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烟-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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援助,刚回来又有几股惯匪骚扰,我和弟兄们昼夜清剿……我们来晚了。德富兄,让你们受苦了。”陶奎元客客气气道。
“陶署长星夜带弟兄不辞辛苦赶来搭救,徐某万分感激。”徐德富道谢。
“说远了不是,德富兄,你对警署不薄,年年节节的,没少给弟兄送嚼骨(吃的东西)。”陶奎元说。
“应该的,应该的。”
“给坐山好祸害够戗吧。”陶奎元关切地问。
徐德富隐瞒了胡子借走三弟德成的实情,说:“他们劫走五匹马,三石高粱,还伤了两个人。”
“这帮流贼草寇,落到我的手上就扒了他们的皮。”陶奎元气愤道。
“当家的,”谢时仿进来,说,“那匹儿马子(公马)恐怕不行了。”
“白瞎啦!”徐德富很是心疼那匹马,说,“宰了吧。时仿,再宰只羊,犒劳犒劳警官们。”
“哎哎,”陶奎元假意道,“随便吃点,别费事了,一家人嘛。”
“时仿,把那坛老酒起出来。”徐德富又吩咐。
第一章匪临家门(10)
“是。”谢时仿走出堂屋。
“你们门旁挂着他哈补钉,又添丁进口了吧?”陶奎元问。
“老三德成内人,昨晚生个闺女。”徐德富说。
“听说德成从四平街回来,不当教书先生了?”
“是,是。前天他去奉天串亲戚,看能不能在那儿找个学校继续教书。”
陶奎元故意提及一件往事道:“我可有几年没见你家老三了,那年好像在四平街站他上的火车,去奉天。”
“记混喽,那是老二德中,搭你们警察署的二马车走的,进关的火车只在老五站停。”
“日本人早把老五站改四平街站了。喔,我想起来啦,老二到北平念书。老三是在奉天读师范。”陶奎元说。
“对对,我家的事全在你心里头。”
“老四德,德……”
“德龙。”
“德龙同犬子双喜同庚,好像他们俩都在四平街公学堂读书,是同学。”陶奎元说,“你们徐家出读书之人,老二、老三都读书。”
“四弟德龙从小就顽皮,每每惹日本老师生气……退学回来在村上读私塾。”徐德富现出几分失望,“德龙恐怕不是读书的料。”
“他才十四岁,还小嘛。”陶奎元绕回到正题上来,“哦,对了,我一个表哥在四平街扶轮中学当副校长,学校初创乍办,正用人之际。老三倘若乐去教书,我愿鼎立相荐。”
“陶署长对家弟的关怀真是备至,待三弟从奉天转回家来决定后,定叩请您帮忙。”徐德富感激道。
徐家置了两桌丰盛的酒菜,警察们推杯换盏。主宴桌,徐德富陪着陶奎元,谭村长在座。
“薄酒素菜,不成敬意啊。”徐德富说。
陶奎元品口酒,赞赏道:“好酒,赛玉液琼浆。”
“这可是徐家的陈年老窖……”谭村长插嘴道。
另一张桌子警察们放量吃喝。扁脸警察夹起块马肠子填入口中,大嚼道:“香!老话说得太对了,宁舍爹和娘,不舍驴马板肠。”
一个生得柳肩的警察讥笑他:“要爹娘干嘛,又不能做下酒菜。”
“你他妈的胡吣啥?好像我心里没爹没娘似的。”扁脸警察反驳道。
“有爹,你认日本铁路守备队长角山荣干爹,还腆脸说你心里有爹娘呢,好意思!”柳肩警察抢白道。
“认日本干爹咋啦,没日本人你知道火车是站着走还是爬着走火车是站着走还是爬着走,是当时流行的一个笑话,头一次见到火车的庄稼佬惊叹,这火车是爬着走,要是站着走就更快啦!?你知道撸子(枪)装几颗子儿?”扁脸警察被激怒,吼道。
柳肩警察起身要动手,被陶奎元压服下去:“都给我坐下!喝人肚子还他妈喝狗肚子去了?不吣人话。你们穿够了这身皮是不是,要我给你们扒下来吗?”
“警官,警官!”徐德富忙起身到邻桌打圆场说,“都是一锅里吃饭的弟兄,哪有啥深仇大恨。来,我敬大家杯酒。”
一半是听人劝,一半是署长的训斥,柳肩警察、扁脸警察勉强举杯,同桌的警察举杯……一场小小的风波平息后,徐德富回到主桌,谢时仿慌忙到跟前,把他叫到一边,附在耳边说些什么。陶奎元见管家谢时仿神色惊惶,心中猜疑。徐德富听谢时仿说完,来到陶奎元跟前说:“陶署长您先慢用,我有点事去处理一下,就回来。”
陶奎元眼瞟徐德富和谢时仿走出去。
“老门恐怕不行啦!”西厢房门前,谢时仿边开门边说。
受重伤的炮手老门躺在炕上,徐德富到来,护理的家人闪开。
“老门,老门你听见我喊你吗?”徐德富走到炕前,轻声呼唤。老门脸色苍白,吃力地睁开眼睛说:“当……当、家。我……快不行啦。”
“老门,佟大板子去接程先生,你一定要挺住。”
老门颤抖的手往裤腰处比划,谢时仿理解其意,解开裤腰带,掏出一个布包,声音很微弱地说:“给、我家……”他没说完便昏迷过去。
第一章匪临家门(11)
“程先生咋还没到?”徐德富急了,指使道,“时仿,你鞴匹快马,去道上迎迎他们!”
7
胡子马队驰上沙坨顶,队伍最前面的大德字调转马头到大柜坐山好面前,报告情况:“大哥,下面是王家窝堡。”
坐山好挺立马背上,朝沙坨下望去。十几户人家的小村轮廓清晰在薄雾里,可见几缕炊烟袅袅升起。
“王蛐蛐(亲戚)在这个屯子,我们是不是到活窑(与胡子素有来往)打打尖,弟兄们都饿啦。”大德字问。
“你先去屯子瞭水(侦察),没事放一枪,我再带弟兄们过去。”坐山好说,炊烟诱惑了胡子大柜。
大德字领两个胡子飞马下了坨子,前去打探。
徐德成在马鞍上欠起臀部,龇牙裂嘴,表情痛苦。
“你在家没骑过马?”坐山好问。
“只骑过两回驴。”徐德成说,“我不敢骑马。”
胡子一片嘲笑声。
“骑不鞴鞍子的驴,和鞴鞍子的马不一样。你要顺着劲走,别把屁股死死地压在鞍子上。”坐山好说着经验,“那样非骣屁股不可。”
“我怕掉下来。”徐德成说。
“你那样不骣屁股才怪呢!到了地方我给你治治。”
砰!王家窝堡方向骤然一声枪响,是大德字发回来的信号,队伍可安全进村了。
坐山好一挥枪,下令道:“弟兄们,下窑去!”
胡子马队随坐山好奔下沙坨,扬起一片沙尘。王家窝堡村,一杆人马鱼贯入王家土围子。
坐山好将缰绳甩给马拉子,向宅主王顺福一抱拳,行胡匪礼道:“王蛐蛐,弟兄们打此路过,打扰啦。”
“大爷不嫌弃来寒舍,真是求之不得。我即备酒菜,为爷爷们接风洗尘。”王顺福恭敬地说。那是一个惧怕胡子,又暗中巴结胡子的畸形年代,为自家的利益,想方设法成为某一匪绺的活窑以求庇护,于是胡子的活窑便出现了。
众胡子分散到各屋子休息,王顺福特意叫坐山好到上屋休息。
“我请的客人,”坐山好指下徐德成要带上他,介绍说,“徐老三。”
王顺福一愣,说:“徐老三请,上屋喝茶。”
徐德成随坐山好、王顺福走向正房。王家堂屋并不大,客厅兼卧室,三人坐在炕上喝茶。徐德成坐得离坐山好、王顺福稍远一些的炕梢。
“眼下忙着打羊毛,家里人都到放青点去了。人手不够我失陪啦,您们先喝着茶,我去张罗张罗,早点吃饭。”王顺福沏壶茶后离开。
“忙你的去吧。”坐山好说。他解开腰带子,看情形准备好好歇息。掏出刚到手不久的日本造左轮手枪摆弄,深受胡子大柜的喜爱。瞥见徐德成仍心神不安的样子,就说,“到了这儿,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咱们的活窑,里码人(自己人)。”
“啥是活窑?”
坐山好舒坦地靠着高高的红木椅背,继续把玩枪,他心里荡漾着喜悦,对王家这个活窑很满意,“活窑就是和咱一条心的人家。你想,绺子一旦有个马高镫短(缺东少西),弟兄遭个难啥的,去哪里养伤?”
遍地胡子的年代,有钱人终不甘坐以待毙遭胡子抢夺,许多富户就像王顺福一样,主动拉拢或暗养一伙胡子为自家壮胆壮威,免遭其他胡子惦念和抢劫。有幸成为胡子活窑就要尽些义务,平常胡子来了好烟好酒大鱼大肉地招待,逢年过节要送猪肉、粮油到绺子上,胡子受伤了不敢公开去医院诊所治疗,就秘密送到活窑里养伤,既安全又可靠。因此,吃了活窑甜头的正规大绺子一般都号下几个活窑。
“哦,原来是这样。”徐德成弄明白一个问题,眼望着他手里的枪说,“你的枪不错,像日本造的。”
“啊,教书先生还懂枪?你蒙对了,真正的小鬼子造。它劲大,上线,不卡壳。三老弟,为从守备队那个官的手里整来它,我还仰(死)了两个弟兄。”
第一章匪临家门(12)
徐德成见坐山好心情挺好的,赶紧问:“大爷你们绑我来干什么?”
“绑,你没见过绑人,一定没见过。别急,你会见到绑人是啥景象。”坐山好收起枪说,“三老弟,实话对你说吧,我们借你手使使。”
徐德成一哆嗦,下意识地藏起手。
哈哈!坐山好拊掌大笑道:“看你吓得熊样,像我要剁你手似的。”
“那你?”徐德成浅声问。
“你念过书,识文抓字,叫你来为我们描朵子。”
“描朵子?”
“写信。”
坐山好听到院子里鸡飞鸭叫,朝敞开的窗口望出去,冲着外边喊:“大德字,你来一趟。”
王家大院墙半人高,将巴挡住猪驴进来,四角也没炮台,人们称为土围子。今天热热闹闹,在家凡能动弹的人都伸手忙活,平素饭来张口,衣食住行都有专人伺候的王顺福在胡子面前摆不了谱,他拎着赶牛的掏力棒(弓型木棍),满院撇打小鸡,已经打住七八只了。
大德字从还挣扎的鸡旁走过,发现一只芦花鸡竟缓阳过来,趔趄起来要逃走。
“爷!”王顺福远远地喊道,“爷,别让它跑喽!”
大德字飞起一脚,把鸡踢起落到樟子上挂住,死去。这时,隐隐可闻从屯外传来大猪的吭吭、小猪的吱吱叫声。
王顺福继续追打一只公鸡,它飞落在正屋的窗台上。
小猪倌赶猪的声音传进屯子:“嘞嘞!——猪群回来喽!猪群回来喽!”他这样喊是因为村子中还有人家的猪裹在王家的猪群里伙放,给养猪户一个知乎。猪记着自己的家,也不会走错门。
几十头猪争先恐后地涌进院子。王顺福说:“锁柱,马溜(快)把猪圈起来,往东屋放桌子。”
“嗯呐。”十二岁的小猪倌听话,脏兮兮的脚沾满灰白色狼屎泥,答应声被破袖头连同清涕抹回总是塞得满满的鼻孔里,喉管里发出的声音像噎住似的。
胡子大德字迈入门槛,便问:“大哥,有吩咐?”
“草头子(姓蒋)咋还没影?窑变(出事了)吗?”
大德字看一眼在场的徐德成,欲言又止。坐山好明白其意,也觉他碍眼,对徐德成说:“三老弟,你到院子里转转,别走远吶。”
徐德成起身走出去。
“我们摸准了底儿,财神(票)明天下学从四平街回来,有两个跳子(警察)骑马接他,草头子他们埋伏在半路,绝对不会失手。”大德字说。
“这是一条大鱼,不能叫它撞破网眼儿。”坐山好说。
“草头子是好叭达(老手),逃出他的手心不易。”
“明早上拔几个字码(调选人)去看看……”坐山好还是放心不下,或急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