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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越沧海-第2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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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钱惟昱翻身上马,休整了半晌的大军也继续行进。又行了大半日,便到了池州城下,吴越五万兵马沿江围城,分作三屯遥遥扼住池州城东南西三面,离城七八里下寨。另有万余凌波都水师沿着长江突防而来,由卢绛统领,和陆军呼应结寨。

    整个过程,池州守将果然毫无动静,看来也是知道自己兵力不济,被淮南的反复战乱抽调走了大多数精锐,只剩下团练作为主力撑场面,因此出城逆袭无望。

    吴越大军就地扎营,休整了一天两夜,并且分出兵力袭扰池州各处县城。在州城都只能拢城死守的情况下,周边小县哪来的抵抗之力?很快就彻各县不是投降吴越军,就是县令弃城带着死硬之人逃跑。二月十四那天,彻底肃清周边并扎稳营寨、部署好攻城器械的吴越军便开始了对池州城的正式攻打。

    内牙军围城西、白袍军围城南,各自陈兵万人作为策应牵制。一方面堵住敌军出城逃逸的道路,一方面也可以分摊一些南唐军的兵势,防止南唐军把所有预备队都投入吴越人的主攻方向。

    而城东正面,自然是担任主攻任务的三万亲从都发挥的主战场了。吴越王钱惟昱本人带着五千扈从铁骑都一起,在城东主战场督战。

    ……

    南唐国池州刺史周宏祚站在池州城头,看着远处列阵压来的吴越军,心中着实悲凉不已。

    “此乃数十年未见之劲旅,为何数年不见,越贼的兵马居然壮盛若斯。此前只是风闻越贼钱粮广茂,兵甲坚厉;不曾想竟然一至于此。”

    之所以作此想法,无非是因为吴越军阵前排列的人马身上都闪烁着亮银光泽,尤其是在日照耀目的环境下,几乎令人无法直视。

    周宏祚极目望去,起码可以看到四五千人规模的骑军,不但上身全部被银镜一样的钢甲整块笼罩着,连战马的护胸和头脸都被包裹其中,或许之后马匹的背部和腹部那些不容易被远程弓矢伤到的地方,才会使用由皮革制作的铠甲。

    除了马军之外。吴越步军当中也有约摸两千人的战士浑身被银镜般的钢甲护体。余众大约两三万人则是皮甲、鳞甲间杂,还算没有超出周宏祚对兵马的认知范畴。

    而且,吴越人阵中只有大量的抛掷器械和高大的楼车云梯,连攻门的冲车都没有部署。难道吴越人已经有不必杀到城门底下,就能攻破城门的手段了不成?

    “如此劲敌,看来今日便是我周宏祚殉国之时了么。此天亡我,非战之罪也。”

    。。。

    。。。


第319章 离间的裂痕



    周宏祚是文官,其父便是当年杨吴开国君主杨行密身边大将周本。周本生前在杨行密手下就做到过德胜军节度使的官职、镇府舒州(现代的安庆),算是一方藩镇。舒州的周本和庐州的刘威二人帮着杨行密镇守整个安徽地区。后来徐氏(李昪)篡杨吴的时候,周本已经老了,也没有附和劝进,只想了此残生。但是周宏祚害怕父亲身居高位不表态的话,会祸及家门,便代替父亲的名义上表附和劝进。

    事后周宏祚被李昪任命在舒州就地当官、李璟任期内又升到正牌的舒州刺史,广顺三年周军南下与南唐大战一场,战后协议中舒州被割让给了后周,周宏祚只好被赶过江来当了池州的地方官。不过他这个刺史一直只是纯文官,并没有直接执掌兵权,一来是周宏祚不善武,确是文人一个;二来也可以看出南唐李氏对于那些杨吴时候就身为藩镇的勇将后裔多有提防,不让执掌兵权。

    按说,这么一个人应该是有点儿功利心的——如果真的按照他爹周本的想法,顾念杨氏重恩,不愿意给李家当官的话,就不该附和劝进。

    但是实际上周宏祚也算不得多么功利,如果不是历史已经被钱惟昱改变的话,如今这个时间点,周宏祚应该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原本的历史上,淮南的舒州可不是被和平割让给后周的,广顺三年的时候,周军也没有南下进攻南唐。直到显德四年的时候,周军才通过纯武力手段攻陷了舒州。周军破城之日,舒州文武官兵多有投降,但是周宏祚却选择了投水自杀殉国,也算是颇有忠烈之心了——可以说,是因为钱惟昱的蝴蝶效应改变了历史,才让周宏祚活到了现在。

    但是后来史家也多有人分析,说这周宏祚素有文名,许是不想在武人政权中受辱,加上对南唐认同感比较强,这些因素综合作用,这才自杀。这种观点,也不能说是没有道理,因为纵观历史,周军洗劫淮南以及后来北宋攻打江表的时候,南唐确实有大批文臣为国尽忠,或力战而死、或自杀殉国,比例反而比武臣还高。

    这和南唐重科举、兴文教,善于养士是有很大关系的,遍观《十国春秋》中的南唐书,凡是得到列传的文武,大约三分之二都是在周军南侵或者后来宋军南侵过程中力战而死,或者说自杀殉国。要说他们没骨气,显然是一种抹黑;纵使还原历史不能达到“崖山跳海”的程度,但是至少在那些自杀和殉国者看来,唐亡于宋是一种“率兽食人、神州陆沉”。

    至于后来宋人也吸收了南唐守天下的一些凝聚人心的手段,知道了“马上得天下、宁可马上治天下乎”的道理。并且充分驯化为一个汉人政权,这些都是后话了。正如不能因为如今鞑子已经是大家庭一员就去苛责岳飞不是民族英雄一样;在看到一帮不事建设靠烧杀掳掠以战养战的节度使隳突天下的过程中,与民休息的人产生反感是很正常的。

    ……

    “过团练,今日之战,可是全靠你统筹全局了。本府手无缚鸡之力,唯有在此城头督战,与城共存亡以报国。其余诸般调遣事宜,还要团练留心了。”

    池州团练使名叫过彦,也兼任着一军都指挥使,算是此刻池州城内最高级别的武官。过彦也算是南唐死忠——其实说实话,南唐已经风雨飘摇到了如今这个程度,还肯卖力抵抗的,基本上都是死忠,个人意志不够坚定的,不是跑了就是投降了——听闻周宏祚这般言语,也是一拍胸脯,沉声说道:“刺史大人放心,但教过某还有一口气在,就容不得越贼入城。”

    周宏祚和过彦互相勉励的时候,对面的吴越军阵已经开始擂起战鼓,咚咚鼓声混杂着绵长的巨大牛角号子,凝固起一股悲凉苍莽的氛围。城外五千吴越铁甲骑军如波开浪裂,齐整地分向两翼,然后数十骑看上去装备更加精锐的卫兵拥护着一个大旄遮蔽的峻拔骑士越众而出,在城墙五百步开外停下。因为距离太远,周宏祚自然不可能看清对方面貌。

    “寡人便是吴越国王钱惟昱,请周刺史答话。”钱惟昱的声音通过源赖光举着的一个铜皮喇叭勉强穿过五百步的距离,向着池州城头喊话。

    周宏祚听了之后,也是大惊——那人便是吴越王钱惟昱本人了么?周宏祚还在惊诧,一旁的池州团练使过彦却是欣喜异常。立刻压低声音喝问到:“床子弩可有准备好,还不速速瞄准!”

    池州城不算什么大城,但是一面城墙上五六张床子弩还是凑得出来的。南方天潮气重,动物筋腱的弹性容易损失,床子弩不太可能做到七百步弩,千步弩就更别想了。不过五百步多步的射程,但凡是三弓床弩结构的,都还是可以做到的。

    可惜钱惟昱露面不过数秒,随后就马上有四层大铁盾被护卫人员举着挡在了钱惟昱面前,池州城头的床子弩显然是没机会了。过彦心有不甘,立刻勒令即刻发射,五枚鱼叉一样大小的弩箭飞射数百步后插在城下的泥地里,还有一枚算是运气,“铿”地一声扎在一面大铁盾上,不过看那准头,就算没有铁盾阻挡,也不可能射得到钱惟昱所站的位置。

    “过团练,怎可如此急躁!且不说如此乱射根本伤不到钱惟昱。对方只是阵前喊话,我军偷施冷箭岂不令人耻笑。如此无用功,只怕反而打击士气啊!”周宏祚恨铁不成钢地斥责了过彦一句,随后似乎也是文人傲骨和迂腐脾气发作,反而对吴越人不好意思起来了,走到女墙垛堞边想看看钱惟昱那边有什么反应,是否可以说些抱歉撑场子的言语。

    “寡人素闻周刺史的文章人品都是极好的,这才不忍如北朝那般直接刀兵相向。不过看来周刺史似乎丝毫不懂先礼后兵啊。”铜皮喇叭的声音,躲在四面大铁盾后面,继续远远地传来,可以看出钱惟昱喊话的时候也是鼓足了中气,否则即使有喇叭也是传不到那么远的。

    “大王恕罪,恰才乃是本州防御使过将军传令有误,使士卒误击,不过幸好未曾伤到大王。周某敬重大王学宗天下,文章名世,乃当世君子;自然不愿做那偷袭的小人,还望大王明鉴。不过周某身为大唐忠臣,国家危难至此,唯有杀身报国,还请大王勿要浪费唇舌劝降。”

    钱惟昱一听周宏祚自辩的言语,虽然是有文人自傲的心态作祟,让他不得不为刚才偷袭的那几箭辩解。但是单单从辩解的角度来看,这个周宏祚也是读书人的迂腐劲儿挺足的,敬重当世大儒。

    这就说明,这些臭硬骨头的文人或许在面对柴荣那样的匹夫当国的人来攻打时,定然会死扛到底,但是在面对钱惟昱的时候,肯定没有对付柴荣时候那般的坚决。无论是一集集的《沧浪集》诗词文赋,还是造福天下读书人的《汉和字典》,抑或发明和官营活字印刷术、让天下读书人可以减少一大半读书的成本耗费。钱惟昱的那些作为,毕竟为他在天下读书人当中营造了一个很好地名声,一个更在李璟和李从嘉之上的“好学问、善养士”名声。

    “没想到为了低调降低北朝的警觉,自己粉饰一个当世文坛泰斗的名号,还有这般好处。将来北伐的时候肯定用不到,如今在亲征南唐的时候却能降低敌人的抵抗意志。”钱惟昱暗忖,只要对方的意志有松动就好,不过就怕那些纯粹武夫的人不能被自己的光环感召到,死磕到底,那就徒增损失了。

    念及此处,钱惟昱心中一动,如果可以让南唐的守城诸人文物不合,或者产生一些相互猜忌的话……不管怎么样,那好歹是意外之喜了。于是钱惟昱又开口劝道:“周刺史,听说令尊当年也是杨行密忠臣,26年前李昪篡逆的时候,你不也是顺势劝进了么。如今何必为李家玉石俱焚呢,纵然不惜本身性命,也该垂怜满城百姓。周军南下,又有我吴越策应,亡国只在旦夕之间。”

    “胡说!先帝好歹虚怀纳士,敬重读书人,岂是杨氏武夫当国可比。周某读书一生,自当致君尧舜上。”

    “那寡人用士,比李璟如何?”钱惟昱突然提高声音,打断了周宏祚的言语,立刻把周宏祚后面半段辩解之言噎了回去。

    周宏祚心中大急,后悔刚才如此辩解。其实他的本心不过是想说一番南唐皇帝英明有为的歌功颂德之言而已,但是恰恰选取了一个不恰当的角度,让钱惟昱顺着继续劝降。周宏祚慌乱自辩之下,瞟眼过去看过彦的反应,却看到过彦也正在偷看自己,那神情显然是有了一丝嫌隙,周宏祚的眼神被过彦看在眼中,也解读成了心虚。

    “罢了,再怎么解释也没用了。那钱惟昱好生会绕人的话,为今之计也只有用拼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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