警尉说。
关押人的房屋黑咕隆咚。
“我家的确给坐山好做过活窑,和坐山好来往年头长了,他们接受张作霖大帅改编,是我牵线搭桥,你家老三我也是通过坐山好认识的。”王顺福说。
“最近你与我三弟有来往?”徐德富问。
“那天他来王家窝堡看齐寡妇……”
“齐寡妇是谁?”
“老三他没和你说起过坐山好和齐寡妇的事?”
第十五章逃遁夹荒(11)
“没有。”徐德富肯定地说。
“……他们俩有一个男孩,坐山好死后,我眼见你家老三接走那个孩子,送到哪儿我不知道。也就是一个月前,我在齐寡妇家房框子前见到他,当晚住在我家,我才知道,你家老三不当兵了,重新拉起杆子,他当大柜,报号天狗……”
天啊,王顺福说得这般明白,此事传扬出去还了得啊?徐德富问:“我三弟重新拉起杆子的事儿,王家窝堡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没第二个人知情。”
“谁向警察告发你的?”徐德富问。
“八成是屯子里的人。不过我时时处处加小心,告发的人也不会知道得太多。”王顺福说,“估计没啥大事儿。”
“问题是要把你带到宪兵队去。”
“天哪,我可咋办啊?”王顺福害怕起来,得救的希望落在徐德富的身上,说,“德富,日本人对你很信任,你一定想方设法救我。”
“不救你我夜半三更的冒险钻进你的囚室?顺福兄,抛却你与我三弟德成来往、友情不说,咱们是吃一条河水的乡亲,人不亲土还亲呢。营救你我责无旁贷。但是,这并非轻而易举,需要有个过程,时间长短不好揣测……我只担心你抗不过宪兵大刑。”
“我王顺福从打与坐山好交往那天起,就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早晚一天落到官府手里,受皮肉之苦,甚至丢命,我能挺得住,请相信我,到什么时候我也不会出卖朋友。”王顺福潸然泪下道,“我这般求生,并不是我怕死,你有所不知,我的二姨太就要生啦,我毕竟奔五十岁的人了,老来得子,甚是珍重……”
徐德富答应竭尽全力救他,说:“我来你这儿工夫不短了,得走了。只要你挺过去,我会想法救你。”
“放心,我会的。”王顺福刚强地说。
第十六章蹂躏小屯(1)
康德皇帝登龙位
黎民百姓遭了罪
红高粱米连皮嚼
人掏捐,狗上税
香炉蜡台献了铜
家家盖的更生被……
——民间歌谣
1
宪兵队、警察马队和黎明前的夜色一起包围了卡巴裆沟屯。
“开火!”角山荣站在架好的机关枪旁,拔出军刀喊道。
机关枪喷出火舌,射向房舍。一栋房屋被打着起火,又是一栋房屋被打着火,喊杀声、惨叫声连成一片,联合剿匪部队没遇到任何抵抗就进入屯子。
卡巴裆沟屯的大屠杀早晨开始,日本兵从房屋中拉出一个双目失明的老太太和两个小孩子,在门口射死两个小孩子,刺刀捅进老太太的肚子,奄奄一息的老太太临死还手抓住两个小孩子,在血泊中挣扎。
有一个人奔逃,警察开枪将其撂倒。
最后,日本兵刀枪逼着男女老少来到麦秸垛旁,其中有一个抱着婴儿的妇女,吓得浑身哆嗦,角山荣咿哩哇啦一阵日本语。
“皇军问你们,胡子刘傻子藏在哪里,不肯说出来,你们统统被枪毙。说吧!刘傻子藏在哪里?”翻译道。
人群沉默,恐惧地望着兵、警。一个日本兵到人群里拉出抱着婴儿的妇女。角山荣用刀尖托起抱着婴儿的妇女的下巴颏,用中国话问:
“你们屯子谁与刘傻子有来往,把他指出来,你就可以抱孩子回家去。”
“我没见过刘傻子……”抱着婴儿的妇女战战兢兢地说。
角山荣鼻子哼了一声,拥上两个日本兵,残忍地将抱着婴儿的妇女杀害。
又一男子被拉出来,讯问,未说出什么,后枪杀。角山荣发怒发疯,一挥手,机枪向人群扫射。村民凄厉惨叫,纷纷倒向起火的麦秸垛,火光冲天……麦秸垛燃烧,卡巴裆沟屯所有的房子化作灰烬。
“还有活的吗?”角山荣问身边的陶奎元道。
“全屯都搜查过了,队长,没有会喘气的。”陶奎元说。
“回去,我们回亮子里。”角山荣因未碰到一个胡子而恼怒,他决定收兵,说,“陶局长,你派人到獾子洞徐家去,带回那个王顺福。”
此次联合剿匪部队最大的成绩是毁灭了一个叫卡巴裆沟的屯子,全村近百口人无一幸免,六十年后这里成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獾子洞村的徐家照常为兵、警准备早饭,蒸了一屉又一屉馒头,王警尉一瘸一拐地在院内溜跶。
“脚好点儿没?”谢时仿遇见他问道。
“见轻,谢管家,四爷说他起早回镇上,走没走?”王警尉早晨起来最关心的一个人是四爷,昨晚他们在炮台上掷骰子到后半夜,基本没输赢。赌博,没输赢就不算完美,也不够刺激,因而玩兴未尽。
“大概已到了镇上。”谢时仿说。
王警尉抬头望一眼天空,太阳还很红,有些遗憾,说:“他走够早的。”
联合剿匪部队出去一个晚上,也该回来了。
“早饭做好啦。”谢时仿说。
“哦,他们还没回来。”
“要不你先吃,王警尉?”
“不忙,再等等。”王警尉说。
“昨晚你和四爷战果咋样?”管家闲问道。
“四爷输给我三块大洋,没啥大输赢。”王警尉说,三五块的输赢简直就是白玩,连小打小闹都谈不上。他和徐德龙大赌过―次活人,秀云从自己手里赢走而遭到蒙羞,赌徒最大的报复心理,捞,捞本,不然在赌圈里没面子。
细碎的马蹄声传来,徐家的狗没叫,连日来马匹出出进进,它习以为常了。
“他们回来啦。”谢时仿说。
冯八矬子和两个警察进院。
“我放桌子。”谢时仿也没看冯八矬子的身后,并没有大队人马,以为先回来一拨。
“谢管家你甭忙活,队伍直接回镇上了。”冯八矬子说。
“冯科长,那我们……”王警尉问道,“我们”指他和看押的王顺福。
第十六章蹂躏小屯(2)
“带上他,立马走。”冯八矬子说,“捆得牢一点,使马驮着。”
王警尉一瘸一拐,明显比冯八矬子他们进院前重了,他有意夸张伤情。
谢时仿打转身要走,冯八矬子问:“谢管家,当家的起来了吧?”
“起了,冯科长找他?”
“向他道个别。”冯八矬子说。
“我去叫他。”谢时仿话音刚落,徐德富走过来。
“当家的,我们走啦。”冯八矬子说,“角山荣队长和陶局长,让我转告他们的谢意。”
“说走就走了,冯科长。”徐德富说。
捆绑着的王顺福与一个警察同骑一匹马,冯八矬子一行人离开。
“时仿,王警尉走了,到西南炮台叫德龙出来。”
“今早上,王警尉还问四爷走没走。”谢时仿说。
“躲他们不过来,德龙在家呆几天,也是为躲那帮赌友纠缠。”徐德富慨叹道,“时仿,大肚子近日盯上了德龙。”
“赌?”
“还能干什么?说来令人咂舌,他要往回赢他的闺女。”
“这个大肚子啊!”
徐德富叫谢时仿到他房里,商量商量下一步咋救王顺福。人在日本人手里,只有找角山荣。徐德富用乡下土财主的思维,想出一个贿赂宪兵队长的办法。
“灌血肠。”
灌血肠?谢时仿一头雾水。难道当家的要拿血肠去找角山荣救人?什么事没有送送血肠还可以,要是救王顺福,礼物是不是太轻了,或者说根本就算不得礼物。
“送血肠给角山荣。”徐德富说。
“救王顺福?”
“是啊,你觉着不妥?”
“哦,我是说血肠不如大洋……”谢时仿说。
徐德富倒不是认为血肠绝对有效,这是他去见角山荣的由头。队长爱吃血肠,给送上门来。言谈中探探口风,再见机行事,并非不送大洋。
“再杀一口猪。”徐德富说。
照当家的吩咐,杀了一口猪,谢时仿亲手灌血肠,也是当家的安排。管家灌的血肠味道特好,同样的葱、姜、花椒大料作料,灌出的血肠味道不一样。每逢过年,谢时仿亲手为徐家人做一顿白肉血肠白肉血肠:满族传统名菜。初用于萨满祭祀中,本为敬神供品,祭祀毕由族人分享之。朝、夕祭和院中立杆祭天杀牲后,将整猪解作块,放锅中以清水煮之,其肉鲜白肥嫩,称白肉;杀牲时以盆接血,用手将血饼攥碎灌于洗净肠中扎紧,放锅中煮之,为血肠。见《关东文化大辞典》,李治亭主编,辽宁教育出版社。,吃时蘸韭菜花、麻酱、辣椒油、香菜、腐乳等。
“灌了一盆血。”徐德富看眼空盆子说。
“大肠小肠全灌了。”谢时仿说。
“角山荣得意这一口。”徐德富说道,“时仿,王顺福逮到宪兵队,还不知能不能抗住。我们要抓紧,迟缓不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