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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狼烟-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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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德成同大哥商量把小闯子放在家里。眼下时局不稳,张大帅被炸死,东北易了帜。在镇上驻扎多久还不知道,说不准哪一天就开拔。雅芬身体一直不好,四凤、小芃够她带的,再加上小闯子吃不消。 
“放在家吧。”徐德富思忖后同意,说,“德成,依我看还是先不抖明小闯子的身世好,尤其是有坐山好那一节。” 
“大哥想得周全,只是来历不明,恐要引起外人猜测。” 
“要不然,就说是你二哥德中的孩子,可以堵住一些人的嘴。” 
“可二嫂她没和二哥圆房……”徐德成觉得不妥,说,“恐怕她不能接受。”   
第九章村野奇情(7)   
“这事我对她说。”徐德富说。 
此刻,徐郑氏和二嫂在厨房摘鸡毛。 
“德成老实巴交的……突然有这么大个儿子,从天上掉下来的吗?”徐郑氏说。 
“天上掉下来个欢蹦乱跳的大儿子,真是出奇啦。”二嫂说。 
“谁说不是呢。”徐郑氏说,“一点儿迹象都没有。” 
“啥?” 
“外边的人……小闯子他娘……” 
“咱俩别瞎猜了大嫂,德成肯定对大哥说清的。”二嫂说。 
徐德成已经和大哥讲清楚了,也同意对外谎说是二嫂的儿子,请二嫂先带着,他有些愧疚地道:“我又给家里添麻烦啦。” 
“都是徐家的骨肉,谁抚养不都一样嘛。” 
“大哥又要费心了……”徐德成忽然想到四弟,问:“怎么没见德龙?” 
“离家出走了。”徐德富表情失望道,“不辞而别。” 
“出走?”徐德成惊异道。 
徐德龙冒雨偷偷出了大院,第二天早晨雨也没停。丁淑慧顶着盖帘儿站在自家房门前,徐德富撑着黄油布雨伞走过来。 
“昨晚咱院进来胡子……德龙现在在屋吗?” 
“德龙他……”当家的问话使丁淑慧顿然紧张起,说话不成句儿。 
“昨夜?顶大雨走的?”徐德富一怔,问:“他没说到哪儿去?” 
丁淑慧隐瞒实情说:“我睡着了,没看见他出屋。” 
“大哥,”徐德成说,“四弟还不至于给胡子插扦(里应外合)吧。” 
“胡子咋知道炮台夜里没人把守?西北炮台点着灯啊。” 
“那几天有没有陌生人来过?”徐德成用笤帚糜子透烟袋杆,问。 
“没有。” 
“能不能是那两个炮手……”徐德成仍不怀疑四弟。 
“炮手怎会想到我们不派家人守着?此事也实在蹊跷!德成,今年八月十五你们全家回来过中秋节。” 
徐德成吹吹嘬嘬,烟袋杆透气后,道:“一定回来。大哥,我不能在家多呆,吃了饭我就回镇上,好多事情等我处理。” 
4 
山口枝子走进满铁日本守备队,给人带进一个日式房间。角山荣脱下戎装,穿上和服接见来访者。 
“我姐姐呢?”山口枝子口气不十分友好道。 
“真不幸,她死啦。”角山荣说。 
“怎么死的?”山口枝子追问。 
“病死的。” 
“我姐姐得的什么病?” 
“枝子小姐,”角山荣面带愠色道,“怎么你怀疑我害死你姐姐?” 
“姐姐死得不明不白。”山口枝子起身,眼里充满仇恨,说,“我要查出真相!” 
“枝子你等等。”角山荣企图叫住她。 
“我一定查出姐姐的死因。”山口枝子正颜厉色,丢下一句话,走了出去。 
角山荣面部肌肉抽搐,他抄起电话:“喂,警察局吗?陶局长,你马上到我这里来,火速!” 
陶奎元策马急忙走进守备队,前后一袋烟工夫(一刻钟左右),短短的时间里,角山荣叫陶局长做一件事。 
“队长,她是你们日本人……”陶奎元心存疑虑道。 
“只因为她是日本人,我才叫你去逮她,最后杀了她。”角山荣恶狠狠地说,“一定杀掉她。” 
“罪名是?” 
“为匪。” 
陶奎元清楚了角山荣为什么要杀掉山口枝子,他说她当胡子,女扮男装当土匪。守备队是看护铁路的,无权插手地方事务,所以要警局来办此事。聪明的陶奎元猜想事情并不这么简单,角山荣要杀掉山口枝子大概与两件事有关:山口惠子之死和关押在守备队部的胡子给人救走。 
“陶局长,你很犹豫。不情愿为我办这件事?” 
“不不,为您办事是队长看得起我。山口枝子总归是日本人,警局对她动手,怕引起麻烦。”陶奎元想推辞掉。 
角山荣说她现在是女扮男装,没人认出她的真面目,加之,她在辽西来绺子干过,杀她你有一百条理由。   
第九章村野奇情(8)   
“我的意思是能否有个折中的办法。”陶奎元躲事儿,说,“打伤她,或是轰走她。” 
“没有折中,只能叫她死。你对山口枝子不了解,她野马一样刚烈,用你们中国成语形容,桀骜不驯。她来满洲后,嫁给俄国花膀子队枭首,再后来投身匪群,驰骋满洲原野。” 
“如此出色女人,队长为何执意要杀她?”陶奎元假装不解道。 
“这是我们个人的恩怨,你就不必问那么多了。你要以为匪的罪名捕获她,然后杀掉,但不准对外说她是日本人。” 
“按警方的惯例,首级要悬挂城头示众,杀一儆百。”陶奎元征求的口吻道。 
“你随便。”角山荣说。 
警察局的密探王警尉盯上了山口枝子,确定她落脚在郝家小店。亮子里不经常响起枪声,那个夜晚镇上的某一部位,骤然爆起剧烈的枪响。 
徐德成在营长室里听见枪声的,作为守城部队,夜晚的枪声引起他格外的警觉。事实上,军方已获得警局今晚有一次行动的情报,具体做什么不清楚,所以他派蒋副官密切注视警察局的动作。 
“营长,”蒋副官进来道,“不出你所料,警察局的人倾巢出动,逮回一个人。” 
“什么人?” 
“我从一个警察的口中套出,他说是一个胡子。”蒋副官说。 
一个胡子?为逮一个胡子兴师动众?会是哪个绺子的人?眼下三江境内,还有几个绺子,成气候的不过三两个绺子。一般小绺子的人不敢轻易到镇上来,除非像辽西来这样局红管亮的大绺子敢进城。徐德成说:“抓一个胡子出动全局警察,可见陶奎元的能耐(力)。” 
“像似早被警察盯上了……明早枪毙他。” 
“枪毙,没审没问的就草草地枪毙?”徐德成认为超常规,其中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陶奎元经常做不可告人的事情。 
看来被抓的人有些神秘,警察乱杀无辜,或官报私仇也说不定,他们要阻挡警察…… 
“据说那个人细皮嫩肉的,倒是我想是不是她?” 
“你说山口枝子?” 
“差不离呀!” 
“不管是不是她,先救出来再说。”徐德成说。 
“冲着他陶奎元抓的人,我们就应该救他。”蒋副官说出大胆的想法。 
“你说得对,陶奎元要枪毙的人我们该去救,没错。”徐德成赞成道。 
“那人押在警察局后院的监房,挖墙进去没问题。值班的警察在前院,后院夜里只有一两个流动哨。”蒋副官已经侦查清楚,说。 
此人重要,陶奎元定会增派警力,加强看守。那倒自然,他不会掉以轻心。即便是满院警察,死看死守,也不是无懈可击。监房墙是沙土打的,很疏松,掏个洞很容易。后墙外对着通达大车店的草垛,高高夭夭的正好遮挡后墙……在那儿挖,不会被发现。 
“行,就在那儿动手。拉一匹马去,救出后他好骑着逃走。”徐德成想得更周全。 
“这事风险很大,万一失手,让陶奎元抓住把柄……我亲自去。”蒋副官时时处处为营长着想,危险的事争着去做。 
“你单枪匹马的我不放心,还是多几个帮手牢靠。”徐德成说。 
“约摸不好,一个人也好脱身。”蒋副官坚持一个人去,说。 
警局后院监房的门前挂盏马灯,虽说不很亮,但也照亮大半个院落,足以看清进院来的哪怕是一只猫。值班的姚警士荷枪来回走动,冯八矬子板儿板儿的走过来。 
“冯科长。” 
“今晚别打蔫,看好他。”冯八矬子叮嘱道。 
“跑不了,我一宿不闭眼。”姚警士说。 
“呆会儿再派个人和你一起看着。”冯八矬子说,“我也不回家,在前院。” 
“瞅那人眉清目秀,像个娘们。” 
“瞎呲,你见过娘们儿当胡子?”冯八矬子斥责道,“这个胡子可厉害,双手使枪,脚能上子弹,吊在马肚子上打枪。”   
第九章村野奇情(9)   
“你说的也太玄乎啦。”姚警士不信,说,“胡子骑马打枪尿性(顽强)不假,也到不了你说的程度。” 
“信不信由你,局长今晚的训话你也听了,负责看守的人要拿脑袋担保,出丝毫差错,脑袋别不要啦。” 
“细皮嫩肉的,太像娘们儿。”姚警士说。 
“行了,睁大狗眼吧,看好犯人。”冯八矬子说罢,朝前院走去。 
姚警士走到关押山口枝子的监房,顺着窗口朝里看,找话说道:“喂,明早你就上路啦,老老实实地呆着,别给我找麻烦。” 
山口枝子被捆在柱脚上,从监房透进的马灯光照在她的脸上,看守走动的脚步声不时地传进来。她痛苦地喃喃自语:“姐姐对不起,我没查清你的死因,被恶人捕获……姐姐,明天我就要到你那儿去啦……” 
嚓!嚓!有声音霍然响起。山口枝子哑言,警觉起来。嚓!嚓!嚓!明显挖山墙的声音,监房外也传来说话声: 
“没事吧?” 
“没事,冯科长,我刚看过,没两袋烟工夫,人在里边呢。” 
“勤看着点儿,两袋烟工夫太长,去,看看去!” 
“看,他能长膀……”姚警士嘟嘟哝哝走来。 
嚓!嚓!嚓!嚓!挖墙的声音更响。山口枝子急中生智,放声哭泣,掩盖挖墙声音。 
姚警士的头堵塞入窗口,监房漆黑一团,责备道:“你真是孬种,当胡子还怕死?哭也没用,留着力气明天上路用吧。” 
呜——她仍哭泣,姚警士离开监房窗口,山口枝子确定警察走远,停止假哭。 
嚓!嚓!两声更响的挖墙声,一只铁锹捅进来。很快,墙抠出大洞。蒙面的蒋副官钻进来,小声道:“别怕,我来救你。” 
“你是谁?” 
“别问啦。”草头子麻利地解开捆绑山口枝子的绳索道,“赶快走!” 
他们猫腰钻出洞口,蒋副官回身抱捆草堵上墙窟窿,然后引着山口枝子绕过草垛,直奔大车店墙外,一匹马候在那里。 
“骑马走吧!”蒋副官说,“从城南墙豁口出去。” 
“为什么救我?你到底是什么人?”山口枝子上马,问。 
“是谁这不重要,你赶快逃吧。” 
“好汉,请你揭开头套让我看一眼。”山口枝子恳求道。 
“不行,走,快走!”蒋副官拣起一根树条,狠抽一下马。 
山口枝子被马带向远方,消失在夜幕里。 
在押的胡子跑了,值班的姚警士受到惩罚,他被绑在长条凳子上,皮开肉绽。 
“你是怎么看的?让他抠开后墙蹽(跑)了。”陶奎元发怒道。 
“局长饶了我吧,”姚警士哀求道,“我一袋烟的工夫看一趟……” 
“顶个屁用。灌,给我往死里整!”陶奎元吼道。 
两个打手给姚警士灌辣椒水,他痛苦地嚎叫,鼻孔、嘴角有血水流出。 
“局长,念他是个老警察,又是初犯,饶了他吧。”冯八矬子说情道。 
“一群废物!”陶奎元气急败坏地说,气乎乎地朝外走,冯八矬子跟了上去。 
进了局长的办公室,陶奎元摘下大盖帽狠狠摔在桌子上,用力过大,大盖帽子滚落到地上。冯八矬子急忙拣起帽子,用衣袖擦擦,正正地放在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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