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沧海-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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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徽不懂水战,在座的一堆将领里面,基本上只有陈诲算是“海军将领”,其他都是陆军将领,所以无人可以反驳。文徽看着李仁达的降书翻来覆去几次,咒骂道: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封你为建州刺史,难道就是光吃俸禄的么就拨给你小船四百条,到时候一样要冲破吴越水师的封锁!你不是向来吹嘘你麾下战士做水鬼的能耐么?当年我唐军和吴越水师在常州苏州数次交战,不也都是拿水鬼凿船破楼船的,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如此贪生怕死!”
一言胜过千言万语,陈诲多年来一直以水战才能自矜,而且颇为自己的勇猛无畏骄傲,如今被文徽以贪生怕死斥责,顿时血灌瞳仁,牙关紧咬,但是憋了几十秒钟也没反驳出口。
“既是枢相以为我闽中男儿贪生怕死,我便为枢相击破吴越水师便是但是我只能把枢相的人马安全送到闽江口的福州水门外,上岸之后,只能靠枢相自己了!”
。。。
第13章 临水战有陈郎
冬季的闽江,因为上游降水多以霜雪的形态出现,且武夷山区冬季寒冷,所以水量颇为枯竭,要到开春雪化之后,才会迎来一波山洪暴发一样的汛期,这种冬季封冻、春天爆发的汛情便称作凌汛。
凌汛前最寒冷的季节,建州城外的闽江水深会减少一两米,对于木制帆船时代来说,少了两米的吃水就意味着很多大船无法使用了,很多原本对航行无所阻碍的深水暗礁也会渐渐显露出来,如同海妖的獠牙,让江面变得颇为狰狞。
闽中第一水战名将陈诲,站在建州水寨内的一艘小船上,巡视着四周其他战船的准备工作。船是三丈多长、四五尺阔的走舸,尾部有个小船舱,人走进去连腰都站不直,所以开船的时候里面只能坐一些待运的士兵。这种小船,挤一挤每艘可以搭载水兵和陆军总计四五十人。船舱上面有一根高不过一丈的桅杆,虽然短小,却胜在可以放倒过来,这样在风力不顺的时候或者操舟危险较大的时候就能让船保持灵活和重心。
此刻,所有的桅杆自然都是放倒的,草席扎束的硬帆也全部收起捆好,陈诲之所以让水兵们都这么做,是因为他深知闽江上游在枯水季节是很危险的,升起风帆很容易让小船制动困难,在曲折的河道中撞上江岸或者礁石。
……
陈诲当然不愿意在隆冬时节带着麾下人马用这种小船去奔袭吴越军队根据他的情报,福州的吴越水师装备的战船都比他的大几个数量级无奈自己的顶头上司、挂着南唐枢密副使和永安军节度使两个头衔的文徽执意坚持趁此机会偷袭,自己又有什么办法违抗军令呢?
陈诲还记得,那天枢相大人在用军令压服自己之后,又拍着自己肩膀温言安慰的台词:“巨训,读过《唐书》么?知道‘李雪夜入蔡州’的典故么?你陈巨训都知道如今隆冬时节闽江上游行不得大船,那吴越人能不知道?你都觉得我们此时不该出击,吴越人岂不是更加疏于防备?今日本帅就要让你追迹古人,来个‘陈诲雪夜入福州’!”
《唐书》陈诲没有读过,因为此书正是后晋朝编纂,如今成书还不过数年,自然不普及。不过“李雪夜入蔡州”的辉煌战绩,作为一个武将只要不是太无知,基本上都是了解的。正是那番言语,激起了陈诲心中的冒险精神。
节帅是纸上谈兵还是真的当世儒将,就让战果来验证吧。
见水兵都做好了准备,待运的马步军兵也都上船完毕,陈诲大手一挥,让身后的鼓乐队吹响了出击的号角,敲响了开船的战鼓。在鼓角指挥之下,一艘艘小船从水寨中鱼贯而出,驶入闽江。水寨的出入口与闽江水位相若,所以水寨中的水基本上是静水,一旦驶入闽江之后,明显的水流落差很快让船只加到了一个比较危险的速度。
在上游,划桨基本上是不需要的,控制船只主要靠的是撑篙。偶尔有桨橹伸入水中,也是起到舵机的效果,因为小船往往不会装舵。
前朝李太白有诗“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说的是船行三峡时的炫目极速,在木质船舶时代,人类行船所能达到的最大极速就是在陡峻的江河上顺水漂流,武夷山区的闽江虽然短小,落差水势却是不小,南唐水师的小船一艘艘如同漂流冲浪的树叶一样回旋激荡,一个时辰就能飙出好几十里地。
来自偏北地方州郡的南唐士兵也不能说不谙水性,两淮、江西等地都算得上是水乡。不过江淮之地所谓的通水性和闽地的通水性也是不同的,毕竟平原上的大江大河上行船比山区陡峻的河流要安全得多,也没有那么颠簸,这就好比后世你能够适应长江行船的人不一定能适应溪流湍急之处的皮划艇漂流。
很快,船开出没两个时辰,那些从两淮、江西等地而来的南唐客兵都开始在船上呕吐起来,其余纵然没有呕吐的,也大多出现了头晕目眩、手脚发软等不适症状,表现和闽地本土的降兵降将不可同日而语。
“唉,枢密副使大人强行出兵,如此节气水文,大船开不得,北兵根本不堪闽江行船,便是到了福州,又能有多少战斗力?”
看着那些强行上船行军的北方马步军兵被颠簸得七荤八素,陈诲心中暗暗焦急,不过闽江之中一旦把船放下来那就没有回头路了,只能是硬着头皮往下冲。
船队黎明出发,约摸过了七八个时辰,船队居然在一日之间飙行七百里,和“千里江陵一日还”的速度也算相若仿佛。天色大暗的时候,船队总算是到了福州城外的闽江口,船到江水下游,即将入海,水流自然也变得平缓而稳定起来。
借着黄昏的落日余晖,陈诲站在当先的一条走舸船头望,远远就看到了帆樯林立的吴越水寨铺开在福州水门上游。
陈诲心中,一惊一喜。惊的是吴越人似乎真的感受到了最近福州会有变,提前略作防范,调度了更多的战船水师前来驻防,喜的则是吴越人虽然增加了兵力,但是警戒程度依然松懈。
“想不到吴越人如此托大,船桅楼橹之上居然没有安排望斥候,看来倒是还有机会的啊。”用鹰隼一样锐利的目光瞄着几里地外吴越水师林立的桅杆观察了一下,陈诲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
陈诲虽然是水战悍将,精通江海行船,但是他显然不可能知道地球是圆的。不过不知道地球是圆的并不妨碍他利用自己跑水路二十年的经验在海面上,海船桅杆越高,就可以在越远的地方看见,船只越低,就要更加靠近才行。而大型楼船海船要想提高自身的观测优势,就必须在战船楼橹上安排望手。
如今,吴越水师的战船桅杆高耸,很远就会暴露目标,却没有在楼橹上安排望手,因此目前算来,倒是吴越水师在明、南唐水师在暗了。
难道节帅大人是对的,自己真能复制一场“李雪夜入蔡州”的奇袭胜利么?
“左都三指挥各船,准备好弓箭、斧凿,跟我上!”
六十条全部由水兵构成的走舸把所有船桨统统伸入水中,开始奋力划动,放倒的桅杆也全部升起,扯满风帆,顺风、顺水、划桨冲刺的小船如同离弦锋镝破浪而去。
陈诲敢用小船出战迎击吴越人的大船,自然是有所倚仗的,这个倚仗,就是他麾下这支算得上如今华夏范围内第一强的水军南唐从闽地降军中收拢的、又由他陈诲陈巨训亲自督导训练了三年的水战精锐,艨艟都!
艨艟都规模不大,只有三四千人的样子,但是所有水兵人人都水性精熟,无论是东海风高浪急的海况还是闽江上游水浅流急的湍流,这些士兵都能轻松胜任。而且人人都精擅浮舟射箭、苇管潜水、水下凿船。
艨艟都的左都三个指挥的人马跟着陈诲的坐船猛冲。十里,八里,六里,对面的吴越水寨中大船似乎开始动了,惊慌的人影开始乱窜,排列整齐的战船开始驶出水寨,截住闽江航道中流。
“看来,偷袭还是有一定的突然性的。”陈诲观察了一下敌情和敌人的反应速度,一开始不安的心开始放松了一些,看来文徽大人虽然贪功冒进,但是吴越人似乎也没想到过世上有如此贪功冒进的人,居然疏于防范了。
船队先锋接近到了一里以内,随后三百步、二百步,直至进入一箭之地。陈诲一直估测着距离,看着差不多了,大吼一声:“放箭!临阵三矢、随后上火箭!水鬼准备凿船!”
这年头的火箭,是在箭头上缠绕了油浸的棉絮等引火之物的,所以迎风阻力很大,肯定不如普通弓箭的空气动力学造型优异,射程也就要比普通弓箭近上那么四五十步,所以懂行的水战将领肯定会估摸好射程先放普通弓箭,然后再以火箭烧船扰乱敌人。而且南唐水师在西北,吴越水师在东南,南唐军有西北风劲吹的顺风优势,弓箭射程也可以比逆风的高出两三成。
十几个吴越水兵在楼船舷侧放箭回击的时候被射中,随后不支倒入闽江之中,更多的虽然没有直接中箭毙命,但是也不得不腾挪闪避,让吴越水师战船摆出迎击阵形的效率大大降低,一些一开始冲出水寨较早的战船受到南唐水师攒射,居然开始放任船尾对敌边退边战,给己方船阵扯开了一些便于南唐小船楔入的缺口。
陈诲扎紧身上的水靠,上面有数个小口的布袋装着斧凿和匕首,那是标准的水鬼装备,尤其是那套装备中的斧头,更是颇有特色那是一把一头像斧头,厚背窄刃的兵刃,而厚背那一侧打磨颇为圆浑,可以当铁锤使用,如此一来在造船的时候就可以抡着这把斧头的钝面砸击钢凿的底部,而一旦遇到搏斗或者需要攀船又可以用窄刃的一面直接砍杀。
“跳水凿船!”喊完这句话,陈诲一个纵身率先跃入水中,随后,数十条小船上每艘都跳下几十名精干的水鬼,这些水兵都是艨艟都里精锐中的精锐。
水面上的弓箭对射还在继续。吴越水师稳住阵脚之后,楼船高大又有女墙遮蔽的优势就一下子显露出来了,小船上的南唐水兵和吴越水师对射就好比攻城战中攻城一方的弓箭手站在旷野上和城墙上的弓箭手对射一样吃亏,数百名南唐水兵先后中箭而亡,剩下的见箭雨猛烈,基本上凡是水性足够好有能耐做水鬼的都跳下船去入水躲避。
对射本来就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南唐水兵的弓箭,目的只是为了牵制吴越水兵,吸引对方的注意力,为己方的水鬼接近凿船提供便利,至于杀伤吴越水兵本来就是其次的目的。
一边倒地对射渐渐结束,江面上基本上再也看不到南唐艨艟都的的水兵影子,那些小船有些下碇抛锚稳住了身形,有些则失去操控后彻底随波逐流,向着吴越战船漂流而去。
“铿哧~铿哧~”一声声闷响在吴越水兵脚下传来,数艘楼船开始进水,上面的吴越水兵也开始手忙脚乱起来,有些靠岸近的试图冲滩搁浅,随后直接登岸逃命,至于那些正在闽江江心的,除了跳水逃生或者跳帮到邻船上之外,就再无出路了。
“不好,是水鬼凿船!所有楼船掉头升帆!快升帆!”一名身着明光铠的吴越军高级水军将领站在一艘挂着帅旗的楼船楼橹上大喝着,指挥